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1、3 ...
-
察覺到有人走進解剖室,朱武分心的抬頭看了一眼,隨後就重新低下頭回到工作里。那人走過來,笑眯眯的問他,“要不要幫忙啊?”
手術服都沒換,這話也問的太沒找饬税伞
朱武頭也不抬的回道,“二局很閑么?”
“頗閑。”
不過平時即便很閑,慕少艾也難得會特地跑來,得了空閒他更樂意逗兒子或者逗他們局重案組大隊長。
“他的情況有變化?”
“沒,挺穩定的。”
“死者四肢指甲都被剝離。”對著錄音筆記錄完之後,朱武把剛檢驗過的胳膊和腿移開,然後從一堆身體軀幹里挑了個撕的比較完整的放上解剖臺。
慕少艾抱著手在一旁看他將本就被撕開的體腔完全打開,裡頭的器官缺了好些,被留下的那些也都有破損。
屍體的損害程度頗高,朱武不知道能否得到完全的解剖報告,只能盡力而為。他皺著眉頭檢查了女尸血肉模糊的私處,總算還留有一些可分辨的痕跡。
“腹腔撕裂于死者死後,心臟、肝臟、腎臟遭分離,其餘器官多損傷。死者生前遭受過長時期的性侵犯,死後□□官遭銳利刀具局部損毀。”
聽著他的記錄,慕少艾搖了下頭,“我建議你給幽溟放假到這個案子結束。”
“我已經這麼幹了。”朱武心想這老狐狸,拐彎抹角的也不知道想幹嘛。要是自己不給他點破,大概能跟他繞到明天去,“老師,你總不會真的是太清閒,所以突然想到要來慰問我這個公事私務繁重纏身的徒弟吧?”
“呼呼,老人家自然有正經事找你說。”
“那就說呀。”
於是慕少艾順勢拋下一顆重磅炸彈,“其實棄天帝的病例你研究的最深,有沒有考慮過,讓凈琉璃在旁指導監督,你自己來主刀?”
朱武的動作一下子定格,然後他將手術刀和醫用鑷子扔進一旁的盤子里,脫掉乳膠手套推開護目鏡。暫時的從繁忙的工作中停頓下來,用很是認真的表情看向一旁仍舊笑的一臉和氣的慕少艾。
“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開始過早產生腦退化跡象,忘記我爲什麽會轉法醫?”
“可你當年在校期間對腦外科表明了充分的興趣,並且還得到你們院主任肯定了不是么?”
“你也知道是當年,現在有什麽舊事重提的必要么?”
慕少艾呼呼的笑了兩聲,“真的只是當年?”
朱武煩躁的皺起眉頭,“不然呢?”
“其實你當初在二局實習的時候,偷偷替多少無名屍開過顱再縫合,我都有記錄。”
朱武明顯被噎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說,“那又怎樣,當初不過還有點不服氣,所以放不下。現在我早沒存那個心了,不可能的事何必讓自己煩惱。”
慕少艾一副早已將他看穿的表情,“那能不能讓我檢查一下你們的停尸房?我要求不多,給我看近三個月的無名屍……啊,近一個月的都行。”
“我說你……煩不煩。”
“呦,心虛哦。”
“老師你實在閒著沒事干就陪九少爺去上興趣班。”
“這不是關心你嘛,還有他都那麼大了上哪門子興趣班。”
朱武眉頭深鎖,“你這是要看我謿⒂H爹么?”
“反正你又不喜歡他,當練手好了。”
“有點人性啊,再不喜歡也不能這樣玩啊!”
“呼呼。”慕少艾一臉饒有興趣的表情,“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怎麼感覺你突然對他緊張起來了。”
“哪有,你錯覺。”
慕少艾也不堅持,卻稍正經了一些,“我的提議你好好考慮一下,你自己明白,問題不出在技術上,而是在你心上。”
這話說的太明,讓朱武不曉得怎麼應對,只好沉默的站著,心頭升起一股莫名的焦躁感。他知道慕少艾是出於師生情誼為他好,但這個事兒,沒那麼簡單。即使他下定決心要試一試,卻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像當年一樣,接觸到溫熱流動的血液就抑制不住體內蟄伏的那頭猛獸。
這時解剖室的門突然被打開,隨之傳來一句平靜的毫無起伏的,“朱武,案情一階段交流會,五號會議室。”
慕少艾笑的眼睛彎彎,回頭看著門口那人,“呼呼,蒼局長好救場。”
蒼回了個溫和微笑,“那實在湊巧。”
“那你們忙吧,我先回去了。”說著要走,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再回頭囑咐一句,“真的,好好考慮一下。有Dr.琉璃在,無須有太多心理包袱。”
“我會考慮,但不要太抱期望。”
“人不自助天難助,你自己的事,我怎麼期望也沒用。”
蒼看他們之間氣氛為妙,卻也沒問什麽。他們始終尊重著一直以來的默契,該說的總會說,不想說的沒必要說的也不用強求。該說還是不該說,相信自己的判斷,也相信對方的判斷就够了。
會議室在兩樓,蒼同朱武沒搭電梯,而是走了樓梯,起初樓道里靜的只聽見他們不疾不徐的腳步聲。自三樓往兩樓走的時候,朱武終於決定把慕少艾提的建議告訴蒼。倒也不是想尋求看法,只是覺得……如果自己之後真的要接受這個建議,蒼是有知道的必要性的。
“慕少艾建議我替老頭主刀。”
蒼其實不太說笑,但這時候他卻說了,“所以你可能會有在他腦袋里留紗布的機會了。”
這突然的戲言讓朱武一愣,但轉而就明白過來。蒼是察覺到自己因為慕少艾的整個提議,顯得焦慮和緊張了。這大概算,蒼獨具一格的解壓方式吧。
不過,這說笑話的技能是跟劍子仙跡學的么?怎麼就能那麼冷呢?
“我還沒決定要不要整個機會呢。”
“不必勉強。”
“真意外。”朱武說這句的時候,直接給他愉悅的笑出了聲。
蒼看了他一眼,還是那副淡淡然的口吻,“哪裡意外?”
“我以為你又要說,逃避不是解決的辦法,直視面對接受挑戰才是解開問題的關鍵。”
“大部份情況下,我偏向這個做法。”
“那這次爲什麽不堅持?”
蒼在臺階上停住了腳步,朱武往前走了兩步沒聽見他的腳步聲於是也停下,轉身仰頭看他,靜靜的等著答案。
“因為這並非必須要解決的問題。”頓了頓,又說,“而且要解決它,你將面對的精神壓力,連我都無法確切的預測。這種情況下,以我的角度看,不如讓你輕鬆一些。”
這真是溫柔的讓人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朱武往回走上去兩步,站在蒼所在的下一格臺階上,抬起手抱住了他。
“謝謝。”
“不客氣。”
再平淡不過的對話,卻一樣情深義厚。
就這麼抱了大概有三分鐘,朱武突然問,“我們遲到會不會被赭隊長譴責?”
“遲到五分鐘左右,應該還好。”想了想又補了句,“而且其實我們是假期中被喊回來支援,散漫一點也無礙。”
“我覺得……我們還是快點去比較好。”說著朱武鬆開手,先往樓下走了。
蒼跟在後頭,覺得有趣,“你會怕赭杉這件事,十分出乎我意料。”
“不是怕,我跟他……還有當初藺校長一起那麼多年同事,你是不知道,性格認真的人太難搞了。真是習慣了,一想到遲到啊或者搞出什麽錯漏時候他倆的表情和態度。說實話,就算他們不說話,都能感覺到那種嚴肅到讓人頭皮發麻的壓力。”
“我記得你師弟也很認真。”
“所以我遇到他們三個簡直想繞道走。”
“赭杉和無雙……他們好似從沒給過我這樣的壓力。”
“一,因為你是個看到棄天帝都沒壓力的人。二,你在他們眼裡難道不是哪裡都很好,任何地方都不會需要指證和修改的么?”
“好似確實如此。”
“炫耀會遭雷劈的。”
等到了會議室,果然他倆最後到。而且也如朱武所預料的,赭杉軍那嚴肅的讓人滋生壓力的眼神就只往他身上招呼,對蒼那邊是寬容的不得了。翠山行和紫荊衣在旁邊看著,都忍不住低頭發笑。
赭杉軍見人都到齊了,於是開始整理案發至今為止的各部門信息。
“目前的三名女死者,除滅境的凜之外,另外兩名還沒有找到任何記錄,生活安全科方面還在繼續比對失蹤人口。不過有些人群,即使失蹤了也沒人會注意到。對於這部份特殊群體女性,我已經讓尚隊長那邊核查了。鑒證方面採集了受害者的DNA樣本,還在等結果。紫隊長已經證實,在女死者頭顱上沾到的褐色粉末是一種黏土,多見于海濱地區附近,并不屬於發現屍體的暗巷地區。針對這一點,我已經派出四支小隊在有這種粘土的海濱地區排查。至於現場固定死者頭顱和軀幹部份的鋼筋,已查明是拋屍地附近正在施工的建築工地上的,已經給工地負責人和材料保管人做了筆錄,都並未留意有何可疑人員在施工地附近出沒。不過我已經讓人在工地上詢問其他員工,希望能有發現。”
赭杉軍說到這裡,暫時停下,去問一旁的劍布衣,“有需要我解說補充的地方么?”
在此次案件中,公共關係科需要案情進行的每一輪新環節,都召開新的新聞發佈會,向媒體和全境公民做出最新消息的彙報工作。
“暫時沒有。”
赭杉軍點點頭,然後繼續,“除了屍體分尸未藉助工具,全靠身體力量造成外,法醫室有什麽新進展?”
“受害人死前都遭遇過長時間性侵算不算?”
“算。”赭杉軍在大屏幕上展示出一份囚犯記錄,“地獄島最近獲釋罪犯中,有三名性犯罪者。但目前我們重案組所針對的嫌疑人,卻並不在這三人之中。讓我們將矛頭指向他的,是華顏無道的報案以及不二做對這名嫌疑人的私人瞭解。”
聽到意外的名字,朱武忍不住打斷了赭杉軍的話,“華顏?她跟這個案子有什麽關係?”
“與她並沒有關係,但與她報案的內容有關。她筆錄中所指向的人,恰好與不二做的猜測對上了。也就是屏幕上現在你們能看到的這個人,殺僧不留佛,曾經血榜的殺手。十七年前因暗殺X國財政部長未遂落網,後在調查過程中,挖出了過往十多宗暗殺歷史,最終判入地獄島終身監禁。”
“十七年前……X國財政部長……”
朱武輕聲的自言自語引起了蒼的注意,“怎麼了?”
蒼突然的問話讓赭杉軍停下了報告,會議室內各位隊長也都齊刷刷的眼神掃過來。
一抬頭看見所有人都用詢問的表情看著自己,雖然是涉及內部機密的事情,說出來被襲滅天來知道一定會被念,這時候爲也只好一一道出了。
“異度是雇傭兵組織,所以我們不單只是會去殺人,也會有一些其他性質的活動,其中就有一些各國政要的保鏢任務。十七年前X國內政動盪,當時的財政部長最有可能在劇變中接任下一任總統。當時他的政敵虎視眈眈,讓他寢食難安,所以就雇傭了我們。被派去的人,就是我。”說到這裡朱武皺起眉頭,看上去有些疑惑,“其實多年來我一直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在那起刺殺發生之前,就已經有匿名的電話通知到了財政部長的官邸。我根本就沒有對上派來的殺手,因為沒有料到被揭發,殺僧不留佛當時被打個措手不及,只是光靠X國自己的特種部隊就解決了。在這之前與之後,血榜殺手的生意都是有保障的,從沒有犯過這麼低級的錯誤。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這件事……”在一旁負責記錄會議的不二做突然開口,“我雖然不清楚,但後來都歸入警方編制後,曾聽天不孤提及過。當年負責血榜的權傾天,在接受這起交易之後才發現對方聘用了異度的雇傭兵。權傾天是一個商人,並非是那種非要爭個長短的人。他權衡了一下,覺得那點傭金根本抵不上跟異度成為敵對勢力的代價。但是這一行,既然接了生意,就不能反悔說不做。所以,他將殺僧不留佛當做棄子使用,放出了暗殺的消息。然後事後也將這次失敗全都推在了殺生不留佛個人身上,以保血榜的生意不受影響。而且,其實他早想擺脫殺僧,這傢伙平時招惹事端最多,每每犯下那些齷齪惡劣至極的事,總要權傾天想盡辦法替他善後,浪費不少財力人力。”
“原來如此。”朱武聽罷點點頭,這樣就好理解多了。
赭杉軍見舊時說罷,於是問不二做,“我再確定一次,當年的權傾天已死對麼?”
“是。”
“而上一次在絕情書的案件里,新一任的權傾天梅飲雪也已經死了。”
“沒錯。”
“那你作為曾經血榜的殺手,可有聽過又有其他權傾天的消息?”
不二做搖搖頭,“我從沒聽過。”
“其他人呢?”
“我可以去問問看。”
蒼聽到這裡,突然問,“你們有人知道,天不孤為何突然失去聯絡么?”
所有人面面相覷,皆是不明。
赭杉軍皺起了眉頭,“你覺得天不孤牽扯其中?”
“時間上太過湊巧了,一個前血榜殺手被保釋出獄,可能犯下重大案件。偏偏這時候,血榜殺手中消息最靈通,知道最多內幕的天不孤與我們失去了聯絡。這裡我先做三種推論,一是天不孤是背後黑手,但這個可能性應該很小。剩下的兩種可能性更大,他出了事或者幕後黑手與他之間有些關係,他不方便出面。”
赭杉軍的眉頭攢的更深了,“一切都是推論,而且找不到他我們一項也無法證實。現在雖然瞄準了殺生不留佛,但究竟要從哪裡入手……而且這裡面有蹊蹺,殺僧這樣的罪犯,到底爲什麽活獲釋?”
“地獄島圣閻羅已除,應不是地獄島中的問題。”蒼食指輕叩桌面,這是他思考是最常做的動作,“赭杉,既然覺得蹊蹺,查一查也無妨。”
“你是說……”
蒼微笑,“批准這麼危險的犯人假釋,這個大法官我們怎麼能不去拜訪一下?”
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屏幕上的假釋單,法官簽名欄里的那個名字略微讓人頭疼。
大法官,太學主。
“唉。”紫荊衣歎了口氣,“這可是塊硬骨頭,搞不好甚至會跟七局鬧矛盾。”
“這也沒辦法,爲了公務,我想七局長應會諒解。”赭杉軍說著掏出手機給太學主的辦公室去了電話,然後眾人只見他表情越來越嚴肅。
“是不是說休假去了,聯絡不上?”
赭杉軍驚訝的看著發問的蒼,然後很快平靜下來。也是,蒼的話,推測到也沒什麼不可能。
“半個月前就開始休假了。”
“派人去出入境辦公室查一下,有沒有任何出境記錄。然後,七局誰比較熟一些?”
蒼問完發現其餘人都是搖頭。
“那,小翠你走一趟吧,問一問弦知音局長,是否知道他老師的下落。”
“好。”
“至於二局那邊,朱武你跟我一起走一趟。”
“喪心病狂!”朱武立刻吐槽,“龍老闆就只在他那裡實習了三個月,後來就換導師了,這你也去問?”
“多方詢問一下總是不會錯。”
“我覺得龍老闆不會想跟你聊太學主的。”
“那就當白走一趟,但程序總要過的。”
“那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幹嘛要拖上我嘛。”
朱武耍賴的語氣,立刻遭到赭杉軍嚴肅的一瞥。
蒼微笑,“因為你是二局實習出來的,應該會比較熟絡。”
他可以說完全不熟嘛?
蒼像是看出他的心裡話,笑著說,“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