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以后是沉寂》莫桑石

4、第〇四章

　　莫桑八岁了，上小学二年级了。在这一年中，莫桑仍旧抱着一个星球主人的梦想，但是每次看到莫妈妈逐渐隆起的肚子，总会有一些微妙的期待和膈应。

　　其实，这个时候，莫桑就有些轻微的认知偏差了。莫桑的同学基本上都是独生子女，莫妈妈家不在这个城市，莫奶奶当初生莫爸爸的时候因为难产伤了身子也没能在生一个，所以莫桑也没有堂、表兄弟。他不能明确的认识到将要有个弟弟、妹妹是什么含义，虽然老师在课堂上会讲兄弟有爱之类的话，但是莫桑总觉得这个未来的小孩子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己是有责任照顾的，就像照顾自己的玩具。
　　同时，莫妈妈为了让莫桑跟和自己亲近点，也为了让莫桑不觉得自己生小宝宝会抢走莫桑的宠爱，就不断的对莫桑说，让小宝宝陪莫桑玩，让小宝宝照顾莫桑之类的话。

　　莫桑以为这已经是自己的东西了。就像老话说得，期待越大，失望越深。更何况，这个玩意还不能像扔掉坏掉的玩具一样扔到垃圾桶里。
　　所以越看越恶心。

　　莫桑八岁的时候，莫妈妈的肚子扁下来了，一个小婴儿出现在莫爸爸莫妈妈卧室里的小床上，是一个小男孩。
　　这时是二零零年。七斤七两，是个大块头的孩子，属龙。出生的时候哭声很是响亮，莫爷爷觉得这孩子说不定能做一番大事业，就取名为莫沉，既努力奋取的意思。莫桑觉得这个名字比自己的好听多了，虽然那个时候莫桑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一个叫做莫桑钻的东西，但是就已经从本能上厌恶自己的名字了。
　　因为这个名字，莫桑稍微有一点讨厌新弟弟了。何况莫桑每每想接近小弟弟时，莫妈妈都会以“小弟弟太小了，莫桑还不敢碰”的理由拒绝，莫桑又从妈妈那里知道新弟弟等长到可以和莫桑玩的年纪还得再过好长时间，莫桑就彻底失去了兴趣。

　　莫桑长得很好看，不缺男孩女孩喜欢，何况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又难看的很，莫桑干脆都没和朋友们说自己有个小弟弟，还是该玩就玩。

　　莫妈妈这个时候已经不工作了。莫爸爸是个很耿直的人，就是个小姑娘朝他笑一下都觉得不好意思的，莫妈妈也相信他，干脆彻底就在家里逗弄二儿子了，想这个孩子能和他亲近些，莫桑反而被她忘了一些，也不是故意的，毕竟莫桑整天在外面野，需要这个做母亲的时候很少，莫妈妈一腔母爱无处撒播，现在有了个二儿子，莫妈妈照顾他就觉得好像在弥补当初没好好照顾莫桑的遗憾似的——当初虽然莫桑出生的时候也照顾了一整年，但是期间总是惦记着自家的厂子，难免有一些不经心。

　　莫桑到是没在意妈妈的态度。他平时就不怎么在乎爸爸妈妈在干什么。现在他只觉得春风得意。自己找到小女朋友啦！

　　小女朋友叫叶子，莫桑觉得这是个好姑娘，叶子长得满漂亮，从幼儿园就和莫桑同班，而且总是对莫桑甜甜地笑，从幼儿园时代就坚持不懈的给莫桑带糖吃，每天必带，而且光带些莫桑使劲吃也不牙疼的糖。莫桑经过慎重考虑，觉得叶子可以做莫桑的星球女主人，于是像叶子征求意见，小姑娘以莫桑马上就会后悔似的态度迅速答应，并马上在莫桑的朋友圈，特别是莫桑的女孩子圈里，宣告了这一庄重事实。

　　莫桑那时还不知道生活中，其实已经发生了某种重大变化，纵使对莫桑内心来说其实无关紧要，但是却忽视不了。

　　莫沉一岁的时候，还在喝母乳。莫沉长得很壮实。莫桑走过去的时候，问莫妈妈怎么弟弟还在能喝母乳，因为他记得妈妈对自己说过自己是一年就停了的。
　　莫妈妈说，小弟弟发育的慢，得喝到一岁半。莫桑摆摆头，就走过去了。

　　这个时候，莫沉就能看出来反应慢了。莫沉对声音反应慢，而且到现在还不会走路。晚发育的孩子其实很多，莫妈妈也不敢断了母乳，就怕小孩营养跟不上。
　　这时候莫妈妈发现了莫桑对莫沉是一点也不在乎的态度了。莫妈妈觉得很不对，一般的小孩应该是对小弟弟是有好奇心的，何况还是亲弟弟。就是莫桑因为是男孩子所以没耐心去照顾小孩，可是莫桑的态度不是不耐烦，而是一点无视，莫妈妈觉得，莫桑每次注视着莫沉的眼神，就好像每次莫桑拿着坏掉了玩具扔到垃圾桶里一样。

　　莫妈妈觉得这可能是自己没教育好，小时候莫桑先是不在自己身边看着，后来又是天天团幼儿园全托，所以可能是情感发育障碍，莫妈妈怕长大了莫桑和莫沉不亲，甚至连带着自己。莫妈妈已经用母性的直觉，发现了小小的莫桑和父母之间迥异与普通家庭的气场。

　　于是莫桑二年级上完了的暑假，被莫妈妈勒令留在家里看莫沉。

　　莫桑很讨厌这个安排，无奈又反抗不得，于是依依惜别自己的朋友和小女朋友叶子，约定好开学再见，就痛苦万分的回到了家。

　　莫沉这个时候快两岁了，但是还是不会走路，更不会说话。莫妈妈要是一松开手，莫沉就能摔倒；莫沉甚至连一些最基本的单词都能说不出来，连爸爸妈妈都说得含糊不清。莫妈妈虽然知道有些不对，但是因为之前莫桑学说话走路时不在自己身边，不知道小孩子正常进度，虽然问过别的妈妈，但是始终觉得自己的孩子只是晚熟，也不在意。

　　世界上悲剧那么多，我们连自己的角落都看顾不好，哪里敢去揣测那些可能的悲剧呢？

　　假期里，八岁的莫桑，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弟弟。
　　看上去真的是傻乎乎的，连走路都不会，好丢人。怎么觉得我小时候觉得不是这样的？

　　莫桑觉得，要以自己莫桑星球的名义，要在这两个月的暑假里，教会莫沉走路，而且要让他准确的念出“哥哥”，而不是“得得”。

　　莫桑于是拿出自己亲切的，自以为是哥哥牌的笑容，对莫沉笑了起来。
　　莫沉立马哇哇大哭，含糊不清地叫起妈妈来。莫妈妈其实一直在旁边守着，见状感觉过来抱着莫沉哄着，瞪了莫桑一眼。
　　“你怎么做哥哥的！做那么吓人的表情！”

　　莫桑觉得受了委屈，但还是先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摆出自己以为的哥哥牌笑容。

　　好难看。

　　莫桑沮丧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男孩表情僵硬，好像在抽搐。
　　好奇怪。明明该是很好看的啊。
　　平时我是怎么笑的呢？莫桑想着自己平时的开心大笑，哈哈大笑，轻轻微笑，然后试图在这个镜子面前摆出这些笑，结果更加沮丧的发现自己好像忘了怎么笑了。

　　怎么办！难道我是漫画上说的面瘫吗？可是明明平时有正常笑的，也没有人说自己笑起来多么奇怪啊！

　　莫桑于是就继续盯着镜子看，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晚上，莫桑偷偷溜去找了自己的小女朋友，打算问问她自己平时实在怎么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