《鸿南野史•菊花台》sunka

6、当时

　　那时歌妃是作为我娘的妹妹和鸿南最好的乐师住进歌夜殿的。
　　歌妃的身体一直不好，赵华便会时常来到歌夜殿。

　　我相信歌妃一开始是不愿意亲近这个人的，因为他太普通，和歌妃比起来，他真的太普通。普通的姓名，普通的长相，普通的经历，似乎这两个人永远都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可是赵华是唯一一个打开歌妃心扉的人。他会给歌妃治病，陪她聊天，他听得懂歌妃歌声里的寂寞，似乎，也知道歌妃的秘密。
　　他每次到歌夜殿，歌妃都会很开怀的笑，那样的笑容，会让人觉得天际变得无比广阔和空旷。我也一样，因为赵华总能给我们带来一些很新鲜的东西，让我们当做宝贝一样爱护。
　　那时我还不动什么叫做“相爱”，只知道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开心，很幸福。

　　可是在前一刻，我喝了他的血，因为我需要他的血，所以他就要死去，死在我的面前，没有挣扎。
　　我知道，他只是想念歌妃了。

　　然后我倒在地板上，在一片血色中睡去。
　　醒来时我已经恢复了原样，白色的指甲，黑色的头发。

　　我扬着马鞭飞驰广阔的狩猎场。
　　我知道，现在我需要一场彻头彻尾的发泄。

　　马儿嘶叫着，陪着我一路驰骋。
　　前方有个人，骑在马背上，黑发飞扬，目光如炬。我以为我看见了九尾，便用力向那个人跑去。
　　近看才知道不是，九尾不会有这么华丽的衣服，也不会有这么孤独的表情。

　　我用力扯住缰绳，马儿嘶叫着停了下来。

　　“莲西，你的马技还是这么优秀。”七夜的马度着步子，朝我走来。
　　“你忘了，我和九尾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我掉转的马的方向，使它和七夜的马并排而行。
　　“我没忘，莲西，你下来陪我走一走。”七夜停了下来。
　　“是的，王。”

　　七夜深呼吸一口，却并没有说什么。

　　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冰渣滓压弯了正在生长的绿草。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春天……猎场的风有些冷，七夜确是敞开的狐皮大衣。
　　“如果你冷，就把衣服扣上吧。”
　　“不必，这点寒冷，我还是抵得住的。”
　　“哦？呵呵，我把你当成以前的七夜了。”
　　“你心情不好么？我记得你以前，一有不开心，就会在这里满场地跑，也就是这匹马，可以陪你跑了这么多年。”七夜摸了摸我的马儿头上的毛。

　　“对，刚才死的那个人。名字叫做赵华。”我找了一棵树，靠下来坐着。
　　“那你呢，身体已经痊愈了么？”七夜看了看我，又转过去，似乎已经在我脸上找到了答案。
　　“王上，似乎对赵太医的死，并不诧异啊。”

　　七夜没有答我话，只是靠着树，眼睛望向很遥远的天际。
　　看太阳冲破云霞，发出万丈鸿光。
　　我用手遮挡了一下，觉得阳光晃得眼睛难受。

　　过了很久。
　　七夜说：“莲西，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那场大雪。”他的视线没有收回来，“从那次之后，我就很怕失去你们。”

　　我怎么会忘记那场雪，在我的记忆里永不消融。

　　十年以前，我们随先王去漠北的盘冀国进献供品，途中遭遇了十几年不遇的大雪。
　　那时鸿南还只是一个附属小国。
　　途中大雪漫过膝盖，全体人举步为艰。我忘记的当时寒冷的感觉，只是记得耳边肃肃的北风，使我听不清其他人的语言；只是记得眼睛很难睁开，到处都是白色的一片。
　　那时我只是想，我们不能死在途中，于是我咬紧牙，在寒风中困难地穿行。
　　那时九尾一个人冲在最前头，为大队开路，先王当时看九尾的目光十分赞赏。
　　那时七夜只是在雪狐皮中，害怕经历风雪的瘦弱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