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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拾壹 玉珏拜师初入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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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伤筋动骨一百日,许是因了天墉城的丹药与仙术过人,此番未及三月我便恢复如初。掌门曾言待我痊愈便可告知照料我的弟子,他会送我回村。与我同村的姑娘已来探望多次,数番询问我欲何时回村,我每每以“伤重未愈”为由搪塞回去。我在村中本无血亲,此番为掌门所救,于我而言正如我的再生父母,大恩尚未报答,兼了我又生别念,回村之心便愈发不迫切。我隐隐只觉这里有我希欲寻得之物,到底是什么,我却仍不明。
在为海东青寻得主人之后,无论是掌门抑或执剑长老,便再未前来探望。我曾向照顾我的弟子打听掌门并执剑长老之事,询问他掌门何以再未前来,他对曰:“派中救助之人不少,你为掌门所救,又蒙掌门探望已是特例,掌门日理万机,又怎会时常到来。”
我又听罢又道:“那我曾赠予执剑长老海东青,他为何从未再来这里瞧我一回?他为人怎样?”
该弟子闻言,用探到八卦的眼神瞅了我一眼道:“你一不满十岁的稚子亦对长老怀有兴趣?!”
我顿感窘迫,结结巴巴道:“是,是的。”
他又曰:“不过也难怪,本派执剑长老素来神秘,来历不凡,容姿过人,又是掌门唯一嫡亲师弟,便是本派弟子亦少有见其真人,你一介外人,能见他一面,已是幸运之至。在天墉城,见到掌门不易,想见执剑长老更难。”
我好奇心起,追问道:“何以见得?”
那弟子正闲来无事,便打开了话匣子:“只因长老常去之地惟有展剑台、临天阁与剑塔,如天墉城下层,长老是鲜少涉足。展剑台乃长老传授剑术之处,除却派中有幸得长老亲传剑术的弟子,其余人等无缘在此得见长老;临天阁则是掌门行权理事之所,许多弟子约莫一辈子未能踏入;剑塔旁的玄古居则是掌门与长老住处,寻常弟子无事均不能靠近。据闻玄古居内还有掌门亲自布下的法阵,踏入之人唯有掌门的入室弟子玉泱师叔。普通弟子若想窥得长老一面便会前往展剑台附近围观长老授课,不过若是被执事弟子寻获,便免不了受罚,据说经库中常有弟子被罚抄写《太上清静经》……不过话说回来,玉泱师叔不愧是掌门的亲传弟子,深受派中各长老器重,常为各长老委派下山……我们需得称呼‘执剑长老’,唯有他可称呼‘师叔’,乃掌门特许……我道整个天墉再不会有第二人有如此特权……”
那弟子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我则下定决心拜入天墉学道。
我求了负责照料我的弟子,恳请他领我前往拜见掌门一面,只道是我欲亲身前往临天阁向掌门道谢辞行。他随后便领我来到临天阁,获准进入后,我便跪在掌门跟前,请求能允许我拜入门派。
掌门从上望了我片晌,问我为何想要修行。
关于这个问题我倒有过答案,却是万不可道与掌门,情急之下,我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念头陡然生出。我道我想习剑,在掌门救我之时见识过掌门一展道剑的风姿,我欲从掌门习学,令自己变强,如此方能保护更多的人。
掌门闻罢久久不言,许久之后方对我道句“起来吧”。让弟子将道服交予我,并安排我住在离剑塔不远处的弟子住房,后来方知我近旁便是玉泱的房间。他仅吩咐我明日寅时到玉泱处他自有安排,并赐予我道号“玉珏”,告知我玉泱是我师兄。
翌日未到寅时我便醒来,心下激动难捱,飞快套上道袍捆罢束腰便前往面见我那未曾蒙面的师兄。然出乎我意料的是玉泱师兄已过而立之年,看起来竟比掌门年岁还大。眉间更罕有的生有一枚朱砂,不苟言笑,正经严肃,颇得掌门之风。
我的疑问如此这般脱口而出:“掌门何以瞧来竟较师兄还年幼?”
玉泱听罢皱眉答曰:“师父修为颇高,已羽化登仙,早已不显肉体凡胎之变化,而我自被师父收为入室弟子起已逾三十载,岁月当是不饶人。何况我天墉本不以年龄论辈分,有许多年纪较我大的弟子亦是我的师侄。而你年纪轻轻便为师父相中,做了我师弟,虽尚未修得半分技艺,亦得如此高的辈分,日后定要勤加修炼,方不负师父所望。”
我听罢忙答“是”,又追问一句:“如此掌门是否已决定收我为徒?”
他则道:“师父三十年来惟收我一人,有多少根骨不凡颇得仙缘之人亦未被师父相中,能得他收入门下又谈何容易?你现下勿作他想,本分守纪、听命行事便可。所谓日常生活无事不是修行,你现在便开始从添茶倒水、穿衣叠被做起……”说罢又上下打量了番我的道袍,皱眉道,“束腰何以如此系法?”
我听罢低头瞧了回自己的束腰,为情急之故仅被自己潦草地系在腰间,相较之下他则是整齐严谨地系了两周。他令我解开重系,直到我系得如他一般:“师父是极为严谨之人,在琐事上亦会在意,你如此这般心浮气躁又如何能令他顺意?”
遂自那日伊始,我便需得每日到师兄处做许多添茶倒水之类的杂事,而他却未教授我任何剑术仙法,亦不允我去门派其他地方。师兄作为门派中威望颇高的执事弟子,日常事务繁忙,然似乎是为考量我便布置了颇多杂事令我完成。
这两月来我每日的生活几近相同,仅一日又一日地重复,日渐消磨掉我的耐性,而师兄仅曰“动心忍性,方能增益其所不能”。就在我怀疑自己是否曾被掌门认可抑或是掌门早已忘却我的存在的时候,玉泱告知我掌门召见我。
玉泱将我领到临天阁,我忆起曾照顾我的弟子言执剑长老亦常往临天阁,不禁暗自期盼此番或许便能有幸再见他一次。虽说我之住房离剑塔不远,然这两月之内我却一次也未曾见过他。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我已被带入临天阁内,待我正要按师兄所教之法向掌门行礼,却忽闻头上传来一声“跪礼可免”,我只得讪讪地愣在当场。
只听掌门说道:“这两月里,我命玉泱交与你许多杂事令你完成,便是为考较你之心性品质是否适合修行,他道你之表现差强人意。我观你根骨清奇,资质亦属上乘,然是否为可造之才,仍需考查。你明日寅时来此,带好你的佩剑。”
我闻言大喜,忙问道:“掌门这是要收我为徒?”
我正欲下跪曰“弟子拜见师父”,却听他道:“我并非要收你为徒,今后自会有人教导于你,但需看你是否为合适之人选。”说罢便令我退下。
当夜,玉泱交予我一把青色长剑,剑名宵河,他道派中弟子除掌门与执剑长老使得一对双剑外,均用宵河。我欣喜地接过,在手中挥舞了一番,一面问道:“师兄,我不明此番掌门既欲亲自教导我,又为何不收我为徒?”
玉泱答:“师父行事自有考量,做弟子的无需妄加揣度。况本门能得师父亲传技艺者仅有我与师弟二人,已是荣幸之至。”
次日清晨,我按师兄平日所教那般细致地着好道袍,迫不及待地前往临天阁面见掌门。而临屋玉泱师兄正出门,按寻常惯例往玄古居侍奉掌门与长老起身,我见他离去的背影,心下歆羡不已。
我于临天阁候了半个时辰掌门方才到来,告知我今日学习御剑飞行。他仅将口诀念了两遍,令我自行记熟,两个时辰再去见他。我将口诀在心中默念几遍之后便记熟了,而随着心中默念,只觉体内真气亦发生变化,身体竟越来越轻。吟诵次数愈多,真气流转速度愈快。我灵机一动,随即将宵河剑握在手中,心中回想师兄们御剑而飞之状,于身体飘浮起来之时一跃而起踏于剑上,剑随心动,竟离地而飞。兴奋新奇之下,我就势围绕天墉城上空飞了几圈,从上俯瞰,整座青色的石质城池竟如此渺小,仿佛一方手掌便能将之罩住。
在空中飞够之后我便降于临天阁前,不料掌门竟站在我先前所在的空地上,见我降下皱了皱眉道:“可是学会飞行了?”
我抱剑答曰:“是,竟在不知不觉间便悟得飞行之法。”
掌门颔首道:“甚好,竟较我料想的领悟更快,如此观来你于剑术之上天赋过人,兴许亦胜过玉泱。”
我学作其他弟子的做派对曰:“掌门谬赞。”
又闻他说道:“御剑之术你需勤加练习,明日我则教你别物。”
我闻言喜不自胜:“是。”
不料待学会御剑飞行,掌门便再未传授我剑术,而是开始授予我仙术。仙术亦只传授水灵之术,且唯传水灵疗救之术,至于水灵肃杀之术则从不传授。我偶闻玉泱提起掌门主修金、土属性仙术,亦是长于攻击,唯特异之处便是水灵疗救仙术亦很精深。我曾问掌门我可否修习别样仙术,他却道练好水灵即可。然仙术于我而言较剑术难上许多,一个术法我需练上许久方能增快出招的速度与威力。待三个月过去,我方才学会冰夷流云,此乃水灵疗救术中的顶级招式,此番方知彼时掌门便是以此术为我治伤。为练好此招,我再度耗去整整三月。偶尔遇到需要疗救的弟子人数过多,我亦会被派往凝丹长老处协助。只我心中隐隐怀疑,我曾对掌门言明我希望修习剑术,掌门却迟迟不提此事,却不知是为何。
又一日,临天阁的守卫弟子修束忽地前来告知我掌门欲见我,想来自我能熟练操控冰夷流云之后掌门便再未授予我新的仙术招式,仅间或考查一番我的修习状况,亦许久未令我前去拜见,今日的召见却不知是为何。
待我满腹狐疑地来到临天阁,见掌门正负手背对着我立于主位前,我向他行礼道:“参见掌门,不知掌门命玉珏前来有何吩咐?”
掌门回过身来对曰:“这半年来你修习水灵之术亦刻苦用功,颇具成效,然你定然不可因初具成效而有所懈怠、疏于修炼。”
我答道:“玉珏一定谨遵掌门教诲,绝不怠慢。”
掌门听罢颔首,又接着道:“如今我观时机亦已成熟,你可以修习剑术矣。你于剑术之上天赋禀异,若获良师指点,勤加修炼,假以时日定有所成。而今我已择定一人授予你剑术,此人在我天墉剑术第一,深得吾师前代执剑长老紫胤真人御剑之精髓,却从未有过亲传弟子。如今你从他学习剑术,望能习其精髓,将他之剑术传承下去。只你需谨记,修习剑术不可仅为私欲,须用于除魔卫道,方不负剑仙之名。”
闻罢掌门这一席话,我心中大喜,掌门终于同意我学剑,不知可否前往展剑台,这样兴许还能再见年轻的执剑长老一面。我忙答:“玉珏定然勤加修行,不负掌门所嘱。”
随后掌门叫来修易道:“请长老过来。”
我心中紧张万分,看来掌门是择定一长老传授我剑术,待我可谓不薄。然掌门亦云此乃本派剑术第一之人,难道是本派的执剑长老?!想到这里不禁心生几分期待,又拍期望过高却发现并非如此岂非失望不已,由此又忧心非常,一颗心悬在胸中无法放下。
终于伴着推门以及修易曰“请”的声音,一人走了进来。我循声猛然回头,只见来人黑发长辫,深紫长衫,纤细修长,容姿极妍,岂非正是本派执剑长老?只见他款款而来,步履之间距离不大,径直走向主位前负手而立的掌门拱手道:“师兄。”其间竟未转头瞧我一眼。
掌门微笑说道:“师弟,师兄此番请你来此是有事相商。师弟作为本派执剑长老,剑术精湛,却未曾有过亲传弟子,实乃憾事一桩。念及于此,为兄便为你选定一人,资质品性亦属上乘,望你收为门下弟子,传授剑术,不知师弟意下如何?”
闻罢掌门之言,长老露出略微惊讶的神情道:“师兄此前未曾言及收徒一事,此番为何……”
“此前未曾言说是为考察玉珏是否适合做师弟的入室弟子,我亦以为现在言及亦不谓迟,若师弟对玉珏尚有疑虑抑或不愿收徒,师弟或可自行考察,师兄亦不勉强……”
我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长老年轻秀美的面容,然闻罢这话,忙不迭趱至长老跟前跪下请求道:“请长老务必给玉珏一个机会,您可以考察玉珏,玉珏会证明我能够做您的亲传弟子……”
掌门与长老俱低头望着我,那也是长老第一次正眼看我的脸,他的脸上无甚表情,看不出喜怒。听我如此说,遂抬头对掌门道:“师弟并非此意,师兄对收徒之事一向谨严,师弟又怎会信不过师兄的决断?既是师兄要求,屠苏自当尽力,倾力传授,不负所托。”
听他如是说,知他是同意收我为徒,心里大喜过望,飞快地磕头行礼道:“弟子玉珏拜见师父!”
他闻声再度垂首望向跪着的我,亦未多言。身旁的掌门开口嘱咐:“玉珏你且听好,尊师重道乃我天墉之传统,尊卑不可以容貌而论。屠苏为我师弟,如今亦是你师,你需敬他如父,今后定要尽心侍奉,礼节法度需得遵守不可废弛。”
我听罢答得响亮:“是,掌门……不,师伯!玉珏定然不会忘记您今日所言,尊师如父,勤加修行!”
师父则对我低声道:“起来吧。”嗓音清泠,温润柔和。
掌门又道:“如此甚好,明日寅时,你同玉泱一道来剑塔旁的玄古居。”
吩咐完毕,便令我退下。我走出临天阁,抬头望天,竟觉今日阳光比哪日都要绚烂,心中登时明了彼时我坚持留在天墉所为何事,正是为寻机拜入执剑长老门下。如今正是得偿所愿成为他的首个亲传弟子,从今往后我会蒙他亲授剑术,如玉泱师兄一般出入玄古居。念及于此我便兴奋不已,开始盼望明日能更快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