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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离别相会又一轮(四) ...

  •   之前说到恭苏之幼子思诚,此番来江都见过陵越,这名义上的师伯、辈分上的娘舅而事实上的义父大人便开了尊口,特意提到他之亲事,此话虽是吩咐一句,却触动他之心事。实则他此番前来姐姐姐夫家暂住,除却为见自己那向来行踪不定、不与儿女一道居住的父母一面之外,便是有未定之事,欲寻人商议。而他姐姐姐夫见他有心事,此番待送走父母,拣了一风清月明之夜,在桃花谷后院布了一席水酒点心,三人遂饮酒对谈。

      期间姝儿见思诚半晌不言正事,便兀自寻了话题说道:“你二人可知近日里江都城中生出一桩大事?”

      辰飞对曰:“是何事?”

      姝儿则答:“据闻城中的一豪富人家出了丑事,那家主的续弦夫人生得年轻貌美,那家主常年在外经商,一年到头的也不着个家。那妇人年轻熬不住,便与那家主前妻所生之女的上门女婿生出苟且之事。不单个丈母养女婿,还将私孩子亦怀上了,那妇人虽令人拿药落了胎,然这通奸之事却在宅中传得沸沸扬扬,连城中之人亦知晓了。待那家主归来,闻知这桩奸-情,气得不轻,将那女婿打了个半死,赶出家门,又将那妇人一股脑儿地填了井。娘家人见女儿失了性命,却又碍于这等丑事,本就颜面全失,更不敢上夫家说理要人,只得忍气吞声……”说到这里,姝儿不禁叹了口气,道句,“如此想来,还是辰飞哥哥最好,哥哥虽是上门女婿,却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丑事来。”

      辰飞见姝儿将话题引至自己身上,倒有个殷切期盼之状,忙不迭赔笑一回,道句:“这如何可能?断然不会。”

      一旁思诚亦道:“姐夫是重情重义的老实人,做不出这等事来。”

      姝儿听罢亦是认同:“说的也是,彼时指不定便是爹娘瞧辰飞哥哥老实可靠,方允了我们的婚事。”

      说到这里,思诚却又略带戏谑地道句:“不过话说回来,只怕姐夫便是心术不正,满肚子坏水,在我家里也行不出这事来,有那色心,亦无色胆。”

      姝儿闻罢此言深有同感:“兄弟之言不错~”

      辰飞则从旁赔笑两声,自家心下暗忖道:可不是这样?常言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会要人性命。然那可是在寻常人家里,可知在这家里,他这女婿要是敢犯色字,头上悬着的便不止是一把刀,而是两把了。他这丈母虽然年轻美貌,较之自家荆妻乃是过之而无不及。然而便是这花儿颜色再好,也耐不住其有毒;何况他这丈母自来矜持、生性寡淡,亦非甚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乃是整个天墉城剑术第一之人,这岂是易相与之辈?此外守着他丈母的汉子可不止一个,若他敢就犯,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兼了他那岳丈绝非甚善茬,这些年来他亦是多多少少摸清了他这岳丈的心思,独占欲只如仲夏日头,分外毒辣强烈,外人对他那丈母,不说摸不得,便是看亦不可看上一眼。他若起了这心思,只怕有那心,也没那命,他岳丈能将他活活撕了。

      如此想着,又听姝儿对思诚说道:“不日前我往花满楼拜望姐姐们,她们还向我问起你来着,问你亲事如何了。又说我乃嫁出之女,倒如泼出去的水,如今家中惟余你一个,成亲过后,侍奉双亲之事便由你承担。彼时我尚且替你支吾一回,我道是咱家里我亦不算是嫁出之女,侍奉双亲我亦是责无旁贷,兄弟年幼,成亲之事尚需从长计议。我又说我倒是想跟随在双亲身畔尽一回孝道,孰料爹娘偏是居无定所,已是安享天伦的年纪,却仍如神仙眷侣一般,只图自个儿厮守快活的……”

      思诚听罢这话,随即问道:“关于我成亲之事,你们知道什么?”

      姝儿辰飞闻言面面相觑,皆摇头否认:“我们不曾知晓什么,爹娘未曾提起,只在今日闻见师伯骤然提起这事……”

      思诚听罢则闭口不言了,径自沉思默想。

      正值此时,又见嬷嬷亟亟赶来此处告知姝儿道姐儿唤娘了,姝儿不得已只得匆匆去了,徒留他兄弟二人在此饮酒对谈。

      时序渐晚,他二人都有了酒意,思诚方才开口对他姐夫说道:“我知姐夫是耿直实诚之人,看事最是明白,我有一桩烦难之事,不知如何抉择,此番正可与姐夫商议一回。”

      辰飞则道:“兄弟有事尽可讲来,莫非正和亲事相关?”

      思诚颔首道:“姐夫所猜无错。师伯忽地提起我之亲事,只怕亦是听到甚风声。实不相瞒,我与花满楼的小玉私下有些情意,欲将她娶进门来。只不知爹娘心中对我之事如何打算,何况还有师伯他老人家。我不比了大姐,她成亲之时年纪尚幼,爹娘尚不及为她打算,然我却并非如此……”

      辰飞颔首对曰:“此话有理,若说爹娘之打算,我尚未从你姐姐并爹娘处听到甚风声。若依我之见,爹娘乃开明之人,并不在意门第之别,娘惟在意之事便是彼此之情意。然若说爹的话,爹心思难测,倒不知他对媳妇有何要求。至于师伯,便更难料了……”说到这里,辰飞将话锋一转,“话说那花满楼的小玉,我似是见过一回,可是那到来不满一年、眉心生有朱砂、眉目与兄弟瞧来有几分相肖之人?”

      思诚道:“正是。”

      见思诚坦言,辰飞不禁眉头轻蹙,心下忖度这可不大妙了,这眉目既酷肖思诚,可知思诚面貌正和做娘的相肖了七八分,这小玉岂非正是酷肖了那做娘的?何况还是眉心点朱。如此说来,思诚莫非正是因了这小玉酷似做娘的才与之生出情意?这可不得了,在他看来,这欧阳两姐弟,性子真真是一个似母,一个似父,姝儿矜持和顺之处似母,诚儿执拗不羁、荦荦不群之处则似父,兼了他亦曾闻他师伯道诚儿是愈来愈肖他爹,如今看来,便连这择偶标准,亦如他爹一般了。

      念及于此,辰飞则委婉劝道:“我虽非那古执不化之人,亦知花满楼的姑娘们多是德才兼备之人,奈何却不知爹娘是否计较这小玉姑娘之身份?”

      思诚听罢这话便没了言语。

      之后辰飞又趁着酒力说道:“何况便是爹娘未必计较,然兄弟处境与你姊却是大不相同,你凡事除却爹娘之意,尚需听取师伯之意,师伯虽为娘舅,实为兄弟之义父,对兄弟之事多有顾看,遂此事自是饶不过他去。师伯是极为正经之人,只怕不会认同小玉姑娘之身份。”

      思诚闻言更是蹙眉。

      辰飞察言观色,又接着道:“且兄弟莫怪为兄实言相告,这小玉姑娘纵有千般的好,惟有一样不妥便也诸事皆休。”

      思诚问道:“姐夫之意,莫非是……”

      辰飞颔首道:“不错,兄弟亦是明白人,这小玉姑娘容貌有几分肖娘,这怕是有些不妥。若令爹娘并师伯见到这姑娘,只怕会惹来龃龉不快。”

      思诚听罢这话,将眉头蹙得更深,他自是知晓辰飞言下之意,这正是他此番不敢定亲、迟疑不决之故。若他坦诚此事,他义父大人少不得责他不务正业,竟行出寻花问柳、倚翠偎红的事来;亲事赞不赞同另说,这责罚定是少不了的。至于他那亲爹,眼里最是容不下别人与他娘亲近,自己若是为娘亲疼惜几分,便恨不能立马将自己扔给姐姐姐夫,眼不见为净。这娶个媳妇跟了做娘的相似,虽说在他那亲爹眼里,无人能跟了自己那绝世无双的娘相像,亦难免触动他爹的逆鳞,令他爹心下对自己这儿子,更不待见。想必便是如他人所言,自己愈加肖了爹之性子,各人终是喜忧参半。义父是不喜的,与爹素来不睦,自不欲自己像了爹的性子;娘虽无不喜,却是忧心忡忡,恐自己如爹那般走了极端;而自己亲爹亦是不喜的,正如世间两个太过相像之人,并非事事如意,却是事事相对,宛如镜面正反的二人,易成针尖对麦芒。

      念及于此,思诚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只玉佩,正是小玉赠予自己的定情之物,仍觉自己与小玉之事是否太过轻率。随后复又将玉佩一股脑儿塞回袖中,举盏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赌气道句:“罢了罢了,我是无福消受。”

      留下这句暧昧不明之言,思诚便起身与辰飞告别,自去歇下。次日清晨,思诚便起了个绝早,比及姝儿辰飞将将起身,便与他们作辞,夫妻二人再四款留不住,只得任他去了。之后过了许久,思诚皆独自外出游历,鲜少有音信寄回,阖家不晓其行踪。后来姝儿辰飞二人前往花满楼寻到那小玉,向她打探思诚下落,她亦道不知所踪,惟有彼时思诚留下的辞别之信,其余之事便一概不晓。

      后来因了屠苏想念亲子,于少恭陵越跟前说了两回,少恭只道是幼子出门闯荡历练亦是好事,不以为意;倒是陵越没的来气,去信一封,上书六字曰“父母在,不远游”。思诚接信,心下悚然,暗自心惊,知晓此番自家义父动了怒,只得巴巴地从海外仙山赶回,少不得为陵越劈头盖脸地数落一通。至于后来又被问及亲事,思诚只道是自己如今潜心修道,再无那些个俗世情爱。座上长辈闻罢这话,莫可奈何,只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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