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淳于曦页

4、第四章

　　“洪帮主，英雄帖已送到，晚辈就先告辞了。”花无语放下茶盅抱拳道。
　　“无语公子请先留步。”红水帮帮主洪战拦住去路，“范大侠昔日以拢月剑法独步江湖，战无不胜。在下慕名已久，又不好向范老前辈当面讨教，不知无语公子是否肯赏脸赐教？”
　　“实在对不住，洪帮主言重了。只是家师有令，在下陋剑不能擅用。还请帮主海涵。”无语温文的欠身致歉微微笑道。
　　脸上的笑敛了敛，洪战嗤声道：“是范门首座看不起在下区区一把大刀吗。今日若不肯比试，休想离开！”
　　“洪帮主见谅，实在是师命不可违——”
　　“看刀！”
　　无语话音未落，洪战一声大喝挥刀就是劈来，开式就是求胜招术。
　　只见蓝衣翻飞，师兄轻巧的一闪避过脚尖一点，眨眼间人已落在厅外。而我的剑也在他闪过的那一刹那直取洪战空门，不偏不倚。
　　一时间，大胡子帮主方寸大乱，但凭经验刀势急收回转挡住我。只是我着一手来的迅猛无比，剑气虽未伤其身，但已将他震开一丈，仓皇倒在椅上，衣服已经被划的大开，狼狈不已。我顺着剑气的回弹落在了师兄面前，执剑做出了随时可以攻守兼可的剑式。
　　“洪帮主，这一招呢就是拢月剑法的‘追云逐月’！”小师妹从师兄身后探出头来，得意的说道，“而且呢还不是最厉害的哦。我大师兄的剑法可要比这个强好几倍呢！“
　　“蝶儿，不得无礼。”师兄温和的责怪她。又抱拳朝面色苍白的洪战欠身，“这位是在下的师弟，无意冒犯，洪帮主见谅。”
　　半途改招式，硬生生接下我一剑的大胡子气息未定。他脸色变了又变，将刀交给身后仆从突然放声大笑：“范门双绝果然名不虚传！看来这位面蒙白纱、沉默良久的公子就是‘绝色’叶公子了。久仰久仰！”
　　满脸的横肉挤出的笑容让我厌恶。我偏过头去，收剑不理他。
　　“师弟！”师兄使着眼色。
　　“帮主客气了。”我硬梆梆的抛下一句便不想再做打理。
　　“我这师弟不爱说话，帮主莫怪。”
　　“哪里哪里。只是未有机会亲见公子的绝色容颜实在可惜的很呐。”
　　哼，讨厌的口气。
　　“那么就请帮主一定到场英雄大会。到时候在下一定让师弟以素颜相迎。喔，天色不早了。在下等就此告辞！”
　　师兄话一出口我忙快步离去。就算已经习惯了这种欲盖弥彰的垂涎，却还是一阵阵的恶心，无法释怀。师兄的告辞让我松了一口气。直到红漆大门阻隔住身后一道道明里暗里的视线，我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没事吧？”无语的关心总是及时的出现，恰倒好处。我点头。
　　“委屈你了。”
　　“习惯了。”我淡淡的说。
　　“无语哥哥——你忘记人家的存在啦！蝶儿在这里啦！”小师妹朝我翻了个白眼，又挽上无语，不满的埋怨道。“那个什么‘范门双绝’是谁取的？真气人，为什么把人家屏弃在外，人家也是范门的一份子啊！哼，还‘绝色’呢。无语哥哥被叫‘绝剑’那是当之无愧，一个大男人还被叫‘绝色’……还带面纱咧，我一个姑娘家都没有，不知羞！那洪大胡子还真变态，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色咪咪的样子。再好看也是男人啊，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有够恶心的，师兄哦？”
　　她边说边往我这边瞄，话语里，句句带刺。
　　“你现在才想起我这个师兄吗。”无语柔声哄着，“好了师妹，那都是江湖上的朋友随便叫的。而且师弟戴面纱是师父的命令，你就别再计较了。看，那边有热闹看，要去吗？”
　　“去！”
　　活泼好动的师妹成功的被转移了注意，拖着师兄就往人群里钻。而我面对师兄“一起来吧”的眼神竟一点辙都没有。明知道自己讨人嫌却还是不顾一切的跟了上去。呵，我还真不是一般的厚脸皮呢。

　　“大娘大娘，这大伙儿围在医馆门口干什么啊？”挂着好奇的甜笑，拖着师兄挤进最前排，蝶儿就忙不迭的向热询问，一边不住的向医馆里张望。坐堂的大夫在两张并排的床板之间忙碌着，边上坐了两个哭哭啼啼的老妇人，一个看上去族长模样的精瘦老人带着族人团团围着病人和大夫，屏障似的只能让人从缝隙里一窥究竟。
　　“唉，造孽啊……”大娘用一声叹息作为开场，“我和里头的都是街坊，乡里乡亲的好多年了，这件事我最清楚不过了。呐，那边坐的是李大妈和赵大妈，躺的是她们俩的儿子。这只剩下一口气了，也不知道救不救得活。”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大娘，他们命在旦夕为什么那么多人关心呢？啊，我知道了，是他们人好，对不对？”蝶儿一脸天真的适时提问。
　　“小六子和阿翔为人是不错。弄成今天这样啊，”大娘顿了一下，“是搞殉情！”
　　“殉情？！两个男人！！”蝶儿夸张地抽了一口气，有意无意地瞄了我一眼，瞪大了双眼做吃惊状。
　　“可不？说来也奇怪，这两个孩子也算从小一块儿玩到大，感情好的不得了。小时候更是天天粘一起，一个碗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谁会往那方面想啊。哪知道半个来月前，两个人竟然光着身子抱在一块做……”看边上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家，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总之呢就被人家撞了个正着，一下子就传开了呀。弄的两家大妈都没脸见人了。族长又打又骂怎么也不肯认错，分开来关了半个月，突然都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的也不吵不闹了，还以为没事了呢。谁料到才放出来就发生了这种事！命啊……这怎么就喜欢男人呢？来年菩萨都不保佑的事儿就可惜了两个好孩子哦……”
　　蝶儿兴致勃发的问着别的问题。周围的嘈杂刺的我脑袋整个发胀。我不动声色的挤出人群。心莫名的骚动一片，我抓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
　　“师弟！不舒服吗？”温暖的手按上我的背，轻轻拂着。他还是觉察到了。我笑了笑，摇头。
　　“无语哥哥！！人家还没问完呢怎么就出来了啊！也不等人家……”师妹嗔怪道，“咦？二师兄你不舒服啊？平时泰山崩于前都面无表情的二师兄竟然对龙阳之癖那么敏感，好让人惊讶哦！”
　　“蝶儿！女孩子家不可以那么说话！我们回去吧。”
　　“可是人家想听听无语哥哥的意见嘛，你也和蝶儿一样讨厌有那种癖好的人吧？”
　　“讨不讨厌倒还是其次。”
　　柔和的语调让新漏跳了两拍，我屏住了呼吸。
　　“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
　　不明白？
　　“世上女子千般有，总有一类会是自己喜欢的，为何要弃红颜而顾须眉？还会爱的如此惨痛？为兄实在不明白。”
　　“二师兄呢？”尾音上扬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与笑意。
　　我回头看围观的人群散去，表情麻木的村农抬出两具尸体。清秀的脸惨白一片，相同的是嘴角那一抹如释重负的快意。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我淡淡地说。不忍再听两位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和世人鄙夷的论调。
　　选择共赴黄泉真的错了吗？还是唯有此一途才能让他们真正无所顾忌地在一起？
　　我迷惑了。
　　“是错了。”
　　无语？
　　“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世事人情，伦理常纲，明知道世人所不容，又何苦要走这分桃断袖之道？”
　　我哑然。
　　无语。师兄。你——是真的不明白啊。情之所至，如之奈何？若真能改，当初也就不会爱上了。
　　我不会后悔的。再难、再痛，我也绝不会因为爱上你而后悔半分。如之奈何？殉情的他们就是知道无路可退才会有此一途，放手一搏。
　　我好羡慕他们。
　　至少他们发誓相爱，从此厮守一生。
　　无语，你不会明白：情之所至，无可奈何……

　　“算了算了，明知道人家讨厌诗词还拿出来念。真扫兴！无语哥哥，我们走！”
　　“好。师弟！”我恍惚地抬起头，对上那双黑亮的眸子，“我们回去了。”
　　我只能面对现实，默默承受？还是像他们两个那样，放手一搏？如果真的一搏，我拿什么做赌注？如果输了，我还会剩下什么？我又赔的起吗？
　　现在的我，除了沉默的继续跟随在后，还能做什么？
　　眼前的两个人亲密的靠在一起，说说笑笑，我还能忍得了多久？我……甘心吗？
　　指尖陷入掌心，而我浑然不觉。
　　当晚，我睡回了自己的房间。出人意料的是送油灯到我房里的，是蝶儿。
　　没有平日里撒娇可爱的天真姿态，神情严肃地让我隐隐有些不安。
　　“今天，他的回答你可听明白了？”
　　“有话直说。”我在惊讶过后，冷然的坐下等待她的动作。
　　“你这样继续下去是没有好结果的。你想怎样我不管，但是我警告你，从此以后不得再和他亲近半分！他是我的，他也只拿你当师弟看待。趁早两清，速速离开！”
　　“你威胁我？”我还以为会说些什么，就这些吗？我冷笑道。
　　“别忘记你在谁的地方！”
　　“除了家族……你还有什么？”我突然很愤怒。负面的情绪刹那间席卷了我整个脑海。我好象不再是我了。“他和我在一起的时日比和你的多的多；就算只是师弟，比起你来，他也更为关心我；论武功，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论相貌，呵，你以为……你还有胜算吗……你有的万贯家产、名利地位，他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即使是要为他诞下孩儿，我做不到，他却也不是非你不可。那么……你还有自信可以切断我和他的羁绊吗……”我在她耳边柔声细语，看着她的脸色苍白，浑身战栗，蓦的，心生快意。
　　她夺门而出。我却安然地在桌边坐下轻啜早已凉透的茶水。刚刚……我是真的失控了。放开收在袖中紧了又紧的手掌，心，阵阵的揪疼。可是……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