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离离》落暖之

11、木佩

　　“今晚你睡我房间吧。”陈铭随手把行李丢在了门边，抬手就开始解衣服，“我的床小了点，容不下两个人。”

　　苏离生他推向房间的方向：“我睡沙发。”

　　“哎呀，客气什么你。”

　　“那我走了。”苏离生说。

　　“我操！你这人能再果断一点么！你奶奶的王八蛋……”

　　结果陈铭还是睡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没多会儿苏离生就听到他打起了呼噜。男人插着兜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淅淅沥沥的雨，眼睛里没有分毫困意。

　　“能滚远一点么？”

　　属于孩童的稚嫩声音在他身后昏暗的客厅地响起。黑发的男人预料到似的微微眯了眯眼睛，回头看向那个一直跟在陈铭身后粉雕玉琢的孩子。近看这个守护灵，他的身体轮廓清晰得毫发毕现，明显是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了。

　　孩子脸上依旧带着观音般慈悲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听得入耳：“你应该知道你中了什么诅咒，所以能滚远一点么？”

　　苏离生笑了，索性转过身来面对着这个孩子：“本性这么顽劣，何必戴一张假面具迷惑自己。”

　　“区区凡人懂得个屁。”孩子说，“老身化形的时候你小子的曾曾曾曾祖父还不知道在哪里喝奶，一句话，滚不滚？”

　　苏离生点了一根烟。

　　“怎么称呼？”他问。

　　“区区凡人怎么配称呼老身的名号。”

　　“你这么强大，”苏离生慢悠悠地说，“居然会害怕几只小鬼小妖？”

　　“你懂得个屁，你懂得个屁，”孩子的语气依旧如老僧一般平静，只是从他连续重复了两次的话语看来他似乎被苏离生激怒了，“陈铭那个臭小子心软如稀屎，大脑空空如尿壶，成天就会往些不干不净的人身边靠，没实力还尽充好人，要不是老身在，他连怎么死的都不自知。”

　　一段话屎尿屁俱全，苏离生冷峻着脸尽力不让自己把笑意绷出来。这个时候隐着身的白泽附在他耳边很轻地说了一句：“离生大人，这只灵如今已经弱得快要消失了。”

　　“妖怪通？”孩子脸上观音般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看来你也被人类驯服了，真丢你们妖类的脸。”

　　“这么说，你‘也’被人类驯服了？”男人悠悠地抽着烟，“真丢你们灵的脸。”

　　“区区凡人……”

　　“陈铭也只是一个凡人。”苏离生说，“为什么你会甘心栖身在一块简陋的木佩上守护他一生？”

　　孩子盯着他看了几眼，说：“干你屁事。你小子也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家伙。”

　　男人缓慢地眯起眼睛，勾了嘴角。平日里闲闲散散的神情在此刻窗外淡淡灯光的映衬下，竟变得如狮子一样傲然且极具攻击性。

　　“人只有自己觉得自己可怜的时候才会真正让人怜悯。”他说，“很不巧，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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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离生在陈母一起床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从沙发上坐起来，一边揉着有点发酸的后腰一边等着老太太收拾妥当走出卧室。他还在心里想着该怎么跟陈母打招呼的时候，卧室的门就已经打开，一只拖鞋直接飞到了他的脑袋上。

　　“终于舍得回来啦？”不阴不阳的语调响起，“还不快去换水？”

　　苏离生完全没做防备，被拖鞋砸了一下脑袋以后还得忍着疼站起身打招呼：“你好。”

　　陈铭的母亲是个看上去就凶巴巴的老太太，一头银丝蜷曲着顶在头上，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像是故意似的给她增添了不少尖厉的气质，一双眼睛完全没有一点老年人的浑浊，从中射出的目光简直像两把利刃一样。她见到自己砸错了人，脸上一点歉意的神色都没有，反而很不耐烦的样子：“又是他那些狐朋狗友……行了，去把饮水机里的水换了。下楼的时候给我把早餐带上来，油条豆浆就行。”

　　男人颇无奈地垂了一下眼角，卷了袖子把饮水机上的空水桶抬了起来，一路在陈母“哎呀小心点别把水弄到地板上你会不会做事啊你”的骂声中把水桶拎出了家门，拎到了送水站以后开始到处找早餐铺子。结果他问了几个人以后才在隔了两条街的地方买到了新鲜的油条豆浆，在送水站扛了一桶水一起送回了陈家。

　　虽然白泽一直隐身跟着他，而且他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苏离生想这家伙现在肯定很开心。

　　“慢死了。”陈母叉着腰絮絮叨叨地看着他把水桶往饮水机上放，“油条也凉了，就不能跑快点？平时都在家里娇生惯养吧，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去，到厨房里把肉剁了，今晚包饺子。”

　　苏离生转过头，果然在厨房的案板上看到了一大坨生肉，不知道到底是想包几吨饺子。他把滑落下来的袖子再次卷高，一言不发地把肉摊平在案板上，先把朝上的一面均匀地横切，再翻了个面交叉着再切了一边，然后开始“咚咚咚咚”剁了起来。

　　“衣服！衣服！”陈母在旁边骂，“把围裙戴上，老娘可不想浪费水给你洗衣服！”

　　看起来一直很乖巧的苏离生望着那粉红粉红的围裙，头一次露出了迟疑的神情，结果被陈母干脆利落地往后脑勺来了一巴掌：“臭小子不听话是不是？！”

　　“妈！”被咚咚咚的剁肉声吵醒了的陈铭无奈地在客厅地喊，“人家是客人！”

　　“客人怎么了！”陈母威力四射地回头一瞪，“有不经过老娘同意随随便便把人带回家的儿子么？！你说你这几年在外头犯了多少事，还不是每次老娘给你打钱解围？小时候那么乖巧长着长着就歪了，肯定是你这些狗朋友给带的！！”

　　“好了，好了妈你别烦，”陈铭被她数落得快哭了，冲进厨房把他老妈往外拉，“你儿子一年难得回来这么一次，不就带了个朋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边拉他还一边给苏离生打眼色：“把肉放那儿吧苏少，你别管了。”

　　“给我剁完了！”陈母被拉出了厨房还凶他，“听到没有？！”

　　男人应了，陈铭还有点惴惴地打量了他一下，他的神色看起来虽然有点无奈但也没有不耐烦，令他不禁感叹苏离生的好耐性。他推着他老妈去客厅了，但他没有听到他的守护灵还站在厨房门口一边打着板一边唱“你活该你活该”。

　　苏离生活动了一下刚刚扛水桶的肩膀，无视了那个聒噪的声音，手起刀落十分钟左右把肉给完全剁烂了。剁完了他低声说：“白泽，碗拿过来。”

　　白泽看陈铭母子俩都在外面客厅沙发上拌嘴，厨房门又半掩着，就在消毒碗柜里取了一个大碗放到案板旁边。打板的守护灵也只能看见一只碗晃悠悠地飘了下来，又见男人把肉馅归到碗里以后去取旁边的白菜，掩不住好奇地站到了洗手池里看着他打算怎么弄。

　　苏离生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把水龙头拧开了。

　　“啊你个混账小子！”守护灵赶忙从洗手池里爬出来，一边拧着白袍上的水一边对着开始切白菜的苏离生发火：“老身阅人无数，就没见过像你这样丝毫不懂尊老爱幼的……”

　　苏离生转了一下手里的菜刀用刀尖指着他的脖颈，语气淡淡的：“起来，别坐在我的白菜上。”

　　“……的混球……”守护灵有些虚弱地把话说完了，悻悻然地爬下了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