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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


  •   收回黯泪剑的那一刻,庄荛晞发现自己一个活口也没留。
      在她从洛城回怨雨宫的途中,遇到了一群不自量力的刺客,想也未想,黯泪剑便出鞘,清光一闪,人的生命便如脆弱的纸张在风中消逝了。
      想杀她的人太多了,她也懒得停住自己的杀戮之剑。留活口?无非是南诏或江湖势力。两年前,因怨雨宫征战武林结仇太多,还专门出现了一个以怨雨宫为敌的暗杀组织--------炎。庄荛晞甚至猜想,关于炎的出现,南诏那边或许也有插手。毕竟那个圣主不可能不知道怨雨宫正由她这个时时刻刻想复仇的杂种掌管。
      骑在马上的庄荛晞微微逗留了一会儿,她看到每个死去的杀手左手手腕都有一条红线。心知这次来的杀手都是炎的人。怨雨宫嘶雨堂的情报,虽不及江湖中专门以收集买卖情报为营生的大微阁,但也是极准极密的。重影便告诉过自己,炎的人大部分时间都混迹江湖,但一有机会便会左手系红绳,听由头领差遣,开展对怨雨宫之人的暗杀。
      “哼,”庄荛晞的目光透出寒意,江湖之人皆言她饮血如魔,偏偏有人就要是送血来给自己饮。
      她策马,途中再无相阻地回到了怨雨宫。彼时已月临天下,星辰暗淡。
      深夜独处,她没打算惊动多少人,思虑着明日检视一番宫中的人事,再挑选一些前往南诏的人马,顺便还要与渊鬼沟通一番。
      “宫主,你回来了?”门外有了声响。
      庄荛晞知道自己回来必定瞒不过她--------嘶雨堂堂主重影。只要自己回到了怨雨宫,无论何时重影都会先来见自己一面,所以刚才她斟茶时,倒了两杯。“进来吧。”
      重影应声而入,先向庄荛晞单膝一礼,又在庄荛晞授意下起身坐了下来。“宫主打算不日便前往洞庭吗?”
      “明日处理宫中事务,后天休整一番,然后便前往洞庭。”
      “宫主不加派些人手先前往洞庭布置吗?”
      “不,这此是与正道盟和解,我们有求于人,只有放低姿态才对我们最有利。”庄荛晞对这些事其实早有谋略。
      “但属下担心他们会对宫主不利。”重影面露忧色。
      “筹码是最好的护身符。”庄荛晞道,眼神冷得异常,“怨雨宫的势力固然是压制正道盟的筹码,不过正道盟在残雷殿眼中便有了更多的欲望,这些欲望会成为牵制他们的新筹码。有了这些底牌,他们便不会出手伤我们,毕竟怨雨宫的势力仍是最坚固的保障。”
      听到宫主冷静的剖析,重影放宽了心:“萧殿主是否会和宫主一同前往?”
      “会,”庄荛晞想起白日的情景。
      重影这才完全放松了口气:“既然如此,洞庭一行宫主必能全身而退。”
      庄荛晞知道重影是谨慎的人,今日她问那么多,庄荛晞对她也没有多的防备,只是冷冷地用目光注视着她。
      不知为何,庄荛晞想起来萧溯游那夜给她的推论:重冰重影二人必定有一个人是叛徒。她心里一沉,望着重影的目光仍是冷冷的,其中还有几分锐利,并不是要从重影身上找出疑点,而是要找出她仍忠心自己的行为。
      这世上哪有魔女庄荛晞不敢的事?她只是不愿相信冰影兄妹二人会背叛自己。

      16年前。
      荒村、战火与尸体。大片的浓黑与暗红交织的图景里,团团火光成了映衬,纵横交错的尸体渲染出一条灰色地带。这个让炼狱都黯然失色的地方,成了乌鸦的天堂。
      然而这个本该属于亡灵的村落,却意外的有了生人踏入。
      “娘,这里……”是女童清泠的声音,少了寻常女孩子的天真烂漫,多了沉静与理智。
      “这里是周蜀交界,前段时日两国起了纷争,在这里打了一仗。”回话的是一位紫衣佳人,30岁出头的样子,面目雅丽而又有几分高贵,一双秋水明眸却没有色彩,如干枯的深井,此刻却散发出几分悯人之意:“宛央你看,这便是战争,血与火的交织,多少人会为之丧命,尤其是无辜的百姓。”
      “娘亲太仁慈了。”一旁穿着红衣的小女孩却冷冷的开口,“娘亲没有看到这一次牺牲过后所换来的和平。”
      看到自己孩子那双冰冷又固执的眼眸,庄虞一时无语。这个在黑暗中长大的孩子,一点也不像我们,寒,如果你未作出那样的选择,宛央也许会在童年获得一点温暖。我所能给她的毕竟太少太少了。
      “娘亲你看,那边火里有东西在动。”女孩儿目光锐利,左手指向不远处的火光,右手则抽出随身的小金刀戒备着,习惯了被追杀的她已具备了极敏锐的防身意识。
      但庄虞知道那并不是杀手,没有丝毫的杀气。她只是顺手捏了一个诀,驭水将火熄灭。
      火光熄灭,两团黑乎乎的小家伙露出了两对明亮的瞳。他们伏在地上向庄虞跪拜:“谢谢菩萨救命之恩……谢谢……”听声音是一男一女,大约见到庄虞动了动手指便招来水熄灭了火救了他们的命,把她当成了神仙。
      “扑哧,”女孩儿倒是冷冷的一笑,“见过穿紫衣带小孩儿的菩萨?”
      其中一个黑乎乎的小家伙探起了脑袋,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妇人;另一个黑乎乎的小家伙似乎胆小,只小心地瞄了一眼庄虞,却一直看着周身冷气的萧宛央。她头上隐约可见扎有辫子,不过辫尾和刘海烧焦了些许:“你是观音座下的龙女姐姐?”一听也是女孩儿的声音。
      萧宛央冰冷的目光变了变,收起了小金刀向他们走进,一股浓焦的恶臭冲进了她的鼻腔,但她只是微微动了动鼻翼,拉住了兄妹黑色的小手,将他们拉离了刚才的火坑。“离那儿远点儿,死灰可能复燃。”
      兄妹二人听了萧宛央的话,妹妹还笑了笑,“谢谢龙女姐姐!”可萧宛央只是站在一旁,不再应声。
      庄虞又招来了水给兄妹二人擦了擦脸,两个小家伙便露出了一张白净的脸蛋儿,看样子哥哥大约七八岁,妹妹只有五六岁。
      “你们刚才怎么在火里?”庄虞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柔声问道。
      “是爹娘,他们说军爷要屠村,他们为了保护我们,把我们掩在身下,但却未想到那些军官在杀完人后还放了火……唔唔……”毕竟是两个孩子,对生死的界限还不明朗,但经历了战火与屠戮,知道爹娘再也不会出现在面前了,两个小家伙儿到底还是呜咽了起来。
      萧宛央侧着脸,看着自己的娘亲:“娘亲,他们……”她觉得娘一定想得和自己一样。
      “好孩子,不哭了。以后我会为你们安排住处。”庄虞温柔的看着他们。
      “我们可以和神仙住在一起!”两孩子睁大了他们那对明亮的眼睛看着母女二人。
      “我们不是神仙,我们只是凡人。路过此地而已。这是我的女儿,以后你们就是朋友了,她叫萧宛央。”庄虞面上浮现出亲切的一笑,“你们叫什么?”
      “不是神仙……”听到救命恩人这样说,两个孩子心里还是有些失落,但庄虞问起他们便回答道,“我们没有名字,穷人家男孩子唤娃子,女孩子唤妮子,好养活。”
      “那我给你们起名字:哥哥叫重冰,妹妹叫重影,如何?”
      两孩子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称好。
      在那个只剩亡灵的荒村,没有人知道重冰重影这两个名字日后会在江湖上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今人绝不会忘记同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的那个魔女的名字:庄荛晞。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让这三个名字如此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地点竟是这样一个被战火焚烧一空的荒村。
      “宫主,”重影的声音将庄荛晞从回忆拉回了现实,“宫主可记得,黄沙楼有个分坛坛主姓苏?”
      庄荛晞对此人有印象,记得他在攻莲花教时很卖力,被暗器伤了一只眼,为人也很好气:“怎么了?”
      “他有个儿子叫苏凌,已经十岁了,宫主见了,定会对那孩子印象深刻。”重影没等庄荛晞发问便解释道:“这孩子真是个天才,我一见到孩子深邃的目光便很惊讶,后来一留意才发现那孩子有惊人的记忆力,是真正的过目不忘!后来又稍微试练了一下他,结果他对信息乃至事件的处理能力都超越了常人,我在嘶雨堂做了这么久的情报工作,才有如今这般能力,可那孩子未经任何打磨,便已有了属下三分之一的才能。只是他天生残疾,双腿不能久立,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轮椅上。”
      庄荛晞明白重影言下之意,道:“既然残疾便不适宜待在黄沙楼,怨雨宫不留吃白食的人,便把他调到嘶雨堂做事吧。”
      重影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又向庄荛晞一礼,“领命。”然后离开了庄荛晞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却没有给自己倒茶,而是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坛酒。
      起封,独饮。她闭着眼享受着这烈酒的热辣,睁开眼时,眼中竟布满了苍凉。
      心头影事幻重重。重影,这个让江湖闻之色变的名字已经诞生了16年了。16年的时间,她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成了怨雨宫嘶雨堂的堂主。回首这16年,重影觉得漫长得像是一生。
      16年前,她与哥哥在那个荒村遇到了“观音”和“龙女”,至此命运开始改变。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重冰、重影不得而知,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他们走了。
      他们四人在一处山麓居住了下来。庄虞时常不在,萧宛央白日里向山上的师父学艺,夜里就将白日所学授予他们兄妹,第二天时他们便习武练功,有时山上的师傅也会来指点一下他们。那个叫“匿”的老人,年华已逝,风骨犹存,他也时常夸他们骨骼清奇,是武学才,但也告诉他们要勤于练习,不可马虎大意。
      其实兄妹二人并没有想过要习武。不过有人传授,他们也没有拒绝,反而很努力的学着------从小就失去了亲人的生命,兄妹二人心里其实也有变强的渴望,虽然如今一无所有,但以后只有强了才能守住要守住的东西。
      相对于庄虞,萧宛央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更长,虽然她话很少,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一旁,但重影却始终认为他是愿意和他们在一块儿的。
      那个叫萧宛央的女孩儿,几乎同大人一般大,眼里却有难以形容的冷漠与深沉,重影每次和哥哥一起时都会偷偷的看她一眼,她或许做着没或许面无表情,但她不看他们,也不会打断他们的玩闹。重影觉得她像是在守护他们,又像是在守护着自己的孤独。
      是啊,她很孤独。起初只是一声,后来就充斥了重影的脑海。
      庄虞很少回来,每次回来她身上都有血迹。有时只是零星的一点,有时是大片大片的血红;有时是别人的,有时是他自己的。
      重影知道有人在追杀庄虞甚至宛史,她尤记得那一次。
      那是一个无风无星无月的夜晚,周围很静,却有人奸笑起来,很快,众多黑衣人在黑暗中显出身形。萧宛央已抽出随身的金刀,兄妹二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是杀手。
      “杀不死的那娘们儿,到可以解决掉你这个杂种。”重影听到其中一个杀手对萧宛央道。看来他们是随庄虞跟到这里来的,等到庄虞离开,才找机会来杀他的女儿。
      他们三人当时虽还只是孩子,但武学也有了一定修为,即使初次遇到杀手,要活命也不难。但令重影奇怪的是,他们的招式对这些杀手几乎完全不构成伤害。
      “他们会术法。”萧宛央冷冷地对他们说,此刻他们三人背靠背呈三角阵势,防备着周围无形的攻击。
      “术法?!”重冰重影都惊异地低呼,但也未放松对周围的警惕。
      “可惜我是个杂种,无法使用灵力,不过……”萧宛央的目光寒得惊人。这时三人都已经重伤,尤其是拼命保护他们的萧宛央,身着冰蓝衣裙却被血染成暗紫色,“可不能浪费了我一身灵血呀!”她将自身的血涂在了他们三人的刀剑上,“现在转守为攻,趁他们术法失灵的这会儿!”她向他们发号施令。
      他们开始用最凌厉的剑法去进攻,那也他们第一次杀人--------杀掉了要杀自己的人。弱肉强食,无形中给他们上了进入江湖的第一课。
      他们三人活了下来,只是萧宛央因失血过多而晕厥了很久。是的,那夜,萧宛央的血源源不断的汇上他们的剑锋,为他们打破了术法限制。
      只是,萧宛央从不承认自己在守护他们。
      “他们要杀的人本来就是我。”她总是这样说。冰冷使她拒人千里之外,但兄妹二人都明白这是她的方式。萧宛央对他们好,他们也愿意一直在她身后守护并支持着她,为她清理掉那些烦人的障碍。
      之后的几年,宛如沧海桑田。帝台山的山麓的小木屋不见了,江湖中却出现了一个叫怨雨宫的默默无闻、无人问津的组织。萧宛央也改名为庄荛晞,从那个自嘲自己是杂种、用不得灵力的女孩变成了一个灵力绝强的少女。而重冰重影已武学大成,比庄荛晞早一步进入怨雨宫,在庄虞的带领下扩大怨雨宫的势力。
      然而,正当怨雨宫初具规模,有相当势力之时,庄虞殁了。
      一定是南诏那边的杀手所为,重影认为,但她首先想到的不是怨雨宫要怎么办,而是庄荛晞会怎样。
      她仍是冷冷的目光如深不见底的崖,眸中的紫色洇灭了,里面的寒气冷得惊人。她比重影想象得更加理智,年仅15岁便接管了怨雨宫。
      重影至今还记得庄荛晞接替庄虞成为怨雨宫宫主的那一天。
      一袭冰蓝的庄荛晞步如平日三部议事的大堂,重冰重影紧随其后,大堂里布满了官众,处处是窃窃私语和怀疑的目光。
      那时的宫主不过一个少女,周围黑压压的人围着她一圈,所有人都在藐视质疑她,很多人都在考虑离她而去,甚至还有人想等会趁乱直接杀了她来做宫主。
      为了震慑,重影已经杀了一个人了,重冰也重伤了一个曾经庄虞身边的“亲信”。这时庄荛晞让他们不再动手。
      “这样就够了,再杀人会使一些原本忠于我们的人也离散的。”庄荛晞冷冷地陈述道。
      兄妹二人决定听从庄荛晞的话不再动手,只是仍出剑警戒着-------他们十分默契,绝不让任何人伤害着庄荛晞。
      这是庄荛晞开始对堂内的人说话了:“从今天起我便是怨雨宫的宫主,那么现在不愿追随我的人可以走了。”
      大堂内本来很嘈杂,庄荛晞的声音也不大,然而奇怪的是,她一出声仿佛其他的声音都被压制住了一般,在空气中被凝滞了,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庄荛晞一个人的声音。
      但凡有一点儿武学修为的人都不再轻视这个少女了。所有人都清楚,要有多强的内力,才可以有刚才的效果,至少,比在场所有刚才正在说话的人都强。
      一些人默默的离开了,但更多的人留了下来。
      庄荛晞看着留下来的人又道:“很好。你们将有机会看着怨雨宫成为江湖中的霸主,不过有一点要奉劝你们中的一些人---------叛我者死。”
      那时重影望着背对着自己的庄荛晞,她知道经过方才庄荛晞的所为,如今剩下的人,要么真正忠心于她,要么畏惧听命于她,要么有野心而效力于她,但至少臣服在了她的脚下。重影,可以想象她当时的脸上渗着冷气的、志在必得的笑,她知道,她要称霸江湖,覆灭南诏。
      而重影,愿穷尽所有为她斩尽荆棘。
      庄荛晞花了两年,在宫中树立威信,掌握各种事物,随后征战武林,在一阵血雨腥风中,无人不道庄荛晞的嗜血,无人不知她重影的狠辣。
      重冰在黄沙楼主“征”,她在嘶雨堂每天收集大量的情报。每征服一个门派,她便要向黄沙楼开出大量死亡名单。
      重夕是宫主后来收服的人,她曾半开玩笑地说过一句:“只要嘶雨堂的堂主在,黄沙楼的杀手就别想休息。”
      大批大批的杀手派出,从襁褓中的婴儿到期颐之年的老人,连重冰都忍不住问她:“杀得太多了吧?”
      “不够!”这时她又在一批名单上用朱笔签上了一个杀字。
      重影心里明白,杀的越多,树敌越多,可不杀,难道等着别人来复仇?只有不断的杀,一直杀,以杀止杀!
      她会用自己染血的双手为庄荛晞拔出身后的杂草,她会看着宫主,走向,走向……
      迷糊之中,重影才发现自己已经喝了整整一坛酒了,借着酒精,她终于觉得困了,握着剑柄和衣倒在床上,她很快沉入了梦境,只是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句话。
      宫主,你信我吗?
      没有人发现,重影黑色的衣袖下、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线。

      洛城凉宫。
      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发生让人容易忽略的事,没有人注意那个死去多年的越王萧溯游正与当今凉帝密谈着。
      萧纹瑾看着奏折,烛火跳动,他却全然没有困意。高高的鼻梁和冷冷的眉眼,尽是君王的威严,却没有疏离,因为他面对着萧溯游他的血脉至亲,世上仅有的可以同他对视共谈的人。
      萧溯游一身白衣,对着玄色冕服的萧纹瑾,如苍山临白水,水看似柔,却磅礴又悠远。他说:“明日我便前往洞庭。”
      “你的伤真的没事?”萧纹瑾皱眉,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很强,可再强,也只是人,受了伤也会流血。
      “无妨,”萧溯游毫不在意,“只要有你的那些承诺在,洞庭一行不会动手的。”
      萧纹瑾相信自己的哥哥,洞庭一事他们二人早已商议过了,今夜,两人还有其他的要事要谈。“你觉得她一定去了轩辕家族?”
      “是的。”萧溯游语气相当肯定,“白泽现身,她一定在不远处。”
      “她不是很久没离开帝台山了吗?”
      萧溯游没告诉萧纹瑾庄荛晞在九嶷山遇到过她的经历,此刻也只有随口敷衍道,“我倒希望他一直在帝台山。”
      “庄宫主不是带你去了帝台山吗?”萧纹瑾言下之意是觉得萧溯游应该会碰到轩辕瑰。
      “帝台山布有奇特的幻境,你应该知道我对术法的了解仅止于典籍。”
      “那么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萧纹瑾现出成银色,“你认为庄宫主受到了帝台山上那个人的利用,而庄官主的一切皆是为了复仇,那么那个人也希望南诏覆灭?这么看来他事事帮我们,所以她让白泽救你也应该是他的授意?”
      “这本就是我用来证明他在帮我们所定的一个计划。”萧溯游回想起那日同庄荛晞前往帝台山,当听到冥将庄荛晞封印解开时,便有了刚才的猜测,随后又凭剑灵看到了庄荛晞最深处的记忆,便更笃定那个人是欲借他们这些棋子来毁灭掉南火家族,但他认为必须还有一件事来印证,于是便有了轩辕家族那一幕,但凡那个棋盘认为他这个棋子有用,身为神的信使的轩辕规定会救他。显然他有用,因为南火族仍存在。
      “她居然跟那个人在支配整个离端大陆。”萧纹瑾的眼里闪出慑人的光,说不清楚是赞美还是警惕。
      然而萧溯游知道,那个人,也就是冥,不仅是简简单单的支配离端的力量格局,而是通过五大家族来掌控的,就像是木偶戏,离端大陆好比木偶,牵丝与木杆就是五大家族,但冥才是最后操纵木偶的人。可笑的是,那些牵丝与木杆,还自以为自己在所有人顶端,其实本质上和木偶没什么分别,甚至更卑微。参黎族全族惨遭灭族,就是一个例子--------棋盘上的棋子,用之则留,弃之则灭。
      “至少现在那个人是我们的朋友。”说这句话是萧溯游很想知道与冥为敌的南火阿到底有何感想?

      千里之外的燃城,紫宫灯火俱灭。
      面对凉的百万雄师压境,似乎没有人真正为之紧张,这只不过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帝王已将抗击凉军之事,全权交给了摄政亲王,自己却以养病为由不知所踪。然而,就在他自己的寝宫内,异域的黑暗也压不住命运之轮的光华,而命运之轮的中央赫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南火阿。
      他身着暗纹华丽的白袍,胸口饰有雀羽,右手中指上纯黑的火神戒闪着一层莫测的光雾。他自然知道凉滇战事将起,但他却觉得南诏归凉、离端一统没有什么不好。现在他几乎已将南诏军王之权全数让出,如今他只是南火家族族长的存在。
      他无论如何也要守住这个家族,庄荛晞要覆灭南诏?萧氏兄弟要一统离端?那就覆灭好了,那就统一好了。
      可要是有人动南火家族,那么那个人就只有死!
      就算是那个帝台山上的神人也想不到他会如此毅然决然地舍掉南诏只护南火吧?
      “咳!”南火阿咳出一口血来,白袍上瞬间开出几朵清冷的梅花,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只有神才有的金光。
      那一刻他仿佛有黄金瞳的神明。
      密林神殿那边的族人越来越少,亡灵越来越多,连长老也开始莫名死亡,南火家族很快就会全数躺在水晶棺中长眠不醒,而他则是最后一个。
      那时候,那棵大椿也想获得自由与生存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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