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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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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是寂静无声,睁不睁开眼睛都无关紧要,黑暗的统治不可动摇。所有的感官都被封住了,耳眼口鼻都脱离了意识的控制。就连身体都只是会呼吸的肉块而已。
从有意识起,我就在那儿吧。
伸手出是冰冷和坚硬,曾经的我还沿着这个触感寸寸的摸索,没有尽头。手指处的尖锐疼痛教会了我感觉的存在。再后来,便发现了胸口跳动着的东西,是心脏的鼓动,而我却一度认为那是陪在我身边的客观的存在,唯一的伙伴……直到某一天有人告诉我:那是心。是身体的一部分,完全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东西。
偶然间对它的发现让我欣喜若狂。至少,我不是一个人面对这片永不见天日的黑暗。
毫无意义的出生,被抹消的存在。
即使如此,我还有它的陪伴,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下去。
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离开那儿许久后的现在,我还是无法独自呆在黑暗中半刻。恍惚中,被发现、被救都不真实的像一场梦。梦醒时,什么都没有了。我怕原来自己还是在那个又黑又冷的地方。孤独一人,只心跳为伴……
我呆坐着半刻,拂上他的左胸,将耳朵贴上。传来的是强而有力的鼓动,一下一下,和我一样的心跳声。
我安下心来。
天亮了,没有黑暗;身旁的躯体又那么的温暖;他的心跳和我的都在。真好。
“你醒了?又没睡多少吗?”他摩挲我的头发,清醒过来的眸子又黑又亮,“你的头发骚的我好痒啊。”
我拉住自己四散的长发抓在手里。
“好象又长了不少。”他握住我的手放开被束缚的青丝,“呐,早上的问候呢,师弟?”
“……早安。”我垂下头说道。
“很好。你也早安!”他又摩挲我的头发,“都那么大的人了,教了那么久的礼貌要好好记牢才是。为兄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提醒你的,知道吗?”
我点点头不去看他。
“好了。起床了!”
我避开他的视线。
“无语哥哥!无语哥哥!我跟你说啊——”老远就响起了脆如铃铛的叫唤,“叶惜蝶他啊——好啊!那果然在这里!”
女孩杏眼瞪的大大的,嗔怪的哼了我一声,忙不迭的挽住早已穿戴整齐的师兄,“无语哥哥!人家都说了好多次了,你怎么还和这棺材脸的家伙哟睡?人家不依!”她撒娇的说着。樱桃小嘴嘟起,俏生生的好不可爱。
还没等师兄开口,我一挑眉拦住她的去路明知故问道:
“你妒忌?”
“哼!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呢!”女孩得意的昂起头,“我告诉你叶惜蝶,就算你是无语哥哥一手带大,你也不可能一辈子赖在他身边。刚刚师父也到了,他可是正和我爹爹商量我和无语哥哥的婚事。你这个小师弟啊……该独立了!”
“师父来了?”花无语柔声问着。
“是啊,人家就是来告诉你这个的。可惜来的时候顺便检查了这家伙的房间发现人不在一时气恼才……”她不好意思的一口气解释完又非难起我来,“这都要怪这棺材脸的家——啊!!!!”
她才转过来看我突然尖叫起来,大惊失色的背过身去。我猛然清醒,奇怪的对上师兄的目光。只见他无奈的笑笑拍拍女孩的手,“好了蝶儿,我们去见师父。”经过我时顺手拉了拉我正在下滑的里衣,“快点收拾好出来吧。”
我低头看,身上只单薄一件的里衣已不知何时下滑了许多,露出了左肩大片的肌肤,也露出了锁骨下自小便刺上的那只掩翅而息的蝴蝶。是师兄夸赞过的“凝脂”般的白皙、仿佛从内部透着温玉一样的光泽的肌肤,映衬着彩色的蝴蝶文身,说不清的妖艳。
无语师兄带着蝶儿离开了,徒留我还呆呆的保持着拦住她的姿势。从她提到婚事开始,我就走神了。
她的名字和我的重复。大家都唤她“蝶儿”,而我只是“叶公子”。就连师兄也为了避免叫错改口唤我“师弟”,而不是自小喊起的“蝶儿”。从她入师门开始,“蝶儿”就只有一个。别人怎样我不在乎,我只在乎师兄一人。当她缠着他撒娇着“蝶儿”只有一个开始,就只是她而不是我。他要叫我“师弟”我便只是师弟。他不知道每次这样叫我时,短短两个字就像把逆刃时时的剐着我的心,刺痛我提醒我:我是“师弟”。我只是“师弟”。
该来的总会来,就像他和师妹的婚事。我又能做什么?师兄爱她,从小就爱她的。我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他得偿所愿还能做什么?
手,习惯性的捂住左胸口。扑通扑通。我的心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时常作痛?我对无语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别样的情愫?原本的行影不离从什么时候开始反变成了若即若离?为什么不再满足于只是守在他的身后仰望背影?为什么不再安稳于现状,只想那双黑亮的眸子里只有自己的身影?难过的不象自己,甜蜜时又会疼的我无法呼吸。
我只能默默的在心里呼唤他的名讳,抓紧所有的机会留在他身边。是啊,我没可能一辈子赖在他身边的。可是现在,至少还可以一晚又一晚的注视他熟睡的脸庞,聆听他的心跳声,狡诈的利用着他的关心,用千篇一律的借口依偎在他怀里汲取一点点暖意。
我注视着铜镜里的人,身着里衣,披散着及地的长发,有着一张江湖上人尽称绝的脸,眼里却又是迷茫一片。
无语要成亲了。那我又该……何去何从?
大厅里坐的除了师父还有小师妹的父亲韦成玉。无语和蝶儿坐在两位来人的下首,两边坐椅上还有像韦家亲戚样的人以及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江湖人士。
我走了进去。大厅里突然鸦雀无声,一阵阵的抽气声以及随之而来的窃窃私语让我不自主的心生厌恶。我努力忽视那些投注过来的或惊叹或鄙视或贪婪或冷漠的目光俯身下拜:
“徒儿拜见师父。韦庄主好。”
“惜蝶来的正好。为师刚还和韦兄说到你呢。”师父是一代大侠,即使年事已高依然一派大气,豪爽利落,“我们两个老人家定了三个月后的初八做你师兄、师妹的大婚之日,就和英雄大会同一天。这办完之后可就轮到你了!”师父笑着转过头去和韦庄主说话,“我这二徒弟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冰美人哦。我和无语小子可是疼他都来不及。你看他的个性也和他师兄差了个反,要找个合适的姑娘可难的很哪。”
韦成玉捋着胡子一派儒雅之气。“不错不错,真要为叶公子觅得佳偶到还真得费点周章啊。他在庄上几日,老夫可没少注意。依叶公子的武功人品,相貌又是一等一的好,若老夫有第二个女儿,那可一定非他不嫁啦,哈哈哈哈……”
一时间又是笑语不断。我只是愣在那里,脑子里只盘旋着“三个月后”……
“师父、庄主,你们就不要在打趣师弟了。师弟还小,谈婚娶还为时尚早吧。”
袖口被拉了拉,我无意识的对上了那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身体自发的动了起来。抓住了那如晴空般颜色的衣角,随即躲到那个蓝色身影的背后。
“来了许久还是怕生的紧,惜蝶也该快快长大了!”师父豪爽的笑声响起,中气十足的回荡在大厅里。
“这么大的人还说自己小,真不要脸!”
我装作漏听了那一声貌似嘀咕的抱怨,只是出神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结果是一早上的谈天,我都只是谈及到时茫然的点头称是。满耳的祝福与恭喜。韦庄主兴致高昂的说着:“怎么还叫‘庄主庄主’的,快改称‘岳父大人’才对!”
好刺耳。
不假思索的,我关上了心里的那扇门。不听、不看、不想,伴随着一下下的心跳,我自欺欺人的逃避着大厅里的一切。
这里,没有“我”。
“师弟!在想什么?”
“发呆。”我简短的回答,闪避开无语探究的眼神。
“别告诉我师父一到就忘了自己的任务哦。”他的嘴角还是如往常般的温柔上扬,“咱们还有几家的英雄帖没法呢。”
“我……没忘。”
“那就好。”他在我身边坐下,“这次师父应六大门派的请求借韦庄召开武林大会,为的是天下苍生。要我们出门派发请贴就是在表示这次大会的重要性。我们做徒弟的总要尽心尽责才是。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别觉得是大材小用,委屈了自己。”
我不说话。
“啊。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这样想——”
“师兄。”我迟疑的开口。
“嗯?”
“羽叶教,真的又崛起了吗?”
“你想报仇吗?”师兄温暖的手覆上我的,“毕竟,他们那样关了你那么久……眼睛也是毫不容易才重见的光明,想起你刚出来时的样子,我就好心疼……”
“我不恨。”我小心的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我只想问为什么。我又是不是真的只是多余的存在。”
握着的手紧了紧,“当年师父发现你的地方不是他们的总坛。虽然处决了他们的教主,但还是没完全拔除他们的根基。羽叶教行事随兴所至,正邪难辨。当年若不是六大掌门苦苦恳求,师父并不想赶尽杀绝。只因为我们的内功心法‘十八学士’和拢月剑法是他们羽叶剑的克星……”
“师兄的剑…不可以随便拔,”我喃喃的说道,“如果要杀人,就让我来……”
“小傻瓜。为兄怎么舍得呢。”轻笑一声,无语突然想我倒过来,仰着面将头枕在我的肩窝里蹭了蹭,“好香啊!”
“……?”我紧张的一动都不敢动。土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我面红耳赤、不知所措。所幸他似乎没有发现我的窘迫。
“嘿,你一定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股香味,细弱游丝——‘并倚香肩颜斗玉。鬓角参差,分映芭蕉绿。’——像花香,为兄找了那么多年竟还是不知道是怎样的花。太淡了,不像这样靠在一起根本就发现不了。”他长长的吐了口气,“知道这个味道的只有我一个人,好象独占了你似的。真好!”
我的身体僵住了。心里无法遏制的掀起了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