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同人]锦瑟年华与君度》M的马甲君

49、贰伍 仙会初逢难相忘（一）

　　新枝媚斜日。花-径霁、晚碧泛红滴。近寒食。蜂蝶乱、点检一城春色。倦游客。门外昏鸦啼梦破，春心似、游丝飞远碧。燕子又语斜檐，行云自没消息。

　　当时乌丝夜语，约桃花时候，同醉瑶瑟。甚端的。看看是、榆角杨花飞掷。怎忘得、斜倚红楼回泪眼，天如水，沈沈连翠璧。想伊不整啼妆影帘侧。

　　三载游历，如今又回江都，江都正值春日大好，花阶石径，暗香浮动，桥畔道旁，杨柳依依。

　　我先至大明寺拜见师父，只见他老人家是精神矍铄，拨弄念珠之手如盘虬古松，苍劲有力。我随他一道于寺中漫步，见今日寺内香火正旺，香客颇多。

　　师父问起我这三载的收获，我答曰“虽经历数事，访过数人，然与悟道之境相差甚远，仍觉灵台空虚，更为迷惘”。师父闻言却道无妨，他向来主张“随缘”，曰“自修、自行、自成佛道”，凡事无需强求。又问我此间见过何人，我细数所做之事：曾随五斗米教孙飞翎平息异端叛乱，助六扇门缉拿盗宝之贼，到昆仑蕴恬散人隐居之地与之品茶论道……又问我可曾见过掌门，我答“只见过一面，掌门一切如旧，修为更为精进”。师父闻罢半晌不语，后来方道他于数年前大明寺无遮大会之上见过掌门，掌门近些年来虽潜心修仙，却觉愈加失了真我，未尝不是迷失。我对此不明，问师父此乃何故，师父不语，唯叹息一声。随后我们半晌不言，是沉默偕行，待行至寺中大雄宝殿前，见殿中行人络绎不绝，求签之人甚多。我正待向师父问起寺中事务，便闻一声惊叫传来：

　　“……按大师所说，此乃上上签？”声音竟如水击环佩，玲珑作响。

　　“……正是，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一切自有天定……”

　　另一名少女的声音打断道：“我看看……看这签的意思是说姑娘近日里会交桃花运，会与如意郎君邂逅……”此声婉转清脆，如黄鹂鸣歌。

　　“怎会？！”是刚才那名少女的声音。

　　“我看是这个意思……姑娘就准备准备，多出门走走，兴许便遇见了自己的情郎也说不定~”少女嬉笑打趣道。

　　“……”

　　须臾之后少女的声音再度响起：“大师，我想再求一签。”

　　“姑娘是求平安还是富贵？”

　　“不！我还是求姻缘。”

　　“这……”

　　少女解释道：“我这是代人求的，代我爹娘求。”

　　“好吧，姑娘请在这里抽取一签。”

　　此番第三名少女的声音响起，温文和缓，娴雅沉静：“主人会接受吗？他于看相卜卦之类素来不屑一顾……”

　　先前的声音却道：“我只希望爹娘能恩爱一世，相伴久长……”

　　“姑娘真乃孝诚良善之人，佛主保佑你……此乃姑娘所求之签，请收好，待交与当事人由其亲自拆开。”

　　“多谢大师。”

　　我为谈话吸引，正听得入神之际，忽闻师父从旁唤我，我急忙回神谢罪：“师父请恕罪，辰飞一时失了神……”

　　师父听罢止住我的话，摇了摇头，道句“辰飞，你年纪亦是不小，倘若遇见心仪之人，便拿定主意，莫要失了缘分”便自行离去。

　　我道声“是”，想来师父虽为出家之人，红尘之事却看得很开，我为其徒，是俗家弟子，未守许多清规戒律，并无太多拘束。他常言禅多讲究“缘”，世间万物自有其因缘，强求不得，亦强阻不得。

　　之后数日，大明寺斋戒，师父于禅房中静坐参禅，闭门不出。我闲来无事，便于江都城中拜访故友。友人仍如从前那般不爱闭门苦读，倒是颇喜寻花问柳，常常于花满楼中千金散尽，只为博丽人一笑。他称此为“与美人吟诗作赋，何其风雅”，我则道“你乃是附庸风雅，又何曾真正喜好此等风月之事”。待我此番前去，他定要携我一道前往花满楼，令我见识一番此中才女。我欲以“师命在身，恕难从命”推脱，他听罢颇为不屑地睨了我一眼道“住持大师何曾限制你之去处”，推脱不得我只能与之同往。

　　待我二人来到花满楼，只见满园的莺莺燕燕往来不绝，莲步轻移，摇动婀娜身姿，行过处，留下胭脂飘香。

　　从未见过此景的我不禁看得入了神，友人于一旁见了我神情，得意道：“见识了吧！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到底不若身临其境来得实在！但凡君子，莫不爱红妆……”说罢亦不待我，径自昂首前行。

　　我落后他一步，随他一路穿行于亭台楼阁之间，此番友人早有目标，据他道他欲前往笔墨书香与花满楼第一才女彩云姑娘一道鉴品诗赋，遂目不斜视直往笔墨书香而去。

　　待行至阁前，一婢女将我二人引至室内，只见其间正坐着倩女三人，见其座次便知是佳人一名外加美婢一双。佳人一身鹅黄襦裙，上绣青莲一对，分外清丽，兼了生得明眸皓齿、顾盼神飞，令人一见便印象深刻。佳人一见我俩便起身迎上前来，对我俩行了个万福道：“彩云得知今日史公子会来，特于此相侯，公子别来无恙。”友人见罢一脸眉开眼笑地上前打躬作揖，早将一旁的我抛到九霄云外：“彩云姑娘客气，能得姑娘相候，真乃史某三生有幸……”二人寒暄毕，彩云转向一旁的我道：“妾身是笔墨书香的彩云，请教公子大名。”友人见罢忙答：“此乃在下之友，名叫赫连辰飞。”彩云听了向我行礼道：“见过赫连公子。”我拱手对曰：“彩云姑娘有礼了。”

　　之后我们入座，婢女奉茶。期间彩云道：“汉班固曾作《两都赋》，张衡作《二京赋》，均流芳百世，今彩云不才，拟作一篇《江都赋》，今与二位公子颇为投缘，现将拙作示之与公子，供公子指摘。言罢令身旁侍婢取来一素笺，只见其上已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彩云拾起素笺，以婉转之声调诵道：“有西域来客问于江都主人曰：‘盖闻大唐之疆广袤无垠，两河之下，沃土千里……’”整篇赋洋洋千言，极言江都之富丽繁华，我略略听着，身侧友人则是摇头晃脑、架势十足，神情分外专注。待其诵毕，问我二人感想，友人极尽溢美之词，将之捧入云端，可惜均是言之无物。彩云闻罢微微一笑，转而问我，我则答：“姑娘之赋铺陈其事，符合赋之体例，此外竟一字之奇，争一句之韵，结藻清英，流韵绮靡，确为上等之作。”

　　彩云听了我之言，问道：“方闻赫连公子之言，竟不晓公子亦精通赋？”

　　我答曰：“不敢言通晓，只是略知一二罢了。”此言出，她较先前更为专注，与我热烈探讨，倒将友人晾在一旁，他只得望着我俩干瞪眼。

　　在话题转了几个之后，彩云将注意力转到我随身携带的折扇上。我撑开扇面与她一观，她手持折扇，先细瞧扇骨，问道：“这莫非是湘妃扇？！还是其中最为名贵的红斑湘妃竹！”

　　我对曰：“彩云姑娘好眼力。这确为湘妃扇，扇骨上有天然红斑。”

　　湘妃竹又称“湘竹”，相传舜之二妃娥皇女英闻舜身殒，追至湘江岸边大哭，泪洒竹上而成斑。我之折扇便是以红斑湘妃竹为骨，扇面画有墨竹数枝，一旁题诗两句。彩云念道：“‘寒窗对酒听雨雪，夏簟烹茶卧风月’，好诗！”彩云赞，“此高风亮节，颇具魏晋贤士之风！”

　　我则答：“不过拙诗两句，彩云姑娘谬赞。”

　　一旁友人闷闷开口：“辰飞，我许久之前便见过你之折扇，怎未看出那是什么湘妃扇……”

　　我笑道：“你平日里俱是盯着姑娘们的羽扇、团扇与玉版扇，又何曾注意过我的竹折扇……”

　　“那是！”友人自豪对曰，“坐看美人素手持扇扑彩蝶，是何等的享受！……”

　　彩云闻罢此言掩嘴笑道：“史公子如此喜看美人，此番倒有一个大好机会……本月初七花满楼将举办一场盛大的‘莲台仙会’，届时众多江都佳丽云集此处，若公子有兴于此，可前来一观。”

　　“莲台仙会？”友人一听便如饿狼见了肉食一般，双眼放光，搓着双手道，“我届时一定前往……对了，彩云姑娘会参加吗？史某一定为姑娘助阵……”

　　彩云笑答：“多谢史公子好意，我并未参选，不过我们花满楼的花魁届时会参与角逐。”

　　我第一次见到欧阳淑姝便是在花满楼的莲台仙会上。

　　所谓莲台仙会正是江都佳丽的选美大会，花满楼临江而建，届时会在江面搭台，谓之“莲台”。因了花满楼花名远播，大会吸引众多名门望族与达官贵人前来参与或观看。许多自诩略有姿色的人家的女子均会报名参加，希望借此令自己出人头地，“不巧”入了贵人之眼。更是因了花满楼的女子自负多才情，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故而多邀请当地文人骚客、贤人雅士前来担任评判，比赛除却比美之外更为注重才情的较量，与其称之为“选美大会”还不如称之为“才艺比拼”来得妥当。比赛分为文试与武试，文试比书画，武试又分两场，一场乐器，一场歌舞，最终决出花榜，即状元、榜眼与探花。

　　初七便在友人的念叨之中如期而至。一大清早，友人便心急火燎地拉我赶往花满楼搭建的莲台，一路上只见人山人海，为数不少的人慕名前来观看此次的莲台仙会。友人告知我在这之前他听闻江都刺史一家亦会前往观看，他与刺史之子是昔日同窗，故请他为我二人预留两个位置。待我俩一到此地，友人连忙上前对刺史公子行礼招呼，一副与之熟稔要好的模样，还拉了我介绍与之相识，随后我们一行人便落了座。想来如此这般亦好，自是省去了在人群中摩肩接踵、拼命引颈向上的功夫。关于江都刺史侯渊之子侯真，我亦是早有耳闻。据传此人是江都颇富盛名的才子，今日一见只觉容貌俊秀，举止谦和，既带着孔门弟子的文雅之气又颇具官宦之家的贵气。

　　今日是文试，比试书画，然佳丽们却并未出场，画作是早已送到场内，莲台之上早已备好一张张案几供呈画之用，各位评审则流连其间评判优劣。我等因了刺史大人的面子可于其间欣赏各个画作。只见其中大部分作品均是女子的画像，用工笔细描眉目，勾勒体态，无不是煞费苦心地展现其美其媚，落笔处恁得是良苦用心、款款情深，巴巴地希欲给评审留下深刻印象。看多了这些个美人画像，只觉天下美人均如出一辙，不觉有头晕目眩之感。身侧友人却是自得其乐，对少有的字画或山水之作弃之不顾，辗转于众“美人”之间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云这个之眼如何如何，那个之发怎样怎样，似颇有见地。而我跟随其后只随意点头应付，心中却是大感无趣。

　　正待我打算放弃欣赏返回座位之际，一幅画忽地窜入眼帘，那是一幅山水画，画技虽属上乘，但绝非超凡入圣，乍看之下只觉下笔漫不经心，随意勾勒，不用重墨，只着淡彩，浅浅描画出天、地、山与水，山水之间有一白衣男子垂首抚琴，带着淡淡的落寂，似天地间独此一人，然人与物共存，人与物相融，进而物我合一，浑然一体。

　　画旁题诗两句曰：“冷月千载皆相似，红尘又得几知音。”

　　我见罢不禁于心中感叹此女之志，却忽闻身后一人赞道：“好画好画，当真与众不同！”

　　我连忙回头，只见正是侯真。我问道：“侯兄亦觉此画甚妙？”

　　侯真闻之反问：“难道赫连兄亦有此感？”见我点头，侯真笑曰：“真乃英雄所见略同，古人诚不欺余也。”

　　说罢我俩相视一笑，又将目光移回画上，画作右下角题有画者姓名，入目乃四字——欧阳淑姝。我心下大感好奇，能作出此画的女子，究竟会是何种状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