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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贰伍 仙会初逢难相忘(二) ...

  •   第一日的文试淘汰近一半的人,第二日则是武试,佳丽们方才正式出场。第一场比试乐器,出场之人无不精心打扮、巧妙着装,再搭配自己擅长之乐器,以期能够先声夺人。所选乐器弹奏者有琵琶、阮、古筝、瑶琴等,吹奏者有笛、萧、笙、竽等,甚至还有演奏编钟的,真真令人大开眼界。友人从旁道据他所知花满楼女子通常擅长的乐器为瑶琴,琴技亦非寻常之人可比,就如曾经的环佩及其琴春雷以及如今的冰弦及其琴大圣遗音。

      果不其然,不多时,便有一女子上穿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下着曳地望仙裙,怀抱一琴上场,对座上众人躬身行礼,便于案上坐下,置好琴,扬手起弹。

      友人见罢惊道:“这不是冰弦姑娘吗?”

      我问道:“你亦认识?”

      “我见过一次,不过不太熟识就是了。”友人难得谦虚一把,随即便一脸垂涎欲滴的表情接着道,“真想不到能亲耳闻听冰弦姑娘奏琴,真乃三生有幸!这次真是来对了……”说着不自觉地蜷起食指敲击着膝盖骨。

      我不以为意地笑笑转过头来欣赏美人抚琴,只听她弹奏了一曲司马相如的名曲《凤求凰》,虽不知是否已曲尽其妙,亦可知定是超凡入神了。

      此曲毕,又有许多女子演奏其他乐器,我却莫名忆起昨日里所见欧阳淑姝的那幅画,其上画的是一男子抚琴,心中猜想若是她来表演,是否亦会选择瑶琴?而她之琴技较之于冰弦,又是孰高孰低?如此想着又过去许多人,却再未见到有演奏瑶琴的女子,亦未闻有名为“欧阳淑姝”之人上台,我不禁怀疑她是否未能进入武试。

      待到仅余最后两人还未表演,便见台上缓缓走入一女子,怀抱一把七弦瑶琴,一身月白乳云纱对襟襦裙,未如其余女子那般红妆粉饰,急于将己身之美示之于众,而是以净白云雾轻纱掩去半面,令人无法辨其眉目,却有《琵琶行》中“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效,令人顿生意犹未尽之感。

      此女款款欠身福了一礼,丹唇微启轻吐字词道:“民女欧阳淑姝。”

      此话如一道惊雷在我耳畔炸响,我惊道:“这便是她?!这个声音,岂非正是前日里我于大明寺的大雄宝殿之外听见的那个声音!宛如泉水击石,玲珑作响。”

      一旁友人拽了拽我的衣袖,皱眉道:“你说她怎的戴了面纱,不将真面目示之于我们?可是面相丑陋羞于见人?”

      我则道:“并无可能,若是面相丑陋又岂肯来此抛头露面?她如此行事怕是想与众不同吧,如此行事之人若非极丑便是极美……”

      正值我二人交谈之际,台上之人已开始奏琴,只见十指于七弦之上勾抹复剔挑,一曲便倾泻而出,听来只觉美而不艳,哀而不伤,温润调畅,清迥幽奇,只是无法辨别此乃何曲。不多时,一曲毕,我兀自沉醉其中,恍惚间听见她似是报了一遍曲名,便施礼而下。我未听清其语,询问身侧友人,他亦是一副如坠云雾状,反倒是另一侧侯真闻罢我之问答曰:“此曲名《榣山遗韵》。”

      待最后一名女子表演完毕,今日的比试全部结束,只等评审评分即可。此次比试又将从中淘汰一半,剩下之人将进入明日歌舞的比试。不出所料,淑姝亦如预期那般进入了明日的比试,虽在分数上较冰弦略逊一筹,怕是因戴了面纱之故,然在我心里却是过之而无不及。是夜我仰躺于榻上,脑中只不断勾勒着那抹白衣倩影,若她摘下面纱,又会是何种情态?如此想着竟欲罢不能,辗转反侧直至更深夜漏方才浅浅睡去。

      次日,比试之人已所剩无几,俱是千挑万选之后余下的。此番比试歌舞,众女子均是罗绮仙裙、长袖善舞,于台上尽展婀娜身段、曼妙舞姿。身旁友人兴奋异常,口沫横飞地大评特评各人舞技,恨不能于脸上写下“行家”的描金字样。然此番我心中仅盼能见淑姝一展舞技,对其余之人只是草草看过,兴趣缺缺。此次依旧是冰弦较早出场,一曲《霓裳羽衣曲》被其舞来竟是雍容典雅、华丽飘逸,赢得全场喝彩,一旁友人的声音当是最为响亮。我心中却是惦记着淑姝于何时出场,不会又要待至散场那刻吧?

      此番未令我久候,只见从场边行进一身着叠纱石榴红掐花绣裙之女子,手持一柄暗红长剑,上台行礼并自报其名,正是欧阳淑姝。只是此番她并未以面纱掩面,终令在场众人识得其庐山真面目。我从台上远远望去,只见她生得乌发蝉鬓、凝脂雪肤、娥眉青黛、朱唇皓齿,一双水灵大眼顾盼神飞、秋波荡漾,最是动人。

      我心下止不住赞道:“果真如画丽人,当得上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身侧友人此时难得正经地说道:“未想她亦是姿色出众,当真出人意料。”

      只听淑姝道:“小女子并不善舞,仅会舞剑,今愿舞一曲以娱诸人。”

      座上一长者出声问台上之人道:“姑娘此番既欲舞剑,又为何要身着宽衣云袖,如此多有不便……”

      淑姝却轻笑对曰:“谁言舞剑不可着宽衣云袖?姝儿便曾见长袍齐身、广袖如云者舞剑而惊为天人。”

      言罢一曲至,正是《剑器舞》,只见火红纱裙配之以暗红长剑,宛如天边晚霞烧过半空,霞光掠影、瑰云缭绕,热烈似火、飘渺如仙,直舞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似呼吸均被紧系于一线。与昨日相比,竟是一静一动,静如处子,动若脱兔,二者看似彼此分离,却又相互融合,红白之间亦终是合二为一。

      舞毕,技惊四座,在场之人无不连声叫好,我亦赞不绝口,另一侧侯真更是从座上起身用力鼓掌。

      淑姝之后一女子上台拟飞天跳反弹琵琶舞,举足旋身、翩翩翻飞,仿若游龙戏凤,摇曳生姿,我依稀记起昨日此女所演奏的乐器亦是琵琶。在此期间刺史一干人等俱是屏息以待,瞧得目不转睛。

      身旁友人靠近我耳畔说道:“此乃刺史夫人侄女,刺史一家当是盼着此女能借此扬名立万、攀龙附凤。”

      曲尽,在场众人大加赞赏,刺史一家更是掌声如雷。在我心里,此舞虽高妙,却不及淑姝剑舞那般无双。

      此番所有女子均已上台舞毕,为期三日的莲台仙会至此接近尾声,只待结果揭晓宣布花榜得主便可。虽说本次莲台仙会的评审对外宣称会公正无私、如实评判,且诸人俱为本地名声上佳的名人异士,然此地总归是江都刺史的管辖之地,亦不能剥了刺史老爷的颜面。因而刺史夫人侄女不出意料地得了花榜状元,见此结果的刺史大人及夫人一脸喜不自胜。淑姝仅得榜眼,冰弦位居探花。

      我观台上淑姝并未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仅施了一礼便缓步下场。我正待追上前去欲与她认识结交一番,却不料有一人已先我一步,此人正是侯真。只见他追至淑姝身后叫住他道:“欧阳姑娘请留步,在下侯真。”

      淑姝听罢回过身来对侯真福了一福,问曰:“敢问侯公子唤住姝儿有何吩咐?”

      侯真见淑姝在听闻他自报家门之后神色亦如先前那般无二,且举止亦是有礼而分生,便又接着道:“在下家住城东南刺史府。请恕在下冒昧,可否请姑娘移步到侯府一叙?”

      淑姝听了这话方才明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又行了一礼答道:“原来是刺史府的公子,姝儿失礼了。只是姝儿原与公子并不相识,且姝儿亦不过是一寻常人家的女子,又如何敢高攀随意踏入刺史府?公子请莫要说笑了。”说到这里亦不待侯真答话,便又道,“侯公子请恕姝儿父母之命在身不可久留,这便告辞了。”

      此话一出,只见侯真脸上阴晴不定,怕是大感意外吧。想来他在江都颇富盛名,是当地闻名的才子,有多少人家的女子眼巴巴地盼望能被才子青睐,却不想竟为一不知生于何家的女子拒绝,定是大感扫兴,大为不甘。我心里却叹:“此女行事不卑不亢,当真与众不同!”

      本以为淑姝会就此离去,不想她在施礼之后眼光不经意地掠过侯真身后的我时,却忽地眼神一亮,对我莞尔一笑,向我略施一礼便翩然而去。此举令我大感意外,却也不禁微微得意。

      侯真见状亦回过头来,发现是我便开口问道:“赫连兄,你怎在此?”

      我只随意答声:“我来看看。”

      他又道:“你认识欧阳淑姝?”

      我答:“不识。”

      “……”

      只见淑姝的身影便要没入人群里,我对侯真道:“侯兄难道不想追上前去?”

      侯真听罢顿了顿,还是摇头拒绝。

      我道声“我去”,便足下轻点,飞身前去追上那抹倩影。

      此番我并未追至她身前,只留着不大不小的距离尾随其后。只见淑姝在目见一妇人之后便一扫先前的冷淡矜持之举向该人奔过去。我细细打量该妇人,见其容貌普通,与淑姝生得并不相像,然举止却是端庄得体。我寻思此人是否便是欧阳夫人,却听淑姝唤了一声“嬷嬷”,一面左顾右盼、四下张望,一副寻人的模样。似未寻得目标,便又有些焦急地回过头来,问身侧之人道:“爹和娘呢?怎不见他们?我比试之时方还见他们立于此处的。”

      妇人答曰:“主人说公子身体不适在外久待,便一道先行回去了,让我在此等姑娘。”

      少女听罢道声“哦”,却又话锋一转问道:“那爹娘怎么说?在看了我舞剑之后~”少女一脸期待的神情,眉飞色舞,和先前竟判若两人。

      “公子曰‘可’,主人则说仅学到公子的三成,学得形似却不通神韵。”

      少女闻罢此话顿时眉开眼笑:“娘说还行~娘真好~唉……”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在爹心里娘什么都是最好的,姝儿当比不过娘,姝儿就没见过几次娘舞剑……”说完少女撅起了小嘴,一派天真灿漫。

      我听罢二人此话,虽觉话中内容有异乎寻常之处,却也来不及细想,便又急忙倾听二人之下的谈话。

      “……不过你爹又说姝儿亦学到几成你娘的气质,于人前冷淡疏离,自矜自持,自是好事。”

      “爹难得夸姝儿了~”少女兴奋地说道,“爹曾说娘是冰山美人的气质,冰山姝儿没见过,不过想来也是冷冰冰的样子吧。娘虽然有些冷淡,但娘很温柔啊!对姝儿也是很关心的……娘常教导姝儿要严于律己,克己复礼,举止自持……”

      妇人问道:“刚才叫住姑娘的那位公子,可是对姑娘有意?”

      淑姝听了此问答曰:“嬷嬷你说他啊,他邀请我到他府上一叙,不过姝儿拒绝了,姝儿不喜欢那人……”

      “那姑娘可有中意之人?”妇人又问。

      一听这话我不禁拽紧了手心,心里急切地渴盼着答案。

      只见淑姝摇了摇头:“姝儿尚未遇到中意之人……”说到这里忽道,“不过方才那人身后的那位公子的发式和爹有些许相像,今早爹的头发就是姝儿给梳的,所以姝儿便向那人施了一礼~”

      闻罢此言我哭笑不得,还以为她此举是对我别有深意,不想只是因了此等原因。

      “你啊……”妇人宠溺地嗔唤一声,无奈一笑,“姑娘真是孩子心性,不过终归需得嫁人……”

      淑姝听了一惊,连忙道:“爹娘与你说过欲令我嫁人?”

      “这倒不曾提起。”

      “这就好……”少女听罢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严肃起来,“姝儿不愿嫁人,仅愿永远留在爹娘身旁尽孝……本以为姝儿幼时极少外出,少见男子,天下之大奇男子想必不少,然待离家之后才发现世间男子大多平庸无奇、凡俗至极,又有谁能如爹那般温润如玉,如娘那般超凡出尘,真真可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话听到这里,我心下一黯,跟随的脚步亦慢了下来。只觉像如此家庭中的女子,寻常之人又怎会入得了眼?怕亦是我无法攀附的。我停下脚步,驻足于道旁,目送着一老一少的身影出了江都城西门,最终消失在小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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