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立冬 美人图再兴波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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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陵越自是于临天阁招待众人，其间双方自是就道法、禅悟进行一番对谈，话题只不离“幻梦”、“空花”、“有无”、“虚境”等等玄之又玄之事，一旁云凌烽虽作出从旁细听之状，然内心中却着实不以为然，心下只道是人生若都是“莫逐有缘、绝言绝虑”，还有何乐趣可言？都如和尚一般剃去三千烦恼丝遁入空门，无情无欲，是否能洞然悟道尚未可知，怕也和行尸走肉无甚两样。只觉自己现下这般最好，流连红尘，坐拥美色，反倒是暗合了“任性合道，逍遥绝恼”之道，虽不免常为大师碎叨是“六根不净，迷生寂乱”，然念了这么多年还是拿他无法。
而此番云凌烽三心二意地耳闻着僧璨与陵越之间一番你来我往的论道之言，只觉较起成日里被僧璨大师耳提面命的那一套无为莫追之言，陵越倒显得更为求真追执一些。如此念着，思绪便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前事。他曾偶于大明寺闻见慧颠与僧璨谈起陵越其人，慧颠曾道曰“贤弟（陵越）虽已初窥天道，羽化成仙，然到底尚未全然弃绝执念、斩断红尘。老衲曾多次劝其隔绝万物以入法界，只道是其万欲丛生，到底有碍修为。奈何他却道万事不过皆因执念而起，修行是执，成仙是执，欲念亦是执。既然万事皆是执念，执著于执念便也是顺其自然，勉强放下未尝不是执之失度，亦难免会步入邪路。闻罢此话，老衲无言以对，自觉其言亦是在理……”。
正如是回忆着慧颠之言，耳畔却忽然传来一少年的声音，嗓音清泠动听，在道：“若问何为执念，却需问何事不是执念。上至道家寻仙问道，佛家布施普渡，下至芸芸众生汲汲营营，三界万物苟且偷生，又有何事能逃过执念二字？生亦是执死亦是执，若要真正超脱执念，除非勘破生死跳脱轮回，只是这三界之中，能达此境之人又有多少？更多的人不过执著于执念而如此这般生生世世地过下去……”
云凌烽闻言不禁眼前一亮，只见说这话之人正是座上天墉城的执剑长老。云凌烽只觉此话与当初从慧颠处所闻的陵越之言分明所属同宗，看来所道二人乃同一势力之言果真非虚。而似是坐实了云凌烽所思那般，待少年言毕，陵越亦点头首肯曰“师弟之言甚是”，而少年闻言则对座上之人回以一抹疏朗的淡笑，一扫之前神色中的冷漠，却是颇具情意。
这虽只是一瞬的光景，然云凌烽到底将这一幕场景收入眼中，心下好奇顿生，蓦然忆起《凝眸图》上的诗曰“风流自有销魂处，任是无情亦动人”，心道若说无情之动情处，不过便是那淡如秋月冷若冰壶之容上宛如春风化冰春花吐露一般，绽出含羞带涩的情意。如此想着只觉兴味顿生，不禁暗生调笑之心，歆羡天墉掌门当真好福气，成日里对着这样一张春花秋月一般的面庞，即便是饱饱眼福也是好的。俗话说人间四美——美食美景美文美人，在他看来便是这美人最为销魂。如果换做是他，倒宁可不做这掌门，只愿携美人一道尝美食、赏美景、阅美文，如此人生无憾矣。
正径自畅想着，不料耳畔忽地传来一人在道“凌烽、凌烽”。云凌烽闻言连忙回过神来，只见呼唤自己名字之人正是僧璨，因见自己明显地神游天外而面露不悦。他赶紧起身拱手致歉曰：“大师，恕弟子轻忽了。”僧璨遂说道：“方才掌门问你‘违顺相争’之意。”
云凌烽闻言惟思量片晌便答：“在弟子看来这‘违’与‘顺’不过各自所站立场有所不同尔，并无绝对的‘违’与‘顺’之分。”随后又话锋一转，“不过弟子驽钝，虽跟随大师聆听佛法领悟禅机，却未曾习得大师半分睿智，弟子惟做之事便是做大师之左护法，略通几分武艺，方才大师与掌门切磋佛法禅机，若是弟子与人切磋自是切磋武艺了。”
说着又转向屠苏抱拳言道：“在下听闻天墉城剑术最高之人乃本派执剑长老，在下不才，倒是粗通几分剑艺。此番在下当着座上众前辈高人之面，请求执剑长老指点几招，只愿长老能不吝赐教。”
却说座上屠苏本兀自阖目养神，并未留意云凌烽所道之言，然不经意之间倒也觉察了有目光时不时落于他的面上，虽心下不悦但也并未过多在意。此番乍听该人提到自己，遂睁眼向那人望去，只听那人是欲与自己试剑之意。
还未及他开口，便又听一人说道，正是稷丘子：“此言甚是，贫道亦久闻天墉剑术卓越，超凡入圣，执剑长老更为紫胤真人高徒，剑术较其师乃过之而无不及。贫道此番亦欲开眼见识一番令诸人称道赞扬不已的御剑之境。”
而屠苏闻罢二人之言，惟默默将头转向一旁，本不欲理会。心下只道是这等人真是好生多事，偏爱浑说乱道，当着陵越之面亦言什么自己的剑术天墉第一，真真不分场合。实则心下对于他人的评价亦不甚在意。
然未想云凌烽之言倒是引发了陵越嗜武好斗之性，遂径直回道：“习武之人切磋武艺本并非罕事，既然云兄欲与师弟切磋一番，在下亦无反对之理。”又转而对屠苏道：“如此师弟便与左护法切磋剑术，双方见识学习一番，点到为止。”
屠苏闻言只得点头称是。于是众人便一道行出临天阁至展剑台观二人比剑。
展剑台，屠苏与云凌烽相对而立。屠苏先行解下身上斗篷交与一旁冰清代为持拿。跟前云凌烽方才目见少年本藏于斗篷之下的身形纤细合度，身着一身迥异于全派长老之道袍的深紫长衫却是更衬腰身，颈挂项圈腰悬香囊，云凌烽拿目光在少年浑身上下放肆打量了一番，忽地便计上心来。
之后二人开始试剑，屠苏随手掣出焚寂，云凌烽则因本身并非以剑为器，遂向展剑台之上驻足围观的弟子随意借来一柄霄河暂用。随后二人便你来我往的一番较量，云凌烽善使之物并非为剑，剑术只是中等水平，而屠苏只道是随意切磋，亦未尽全力。由此一时之间二人亦难辨上下。其间云凌烽自知剑术未及对方精纯娴熟，倒也避其锋芒，迂回善躲，并私下里运起护身罡气护体，令屠苏的剑气如击在盾器之上一般。而另一边屠苏亦觉云凌烽之剑术虽是稀松平常，然而招式却委实怪异，且冥冥中只觉其真气异常，并非寻常修道之人那般精纯的内力，离陵越少恭等已成仙之人的精纯仙气更是相去甚远。
双方如此这般较量一阵，之后云凌烽刻意不着痕迹地暴露出己身要害，令人一看之下只觉是他应接不暇。而对面屠苏见其失误自是不会放过，随即便举剑向其要害刺来。而云凌烽则暗地里运足劲力，待屠苏举剑刺来正撞上他所运起的罡气之上，霎时间劲力反弹，屠苏收剑不及，被劲力狠狠弹开。彼时二人正斗于半空之中，因反弹之力过大，屠苏未及调整好身形便直直从半空中坠下。而不过眨眼的工夫，一阵风从身旁掠过，屠苏便惊觉一只手臂揽在自己腰后。他连忙抬首，目光中便直直落入了一张放大的脸庞以及挂于脸庞之上的那个戏谑的笑容，耳畔轻声飘来一句“长老，请当心”。而云凌烽一面从空中掠下救起屠苏，一面伸出另一手不着痕迹地将屠苏腰间悬挂的香囊解下揣入怀中。
倏忽间屠苏回过神来，觉察二人身形相距过近且姿势暧昧，意识到对方此举根本就心存调笑之意，不禁怒从心起。只见那张难有表情的秀颜之上顿时柳眉倒竖，美目圆瞪，一使力挣开云凌烽的手臂，身形亟亟掠向一旁，与云凌烽隔开一段距离，随即便祭出一招空明幻虚剑，运足全力向云凌烽袭去，只顷刻间便将云凌烽全身上下笼罩的罡气击了个粉碎。此招霸道，境界极高且威力惊人，围观众人见状均拍手称道，赞不绝口。
然屠苏亦不待人，径自收了焚寂，令冰清再度为自己束上斗篷。而正值这时，蓦然垂首，却见腰间悬挂之物已不翼而飞，遂大惊。连忙转头四处搜寻，在眼光不经意地掠过云凌烽之时，只见其胸口衣襟处正露出一截红色丝带，便也心下了悟。之后屠苏径直走向一旁正与僧璨等人交谈的云凌烽，不发一语，惟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丝带从云凌烽怀中拉出拽在掌中。而跟前云凌烽见已来不及掩饰，惟呵呵干笑两声说道：
“在下见长老的香囊委实精致，好奇之下便‘借’来一观，正待归还与长老，不想却被长老觉察……”
而一旁屠苏亦不听云凌烽解释，惟转身冷哼一声，道句：“多说无益，你这等人好生无赖。他物也就罢了，然此物乃我随身携带的药囊，若是不慎丢失，有人怕是会不依不饶。”
云凌烽听罢问道：“此乃药囊？在下以为不过寻常香囊。不知其中所含的是何药？”
屠苏则冷淡对曰：“不过是凝神静气之药罢了。”言毕亦不再搭理云凌烽，径自去了。
身后云凌烽闻言冷笑一声，心道若只是寻常凝神静气之物，你又怎会如此珍视？这般香艳之物，也不知是哪位红粉佳人所赠……
作者有话说
第149章 立冬 美人图再兴波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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