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澄奈

2、爱之可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相信爱情。
　　也许是因为没有爱过，甚至许久连喜欢都没有。
　　年少时喜欢过一个男孩，仅仅是喜欢，记得他是叫张遥，笑容温柔，只是脸孔已经模糊。
　　年龄就要迈过二十八，于是听了母亲的话去相亲。打扮得端庄淑女，穿上压了箱底几年的粉红。
　　可笑的是，相亲的对象居然正是年少的他。
　　相顾无言，尴尬至极。
　　等到闲杂人离去，才能勉强说上几句话。
　　很久没见了吧。
　　是啊。
　　还好？
　　不错，你呢。
　　也还可以。
　　沉默，沉默。
　　你找到那个人了吗？他忽然问。
　　我诧异，哪个人？
　　那个你说，可以一眼决定一生的人。
　　默然。想起曾经的自己。
　　那时侯，还相信命中注定，还相信一见钟情，还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另一半，存在爱情。
　　为了这，等待，为了这，固执，为了这，离开他。
　　喜欢，是不够的。
　　宁缺毋滥。
　　只是没想到他还记得，没想到他就这样提起。
　　轻笑几声，如果找到怎么可能还会来这里？再说，哪已经是很早的事了。
　　他也笑，面孔温柔地几乎与多年前的他重叠。
　　那，就在一起吧。
　　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什么？
　　我说，既然你身边没有人，我也没有，那么，我们就在一起吧。
　　愣了几秒，立刻摇头，你说什么呢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如果坐在这里的不是我，你是不是已经答应？
　　也许。既然决定相亲就说明已经妥协、放弃，找个顺眼可靠的人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他，已不是年少的他，英俊多金，正和标准，那还犹豫什么？
　　难道还心存希望？什么所谓的爱情？
　　最终，我点头，好，那就这样吧。

　　皮皮听说后，骂我个狗血淋头。
　　我们认识很久了，张遥的事情，她一直知道。
　　她说，这样是绝对不行的，因为如果换做别人也许后来能爱上也不一定，但张遥，是决计不可能的。要爱，年少时就爱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说什么爱情都滚边，我现在只是怎么舒服怎么过。
　　你可真够懒，身为朋友的我真是看不下去，为了你的终身幸福，还是可爱的我亲自出马吧。
　　别告诉我你要给我介绍什么人。
　　猜对了！没告诉你我的外号叫红娘，正好我老公的同事的表弟是单身，就介绍你们认识吧。
　　怎么听起来那么饥不择食，我沦落到这地步未免太荒唐。
　　谁让你不懂得利用自身资源，眼睛又长在脑袋顶上，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就凑合一下。否则，一辈子单身。
　　我看，张遥就挺好。
　　拜托，你不仅是饥不择食，你还把吃过的东西再吃一遍——反刍啊你。
　　够恶心，跟你去见就是，但先问一下，外貌身高收入出身。
　　哎呀，貌若潘安玉树临风豪门世家月收入过万，行了吧？
　　不错、不错。

　　红娘不过也是个假的，什么潘安不过也是个姓潘名安的男子。
　　一直承认对外貌要求很高，所以潘安也顶多是顺眼而已，但与张遥相比，看了多年的脸总比刚看的脸要更顺眼。
　　吃完饭走出餐厅，直感消化不良，并决定再也不去相亲。一时的妥协终究不能长久，太过自恋的人也实在难以满足，实在不行，就单身下去，反正目前为止，也感觉不到什么寂寞。
　　晚上和张遥一起吃饭，无意中提起相亲的事。说完才有点后悔，因为看见他阴暗下来的脸色。
　　我以为，我们是认真在交往。他沉沉地说。
　　沉默半晌，但你不觉得没有感觉吗？现在我还没办法把你当男朋友看。毕竟……
　　我不觉得，我是很认真地把你当作我的女友。如果可能，三个月后我们结婚。
　　什么？
　　他微笑，你听清楚了，所以我没必要再重复。
　　太草率了！
　　一点也不，如果你需要时间，我会给你，结婚之后。
　　思索地望他，我怎么觉得你早有预谋？
　　怎么会？相亲只是巧合，我也只是顺水推舟。
　　忽然想起在年少我们分手后，他说，如果我等你呢？
　　等什么？等我回心转意吗？我笑，不是没有不屑的。
　　是。
　　但男人的话，从来都不可信，我从小就知道。
　　但张遥现在在我面前笑着，很温柔很温柔。

　　但我终究没有拒绝，懒还是别的，不得而知。
　　假红娘也放弃，因为我不良的表现差点让她失去潘安这样一个可贵的“客户”。
　　我和张遥的交往细水长流地进行着，没有什么特殊，也勉强算得上顺利。
　　父母欣慰无比，连我自己也真的认为可以这样一直下去。
　　直到某一天，和皮皮一起上街，看见张遥和一个女子神情亲密地走过。
　　他没有看见我，仿佛天下之大，有的只不过是那一个女子。
　　我没什么感觉，我没什么感觉。
　　皮皮却先打抱不平，上前一把拽住他。
　　缓缓回头，看见我，愣住。
　　我笑了一下，转身走开。
　　那天晚上，头一次过了十二点才睡着。
　　然后他来找我，说那不会影响到我和你，对吧。
　　为什么？语气淡淡，却仍是失了一贯的漠然。
　　我要结婚的对象是你，而她……
　　情人？那种不能结婚，但就算结了婚后还是可以在一起的人？
　　他不语。
　　拜托！那你为什么不和她去结婚？
　　因为她已经结婚。
　　哈。冷笑，随即告诉自己没必要生气。
　　我不是替身。连替身都不是。只是个道具罢了。
　　摆在家里用处多多。
　　这个道具真是太方便不过，因为她心存一丝歉疚，因为她感到模糊的寂寞，因为她正好在相亲时重遇多少有点怀念的他，因为她差点信了他的话。
　　还好，只是差点，但已和完全相差无多。
　　幸好现在这个道具认清了现实。
　　对不起，你去找别人吧。
　　何必呢，你明明是需要的。
　　需要什么？火气终于升起，需要婚姻？需要爱情？你看我像个希望被爱的纯情少女吗？讽刺地笑，奉劝你找个白痴或是同性恋，那才适合你现在的情况。
　　更恶劣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我拂袖离开。
　　真是洒脱。
　　却有点后悔没有将咖啡泼到他的头上。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无法相信爱情了吧，看看我认识的这些男人？造孽。

　　晚上上网和小E聊天，他是我唯一聊了一年多的网友，是A城一所大学的学生。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吗？我飞快地打字，张遥的事情他已经知道。
　　你别打击一大片啊，是你运气太差，碰见那样一个。
　　哈，那你呢？
　　我怎么了？
　　没什么，我有点愤慨。
　　我理解我理解。
　　哼。
　　要不要见面啊？
　　见面？我记得你说好绝不见面。
　　呵呵，我正好要和同学去你那里玩，怎么样？
　　犹豫了一下，好吧。
　　几天后，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去等他，等来等去，终于看见一个身影渐渐走近。
　　长发女孩对我笑，嗨，我骗了你对不起，我是女的。
　　愣了几秒，我眨眼，你认错人了吧。
　　我是小E啊。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她失望而去。
　　我离开，心中忽然有什么迅速失去了。

　　皮皮啊皮皮，你说我这个人那么完美，可是为什么总走狗屎运啊。
　　所以说啊，天下没有完美的人！看我长相一般，可老公棒家庭幸福，你就认命吧。
　　哎，我看也是，可是如果单身，老了怎么办。
　　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再说还有养老院。
　　你真狠！
　　不逗你了，我这个假红娘做最后的努力怎么样，周五中午，最后一张王牌！
　　无力。点头。
　　破罐子破摔，真是一点也不错。

　　只是和我想象中的相亲不同，皮皮带我去了一栋别墅。
　　别墅秀丽精巧，别具风情，花园精心修剪，绿草如茵。
　　走进几步，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阳光明媚地照。
　　锡德，她叫道。
　　男人回头，正对上我的目光。
　　有什么发生了。
　　又什么都没发生。
　　我没有调开目光，他也没有。
　　他很白也很瘦却英俊、发丝如墨。而眼眸……
　　一眼决定一生吗？
　　我不信。
　　皮皮，你来了。
　　这是我的好朋友，顾如。
　　你好。
　　我礼貌应到。
　　他微笑，阳光一般地明媚。抱歉，没办法站起来欢迎你。
　　然后我看见他盖着毛毯的腿，再看他的笑，那么灿烂，灿烂得刺眼。
　　我感到心疼。
　　这样的神情被皮皮瞧去，她诡异地笑。
　　我于是开始认真思考重新相信起爱情的可能性，1%吧。
　　为了这，赌吗？
　　谁知道呢，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