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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不可自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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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笙这次是在强行索要让朔夜恢复记忆的法子,阎君虽未告诉她,但让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去等,承诺不需太长时间便可以等到让朔夜恢复记忆的方法。
朔夜由桐笙的住处马不停蹄赶到黑花南河,她一去,那山庄里平日和兰兰能有接触的人都发现兰兰和平时不一样了。这样的变化让关心兰兰的人既高兴又困扰,高兴是兰兰终于显得精神,困扰是他们知道了兰兰喜欢朔夜,可是朔夜是女子啊。
“我听闻……”朔夜刻意拿粗了嗓音和兰兰说话,这是她面对兰兰时不得已的习惯。
兰兰用手在桌面摸索,摸到水壶、水杯,用这些年所习惯的方式给朔夜倒了杯清水。她礼貌微笑着,说:“那已是前两年的事情,现今没有再提的必要了。”
“那你会难过吗?”
“他虽然与我有过婚约,但于我而言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我再是有感情上的波动也不过一阵叹息,无法说是难过。”
“既如此,你又为何推辞他人的提亲?”
兰兰闭了眼。她虽眼盲,倒不像许多盲人那样会找东西将双目遮挡起来。山庄内专门聘有卓然国内顶级的妆容师为她化妆。因此,她睁眼时不过让人以为她无意走神罢了。眼闭着,随时看来都是一副美人闭眸思索的模样。若说那样的妆容使她成了一幅动人的画面也是毫不夸张的。
“朔夜……”兰兰已经许久都没再将朔夜唤作哥哥了。“你曾说有人能治好我的眼睛,现在那人可还能替我医治?”
“当然能!”朔夜多么惊喜,兰兰想要治好自己的眼睛,这样的愿望她当然会竭尽全力帮兰兰完成。“你若当真要治,我即刻就联系她,她不日就能过来。”
想是太过激动,朔夜都忘了控制自己说话的声音。兰兰听后只觉得好笑,于是点点头,说:“那我就静心期待重见光明的日子。”
这方才说罢,朔夜即刻就将望月找来了。她要让莺时和玉姑一道过来,她说有一个对她而言非常重要的人需要她们来医治。
“对你非常重要的人?”望月对这种说话感到无语。“你到底清不清楚谁对你才是重要的?”
“你这话说得好笑,对我重要的人,我岂会不清楚?”
望月冷笑。“是了,你最清楚了。”
望月要回翠云山去请人,她不要多在此处多停留片刻。她走后,朔夜仍然疑惑她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重要的人,无非父母、亲人、朋友。这浅显的事情,朔夜怎会不知?
次日午后,望月带着莺时和玉姑来了。
对朔夜而言,莺时的存在让她觉得尴尬。所有人都知道朔夜的前世仍是朔夜,包括她现世身体里流的血都与前世无差,所以她有一个妹妹,莺时就是她的妹妹。
为了避免尴尬,这些年莺时很少和朔夜长时间相处,也从没对朔夜有过明确的称呼。她在等朔夜恢复记忆,等朔夜真的记得她,她才会开心地唤出那一声“姐姐”。
看见朔夜对兰兰的关心,莺时心中五味陈杂。望月揶揄她,说她吃醋,她却说是因为笙儿。
“这样的画面,笙儿看了该多难受?”
望月瞥了她一眼。“顾好你自己吧。”
兰兰放在莺时和玉姑手中简直就是小问题,不过疗程需要两月而已。莺时不想治她,玉姑只好接下这差事。瞧着朔夜为了给兰兰治病而奔前顾后,莺时有些受不了了,即刻就将望月叫来,说:“这里太无趣,我们去找笙儿吧。”
“可我不知道桐笙师姐的住处在哪。”
“去问她吧。”莺时指向朔夜的背影。“问清楚我们即刻就走。”
望月挑眉看去,低声道:“既然是她,为何你自己不去?”
莺时笑了。“你这人可奇怪,我找她不找她你都话说,我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不不不,不用你办。”望月拱手作揖。“师姐在此处稍等,望月去去就回。”才说罢,望月就朝着朔夜去了。她的别扭可没有真的散去,所以莺时和朔夜的接触还是少点好。
听说莺时要去找桐笙,朔夜紧张得背都板直了。望月问她:“你在想什么?”
朔夜摇头,将地址告诉望月。“其实我也想去,不过兰兰尚未康复……”
“你何必去呢?她不一定想要见你。”
“此话怎讲?”
“你只关心你的兰兰,在乎桐笙做什么?”
“望月,你这是在和师姐说话吗?”莺时过来阻止了她俩的对话,简单说了几句就带着望月向朔夜辞行了。路上莺时告诉望月:“她没有前世记忆,若是贸然将她和桐笙的事讲出,她会怎样看待?今世此时,她不一定能接受一双女子之间的感情。”
望月不禁白目。“你们就是想太多。”
莺时和望月的离开给朔夜带来了清净,以及不知所以的困扰。好一段时日后,她在陪兰兰散步时论及此事,忍不住抱怨:“我实不知近来她们为何对我如此怪异,仿佛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或许你当真做错了什么,只是自己无意识罢了。”
“岂会!”
“不好说的。”
“你都这样讲了,我还能如何辩解?”想来除了无奈也再有不了别的了,朔夜只好摊手作罢。“是了,再有几日你就能重见光明,现在可觉得激动不安?”
“并不,但对于那天,我有一个心愿。”
“且讲来听听。”
“我希望由你替我解开纱布,无需别人在场,有你足矣。”
“可是,你好不容易重见光明,你的父母一定希望陪在你身边的。”
“他们总会感受到那份喜悦,可我,自私地希望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是你。朔夜,我……”
“好我答应你!”
分明是轻声细语,落在朔夜耳中却成了针,灸着她的心有一种烦闷的感觉。她并没猜到兰兰要说什么,只是出于一种不好的预感而用迅速回答来打断兰兰的话。她不敢让兰兰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因为心里有些东西似乎快要爆发了。
之后的几日,朔夜虽会陪伴兰兰,但比以往沉默了几分。也许因为目盲,所以兰兰心里清明得很。朔夜察觉到她话语中的情绪了……
终于到了拆下纱布的时候。才复明的双眼几乎受不了光线的刺激,所以玉姑将时间安排在晚上。屋里只有很微弱的灯光,就是如此也还有人怕它惊了兰兰那许久不见天日的双眼。
一间屋子,两个人,这里太安静了,以至朔夜的呼吸显得有些沉重。
“你很紧张吗?”兰兰端坐,察觉着朔夜的呼吸才转头询问。
朔夜做了深呼吸。“是有一些。”
“瞧你,竟然比我更紧张。”
“毕竟你失明太久……”
“是了是了,既如此,你不如快些替我拆了纱布,早有结果,你也能早点安心。”
朔夜点着头,但伸出双手又发现自己手抖不止。忽而兰兰将她的手捉住,迟疑了片刻。
“有些事关于你,我想你隐瞒我太久太久,你有自己的苦衷,因此我不会责怪。有些话我想在‘看见’你之后再告诉你,此时这样对你讲,是希望届时你能明白我此时的坚定。我不会因为‘看见’而改变自己的感受,这是我的态度,也是我自小以来的心愿。”
即便兰兰将话止在了此处,朔夜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情,今日她确切清楚了她的用心,但她越发不想这种心意被表明出来。
你可知道,你这双手好似一双女人的手。
你这把声音真是细腻得让人沉溺。
我从未见过哪个男子会如你这般拥有淡淡的香气。
朔夜,男子怎会如你这样温柔体贴?
缠在兰兰头上的纱布一圈一圈解开,朔夜渐渐想起兰兰曾说过的这些话。她大致在三、四年前就猜到朔夜的身份,她总在用这种极为含蓄的话表达她的情,从小到大她的心愿从未因朔夜是男是女而改变。
“朔夜……”在眼前事物由模糊至清晰的过程中,兰兰轻轻唤着朔夜的名字。当她看见这个美貌如花的女子,终于可以因为‘看见’而用手用心去触碰她了,于是心中所有感慨变作两行热泪掉落出来。
我喜欢你……无论是儿时保护我的那个哥哥还是眼前这满目温柔的女子,我喜欢朔夜,我喜欢你。
朔夜呆愣地站着,她无法回应兰兰的感情,兰兰从一开始就料想到了。哪有人随意就能接受同性的表白?兰兰不会期待朔夜回应,纵然如此,她心中仍有不可抑制的渴望。哪怕只有短暂的瞬间也好,她吹灭了屋里的灯,紧紧抱住了朔夜。
你到底清不清楚谁对你才是重要的?
你到底清不清楚?
朔夜只是出于心疼才以拥抱给予兰兰回应,可是望月之前的话使她情绪开始崩溃。就在她抱着兰兰的此时,她才想到那所谓重要之人除了父母、亲人、友人之外,还有桐笙。
去见她吧,即刻就要去见她。这一时朔夜不知从何处萌生了一股自私的勇气,她哄着兰兰,说眼睛才治好不可以哭,她说她会考虑接受这样的感情,只要兰兰给她一些时间。
兰兰天真,及不安又高兴地相信了朔夜的话,被朔夜哄着安心睡去。而那一晚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仿佛走过了一条长河,由今日回到儿时,回到了过往,直至再也看不见那个挡在她身前保护她的小哥哥。
她的记忆,被朔夜狠心地抹除了。
朔夜看着熟睡的兰兰,这是她今世第一次如此成功地对他人记忆进行了大规模的篡改。可她并无心思欢喜,而是将兰兰安置好后独自趁夜跑出几里路,在那里她找来望月,几乎无法自控地说:“我要见她,马上,立刻!”
望月一阵惊讶,随后开心地笑起来,她连一句话都不同朔夜讲,径直带了朔夜跨越千山万水的阻隔到了桐笙居所。
她一直在这里等你,只问你何时可以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