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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幕后黑手 ...

  •   “小月!小月!”

      窗户底下乐蓉清脆又尖利的叫喊打破一室寂静,尘封了数十年的旧梦一朝惊醒,冷月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是日正中天。冬日阳光从窗口温驯地投射进来,空气里的细粒在一束金黄中翩翩飞舞。冷月拾起散落一地的笔记本,脑袋探出窗外,“在这里!你们上来吗?”

      乐芙坐在街对面的铁栏杆上大摇其头,“爬了一上午山累死了,你们快下来!”

      冷月缩回脑袋,转身便看见安菲拿着一本书,静静地站在光束外面,似乎和房间里的阴影溶成一体。

      “中午了,……去吃饭吧?”她走向他,朝他伸出手。安菲没说话,只把书递给她。冷月接过一看,竟是日记中提过的《叶尔绍夫兄弟》,扉页上还签着冷瀚文的名字。

      她定定端详了片刻,把书放进铁盒,刚要往楼梯口走,安菲一把拉住她,“给我吧。”

      像是怕他来抢,冷月蓦地抱紧了铁盒,顾不得盒上密布的积灰,见她戒备如此,安菲眼神骤暗,冷哼一句,擦过她肩膀径直下楼。

      “哥……”冷月早已后悔,抱着盒子追上去,将将冲到楼梯口,他突然转身,双手扶住她刹不住车的身体,“跑什么!摔死你。”

      陈年旧屋,楼梯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是怕她摔倒吧,嘴巴偏偏那么毒,冷月心里一疼,就把盒子递了出去,“给你……”

      “怕你拿着太沉!”安菲没好气地接过来,“到了家再给你。”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冷月极少听到安菲这样黯然的语气,惊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比她矮了一个台阶的安菲不再占据居高临下的角度,目光中的怅然和无奈一览无遗。她低低地叫了一声“哥……”想安慰他,又深怕自己弄巧成拙。那些陈年故事惨淡而美丽,只言片语都是他父亲和她母亲之间最刻骨铭心的回忆,而他的母亲年小童,只在角落留下了一道模糊的背影。

      “我只是没想到……”他紧紧握着铁皮盒,像是在对她说,又像自言自语,“我真是没想到,原来她不是第一次自杀……”

      十三岁的她都能明白,安菲又岂会不知。来自最亲近之人的背叛和抛弃,在年小童生命中一再地发生,第一次灭顶时,是瀚文伸出了手,第二次瀚文自己变成刽子手,还有谁能救她。难怪面对自己的出生,年小童的反应这样极端,谁也挽不回那骤然寂灭的心,包括安菲,她的亲生儿子。

      楼下又传来乐芙大声的催促。

      安菲终于转回身,大步往楼下走去,可冷月看得出来,到了转角处,他还是会停一停,像在等她,也像在确定她安安稳稳地下来了。她一再告诉自己那都是错觉,要不就是自作多情,不然,她会有冲动奔上去从后面抱住他,紧紧地抱住他,告诉他心里难过要说出来,这里只有她没有别人,她是他唯一的妹妹,不管前世纠缠,不论父辈恩怨,她只是不想他这样故作坚强,到头来旧创新伤,一起病入膏肓。

      安菲带着三个妹妹从厦门火车站出站时,已过了晚饭时间。车站离冷瀚圆家近,他便先送乐芙乐蓉回家。冷月深知姑姑不喜欢自己,挂在队伍末梢进的门,不想乐芙乐蓉还没说上几句话,冷瀚圆就把她叫进了书房。

      安菲跟在后面,冷瀚圆一扭头,“去看看乐芙她们在干吗。”

      安菲镇定地回答,“可能在换衣服。”冷瀚圆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放了他进来,反手关门,在书桌后坐定,推过去一只纸袋,“这是什么?”

      冷月从书桌上捡起一看,是照片冲印店的空包装袋,“姑姑,我没见过这袋子。”

      “匿名寄照片,连袋子不换,一问就问出来了,送底片的是个穿双十校服的小女孩,胶卷直接从莱卡M6里拆出来的,除了你还会是谁?!”

      从四叔那儿借的相机正是莱卡M6,冷月猛然明白过来,姑姑认定她是那个偷拍董骁私生子并寄照片给她的人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肯定不是我啊!”她下意识回头去看安菲,只见他错愕于冷瀚圆论点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皱了眉,冷月顿时大急,她不怕冷瀚圆怪责,却不愿安菲误会,定了定神紧接着说,“姑姑,这相机到处都有人用,校服和年纪,乐蓉也跟我一样啊,您不能凭这些就说是我吧!”

      “小小年纪,这么会狡辩,长大还得了!”冷瀚圆一声冷笑,“冲印店记录的客人签名,可是签了个冷字!”

      冷月差点跳起来,“不可能!那肯定是假的,冒名的!”天啊,是谁吃饱了撑的做这种无聊事,做了还要她来顶罪?“姑姑我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我没有动机啊!”

      “你没有动机?”冷瀚圆站了起来,愤怒的目光利刃般扎在她身上,“你不就是想看我笑话吗?明知道你姑父升迁在即,明知道我们不敢把事情闹大,明知道我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你满意了吧?你替你妈妈报了仇了吧?!”

      “没有!我没有!”冷月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跟我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姑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我妈,可我们真的没坏心……”

      冷瀚圆抓起纸袋朝冷月狠狠砸过去,“你两年前就什么都听到了你敢说不知道!你瞒了我两年就等着今天你说你没坏心!……”

      冷月和安菲都惊呆了。安菲正伸出去挡纸袋的手僵在冷月跟前,和冷月对视的眼睛里有她似曾相识的内容——他也在怕她误会吗?就像她之前怕过的那样?

      冷月闭了闭眼,把视线转回冷瀚圆脸上,“姑姑,对不起,但我没告诉别人,连我爸我妈都不知道,照片的事更是……”

      “听到了为什么不说!”冷瀚圆前倾在桌面上,手指几乎点上冷月的鼻尖。安菲一把拉过冷月,沉声说道,“是我让小月别说的。她只告诉过我一个人,我说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别管,所以姑姑你要怪就怪我吧……”

      冷瀚圆半张着嘴定定看着安菲,半晌才呓语似的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安菲低头,“我以为我们不说——就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明明发生的事情你怎么当没发生过!”冷瀚圆凄然含泪,“你以为这种事可以永远瞒下去?你想让姑姑一辈子当傻瓜被人看笑话?!”

      “不是!我只是不想你和我妈妈一样!”

      一声痛呼,惊了屋中所有人,隔着安菲,冷月看不到冷瀚圆的表情,可她知道,那一定是震惊而悲伤的。安菲的冷漠是为保护自己,又何尝不是要保护别人,只是他的偏激,她的幼稚,让他们选择了错误的方式。果不其然,镇定下来的冷瀚圆恨声开口,“当初若是说了,还有转圜的余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小菲,你把姑姑害得好惨!”

      “两年前我们要说了,你还不是一样……”冷月小声嘀咕着。刚进门时在鞋柜边她已经看到了董骁的鞋子,从始至终紧锁的卧房门里,很可能就躲着那个事情败露一度有家难归的男人,既然他能回来,且在冷瀚圆拷问自己时安坐屋中,再想到那句打落牙齿和血吞,冷瀚圆最终的选择昭然若揭。这句嘀咕声音虽小,也没刻意躲着人,冷瀚圆自然也听到了,立时秀眉倒竖,“你敢再说一遍?!你这个小贱人,什么人养什么样的女儿,你妈跟那骚货就是一路货色……”

      “不许你说我妈!”冷月自小皮厚,任打任骂,却也不能忍受母亲被辱,顿时涨红了脸就要冲上去,冷瀚圆也抬起手作势要打,安菲一手扣住冷瀚圆的胳膊,一手将冷月护在身后,一声断喝,“都别吵了!”

      大小两个女人被吼得一愣的功夫,安菲放开冷月双手扶住冷瀚圆,“姑姑别怪小月了,这件事是我处理的不好,当初她才几岁,懂什么?你要打就打我吧。”

      冷瀚圆颓然而坐,喃喃泣语,“我怎么会打你,小菲,你也是为我好……”

      安菲扶着她回到书桌边坐下,“姑姑,大家都盼着你好,没人想害你的,寄照片的肯定是别人,说不定姑父跟谁结了仇……”

      冷瀚圆迷茫散乱的目光在这柔声安慰中逐渐聚集到少年面上,先时的愤怒,之后的凄绝,一点点褪化成淡而无力的感伤,“小菲,你变了,我千叮咛万嘱咐,你还是变了……我就知道,那丫头不简单……”

      安菲脸色微变,不待冷瀚圆说完便回头望住冷月,“你先出去在外头等着,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姑侄俩在屋里说了什么,冷月不知道。乐芙乐蓉也不晓得上哪去了,卧室门一直没打开,里面的人一直没出来。两年前一场无意的旁听,安菲不会说,只能是董骁自己早有觉察,事情败露时才告诉冷瀚圆,事实之外他还引申了多少,冷月猜不到也不想猜,反正他已经成功把冷瀚圆的注意力和恨意转到了她头上。姑姑原就不喜欢她,甚至在去年年小童旧案重提时大闹冷家,导致吴蔚一度病发,即便这样,冷月现在也并不恨她,吴蔚更是稍有好转就拉着她手说千万不要和姑姑闹别扭。踏进冷家的第一天开始,冷月就以带着原罪的卑微心态笑对每一个人,她不稀罕冷家的荣华富贵,她的一切迁就和忍耐,都只为了父亲骨肉团圆,母亲受人承认。

      如果千辛万苦换来的只是更刻薄的嘲讽,更顽固的戒备,她说什么,也不想再压抑下去了。

      背着小小行李走出董家大门,已是夜幕深重,华灯璀璨。冷月走在不时有烟花亮起的街头,人群熙攘,接踵摩肩。父母已离家多日,也该回来了吧,这趟圆梦之旅,是否能让母亲重新绽开笑颜,恢复生机?有时她也会偷偷后悔,离开永宁到底值不值得,偏僻山城没有先进的医疗手段,可也少了错综复杂的恩怨纠缠。冷月用力掂了掂肩上的相机包,莱卡M6里还存着在永宁拍下的照片。照片上屋宇寥落,窗棂蒙尘,她已经尽量寻找那些和记忆最接近的画面去拍摄了,却仍留不住时间脚步,毕竟四年过去,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就连她自己,也早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女娃娃。

      “冷月!”安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站定,过了几秒才回头,隔着几家店铺的距离,隔着尚未散尽的硝烟,他分开绪乱人群向她大步走来。过去的这些年里,总是他在前面,她努力要跟上他,看到的总是背影,听到的总是催促,她甚至觉得安菲是永远不会停下来等她的。

      “怎么不等我?一个人乱跑什么。”人到了跟前,语气还是那么冷冰冰,恶狠狠,让她难受得想哭,又高兴地想笑,眼睛酸了,鼻子涩了,冷月伸手抱住了他,脑袋拼命往他胸口钻。

      “哥……”她叫了一声就不敢再开口,只怕一开口泪珠儿就要掉下来。

      熟悉的,微凉的手按在她发梢,轻轻摩挲,缓缓划过,忽然用力,她便被他整个儿抱在怀里,“对不起。”他说。

      是为哪件事呢,为他当初的袖手旁观,和她今日所受的折辱?还是她可以再奢侈一点,就当他承认原先的离开太冷漠,后来的疏远太刻意?她其实没那么贪心,是哪些人哪些事将他一步步推远这个家,她岂能不知,甚至自己也与有荣焉,可认真回想,每一个困难危险的时刻,他其实都没有丢下她。

      “哥,我们回家好不好?”把背包交给安菲时,冷月试着问他。安菲一点没考虑就否了,“我晚上住思静那儿。”

      “可爷爷他们一年没见你了……”

      “前天不是见了。”

      “才一面,太少了……”冷月摇着他的手,“再说爸妈都不在,你就当是看看秀姑她们……”

      安菲沉默片刻,“我明天一早的火车回北京,在哪都是睡一觉就过去了,没必要。”

      “为什么那么早?”冷月万分的舍不得,坐了三天火车回来,直奔永宁,在厦门留一晚,再坐三天火车回去?“你多待几天不行吗?”

      安菲严肃回答,“不行,酒吧马上开业,我不能放人家鸽子。”

      冷月被堵得没话说,半晌才幽幽地说,“你这都是借口。”

      事实也罢,借口也罢,安菲是铁了心不回家的,冷月心知再劝也没用,眼见着筼筜湖将至,干脆停步不走。

      “哥,我饿了。”

      “马上就到家了。”

      “可是我想吃海蛎煎,还有沙茶面。”

      “过年路边摊都关门了,去哪里吃?”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中山路那边有一家过年还开着!”冷月已经拉着安菲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吃完都几点了……”从筼筜湖北岸到中山路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可冷月要的就是它的远,“反正有你送我啊。你也好久没吃了对不对?我请你啊,我过年收了很多红包……你唱一晚上歌能赚多少钱?要是我能用红包钱买你一晚上就好了,你就可以晚一天再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幕后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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