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替代》月白非白

4、Chapter 4

　　“简单来说，就是我祖母和尚未加冕的陛下是感情很好的闺中密友。在我祖母去世之后，祖父没有再娶。陛下她说，她尊重祖父的选择，但孩子只拥有父亲是不够的，她希望能代替过世的祖母承担部分责任，给我的舅舅和母亲提供来自成年女性的教导，祖父同意了。”青年陷入回忆，“她很用心。我母亲非常喜欢她，认为她聪明，睿智，虽然偶尔也会孩子气，但依旧无损她的完美。”
　　“您的母亲也很好。”乔脱口而出，在青年的注视下尴尬解释道，“我是说塔尔波特夫人，她也是一位相当完美的女性。”
　　“谢谢。”青年翘了翘唇角，“要是妈妈能听到你这么恭维她，她一定会很开心。”
　　“不是恭维。”乔调整了坐姿，“其实，我在年幼时见过您的母亲，塔尔波特夫人，她的确艳光四射美艳无匹，但她的智慧远比她的容貌更让人印象深刻。”乔抿了抿唇，神色带上了惋惜，“后来听到她飞机失事的消息，我一直都不敢相信。她还那么……”
　　“事实上，妈妈她知道自己会死得时候没那么……”青年歪着头变换了几个手势，终于挑出了合适的形容词，“遗憾。她在遗书里说，她一直担心父亲会死在她前面，毕竟父亲比她大了二十多岁。而现在，她可以和最爱的男人同时死去，还是死在一起。虽然不是殉情，只是被迫，但也足够浪漫了。”
　　看着乔混合着惋惜的奇特笑容，青年无奈摊手，继续道，“而且，母亲她始终坚持认为，对所有流着洛林家族血脉的人来说，死亡才是最终解脱。”
　　“塔尔波特夫人还是如此……有个性。”
　　“可就算是特立独行如她也摆脱不了命运纠缠。”青年喃喃道，“何况庸俗如我？”
　　“抱歉，您说什么？”乔歉然问道，“我没有听清。”
　　“我是说，”青年抬高声音，“达蒙是陛下她最喜欢的孩子。嗯，至少目前是这样。”青年给“最喜欢”加上了时间限定，继续道，“介于殿下们年纪渐长，他们又没有像我这样早婚早育，自然也就没有生出适龄的继承人供陛下消耗她过于……”青年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继续用赞叹的语气说出最后一个词，“母爱。”
　　“呃……所以，这次召见是为了……达蒙。”
　　“嗯，部分是。”青年犹豫了下，给出了一个含糊的答案，“至于其他，你到了就知道了。”
　　“可您的语气和表情都给了我不好的暗示，先生。”乔谨慎地说道。
　　青年闻言露出最诚恳最无辜的表情，“真的只是普通的见面而已。”
　　乔依旧满心忐忑，却只能注视着在晨光中轮廓愈加清晰的宫殿，竭力镇定。
　　历经层层守卫，又经过一次次检查，再穿过风格华美的重重走廊，乔终于被引进一间小会客室，见到了盛装……呃，是穿着睡衣的女王陛下。
　　“小莱斯利，瞧瞧你自己，脸色苍白，眼底发青，身材消瘦。”满头银发的女王陛下满脸嫌弃地看着青年，“你是准备去拍吸血鬼日记吗？”
　　“不，当然不。”青年弯腰亲吻老妇人满是皱纹的脸颊，“那个达蒙可没有我家的可爱。”
　　“所以，就算是为了可爱的达蒙，你也该照顾好自己。”女王轻拍青年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加重语气，“知道了吗？”
　　“可这就是照顾达蒙的结果。”青年竖起食指绕着自己的脸虚虚画圈，“他总是哭着惊醒，到凌晨四点多才睡着。”
　　“可怜的达蒙。他一定吓坏了。”老妇人感叹，“你们洛林家的人总是……”
　　青年打断了老人即将展开的唠叨，“陛下，这是乔，就是他救了达蒙。”
　　“见到您很荣幸。”乔俯身亲吻女王的手背，“陛下。”
　　“真是英俊勇敢的年轻人。”女王夸赞，然后一本正经地继续说，“就是不太诚实。”
　　“陛下，不要这样逗乔，他是会当真的。”青年给乔递了个安慰的眼神，转头对女王申辩道，“乔是个严谨认真的年轻人。”
　　“所以才不诚实。”女王陛下露出不屑的鄙夷神情，“对着一位容颜已逝还穿着睡衣见客的老太太说，‘见到您真荣幸’，真虚伪。”
　　青年悄悄对对手足无措的乔摇头，眨着眼睛满脸无辜的对女王道，“他还说了一个词，陛下。”
　　“哦，讨厌鬼，我只是在开玩笑。”女王挫败地捏住青年的脸颊，用力捏，“我的人生就这点乐趣了，还被你破坏了。”
　　“让我的得力助手在您这里留下心理阴影。”青年温顺地任由女王蹂躏自己的脸 ，继续平静的说道，“这可不是一个好上司该有的作为。”
　　女王看着青年脸上两个鲜明的红色指印，满意的松开手，“一起吃早饭，等我们吃完，首相也该到了。”又看了眼无措的乔，对他露出端庄优雅的笑，“你也来。”
　　乔勉强露出笑容，低声应道，“是。”
　　“我需要去换件能见首相的衣服，”女王理了理睡衣的蓬松袖口，“莱斯利，你……”
　　“乐意为您效劳。”青年知趣的答道。
　　“至于这位……乔，你可以自己玩一会。”女王用诱哄学龄前幼童的语气对乔吩咐道。
　　乔在青年的眼神暗示下按捺住满心纠结，竭力露出一个不失礼的笑容来。结果换来女王一个无声版的“依旧不诚恳”。
　　接着女王就笑容端庄姿态优雅地挽着青年的胳膊离开了房间，把笑得极为僵硬且扭曲的乔先生留在了房间里。
　　乔默默无言地揉了揉脸，觉得首先，自己当年选则修读的唇语实在没啥用，其次就是很有必要在择偶标准里添上非常重要的一条——千万不能孩子气。

　　“你看上去很疲惫。”女王看着青年蹙着眉头站在衣柜前比对着几套衣服，突然开口，“我说的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精神上的。你看上去对一切都很厌倦。”女王迎着青年毫无破绽的疑惑面孔继续道，“对乔，对我，对衣服都是。”
　　“所以，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女王语气柔和带着诱哄的意味，“居然让坚定如你也心生倦怠。”
　　青年捏着衣服的手指下意识收紧，在光滑的衣料上留下细微的褶皱，他把衣服挂回衣橱，回身对女王苦笑，“这么明显？”
　　女王坚定地点头。
　　“我只是，”青年闭了闭眼，压下想要倾诉的渴望，再睁眼时是无法掩饰的满身倦怠，“我只是对这样的生活觉得……达蒙才六岁。普通人家这个年纪的孩子在做什么？可不管他们做什么也不会像达蒙这样……命悬一线，一次又一次。”青年眼睛湿润，语气喑哑，“达蒙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如果……如果，这一次我没有……”青年哽住，再也无法继续。
　　“不会的。”女王走到青年身边，抚着他不自觉弓起的后背，低声安慰道，“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青年把脸埋进掌心，许久，才红着眼抬头，声音沙哑得开口，“谁能保证不会再发生？我吗？连自己的性命都保证不了的人。”
　　女王被青年难得显露出的绝望脆弱惊住，不自觉地抬高声音，“莱斯利洛林。”
　　青年眼中的暗影如雾气般渐渐消弥又重新凝聚，声音里不带悲喜的漠然，“对，我姓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