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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苏青狸 ...

  •   我背好包裹准备出门去,临走时悲壮问道:“前辈能否告诉我,该往哪个方向走吗?”玄云去了哪里我都不知道。

      “随便,他若想找你易如反掌,他若不想,你找也找不到。”周老头不耐烦挥手赶我。

      听了他的话,我忽而放松许多,人生在世不外乎是种种经历而已,把一切交给老天好了,再多执着也得服一个缘字。

      我出门向南走,正午时分再回头时已经看不到镇子的轮廓了,远处山上显出一点苍翠颜色,近日天气转暖白雪渐融不知是否春天将至,长长一声叹息抛在身后,转回身继续这寂寞的旅程。

      官道上行人稀疏,偶有行商的马车经过,他们皆用疑惑眼神瞅我,我低着头默默走我自己的路,自此后再没人护住我安危,我唯有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天色将晚时,我也没走到驿站,只好在路边茶摊给几文钱将就一宿。有举家路过的行旅,走到此地人困马乏人也在此休息。我放下心来寻张角落里的桌子,枕着胳膊迷糊一觉。

      风地里睡着,只觉得脖子后背疼的要命,换个姿势却仿佛看到身边坐着一抹白影。想睁开眼实在困倦的要命,只好冲着那人影笑一笑。

      周老头说的对,有缘我们肯定会再见面。

      第二天一早茶摊老板早早来出摊子,我才艰难的起身,放眼四周那一家人正在整理行装,我去问他们昨夜可否见到一位白衣少年,人家纷纷摇头说未曾见过。

      我自嘲的笑笑,原来只是幻觉。

      才走了半天我已经困顿非常,昨夜坐着睡了一夜,再加上一路疾行,只觉得脚上又肿又涨,是以一见到驿站,我也顾不上许多,赶紧冲进去投宿。

      掂量掂量身上盘缠,我只好要最便宜的地方,小二将我送至通铺处,幸而这里通铺也分男女,缺点是又脏又破四处是发了霉的味道。

      我悄悄塞给小二几文钱,烦他帮我弄点儿热水。

      许是用热水泡了脚,我竟睡的十分舒坦。

      只是第二天一早,我就舒坦不起来了,我的包裹不翼而飞。

      我哭笑不得呆坐半天,为省几个钱将剩下的钱全丢了。驿馆的人司空见惯这样的事儿,知道我没钱急匆匆将我赶出门。店小二说再走二十里才有驿站,他同情的看着我,那表情分明是说有没有驿站关你什么事儿?你现在身无分文!

      我抱着胳膊哆嗦嗦嗦在路上慢慢走着,连影子都透着悲凉凄惨,此时我身上只剩了这身苏绣的锦袍和那块峨眉派的令牌了。我正纠结着,关键时刻是当衣服好呢?还是卖身体面些?

      忽听的不远处,熟悉的旋律响起,是陶埙!玄云曾吹给我听的曲子。我兴奋的寻声音找过去,那白衣少年坐在河边巨石上吹一曲相思。

      越听越觉得委屈,越委屈那眼泪便似断线珠子一般滚落,止也止不住。我哭着喊玄云的名字,我能想到的此刻也只有他了。

      我哭诉着钱丢了的惨痛经历,他却只是抚摸我的头发静静微笑,待我哭的轻些了他才开口,声调平静温和十分抚慰心灵:“我都知道,这两天你连话都没说超过十句,憋坏了吧?现在可知我的好处。”

      我抹着眼泪拼命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还敢赶我走吗?”这孩子分外小心眼起来。

      我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轻轻在他唇上吻一下,发誓一般低声道:“再不敢了。”

      他的笑容灿烂,犹如艳阳。暖动我心,这一刻我决定妥协。

      玄云替我买了匹枣色骏马,我愣愣望着那高头大马,问他钱自何处来。他对我倒是知无不言,他只把那些人身上的钱拿一半给了周老头。

      他说:“我若一份不留,你必定要责怪我的。”

      我暗叹一声:“孺子可教也!”

      “你怎么不问咱们去哪?”

      “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只要不是我一个人,去哪儿都可以。”我安稳坐于马背上,闲闲赏看风景,也许我只是孤单害怕才这么紧迫的抓着玄云,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我遇到他,使我快乐。

      他说,你那么怕冷,咱们就往南去。

      我点头说好,始终咧一张嘴,笑的傻呵呵的模样。

      风餐露宿也没什么可怕,玄云去捕猎,我则在不远处捡拾干燥树枝搭成一堆。玄云回头冲我微笑,我托腮呆望着他,一时竟忘记自己身在何方。

      闲时他教我吹那只陶埙,我学的很快,已能自己吹些短调。荒郊野外冬风凌厉,我们坐于火堆旁烧烤一只瘦干干的小兔子,天色渐暗,我依偎在他身边取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咱们何时成亲?”玄云认真的问我。

      我惊跳起来:“你说什么?”

      他神色瞬忽冷下来:“你又反悔?”

      我不是反悔,我是没想到这么快。我左思右想,仍坐在他身畔:“我比你大十岁,你可知道?”
      玄云冷冷盯住我:“除了这个,你还有其他的理由吗?”

      我茫然望天无奈的摇摇头,没有心理准备,一时还真想不到其他的托词。

      接下来,玄云展颜一笑:“那就这么定了……”

      我赶忙打断他:“等到你满了二十,咱们就成亲。”

      玄云想半晌,也点头同意:“也好,咱们总得找个地方先住下。”

      我暗自嘘出一口气,不知为什么心里总做贼一般的发虚。

      我是迷恋他好颜色,衣食住行皆依赖于他,可从没想过结婚。毛爷爷说过: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相较于玄云高义,显然,我是只想耍流氓那个。

      他伸出手:“你看来总要反悔的样子,还是送我个信物也算文定。”

      我赧然摊手:“你看中什么,你自管拿去好了。”

      他忽然凑过来在我唇上啄一下:“这就算了。”眸光熠熠,我的心都漏掉一拍,整颗心如沉溺水中,闷闷的轻痛却又雀跃。

      我愣怔片刻,哈哈笑起来,寂静冬夜里那笑声在山间传的远远的,盘桓不去。

      “无量天尊!”那一声道号犹如重锤击于耳间。

      玄灵自暗影中慢慢走出来凝眉而立:“云师弟,你还不悬崖勒马!”

      终于躲无可躲,我却胸有成竹,毫不畏惧。玄云刚向我求婚,无论如何他总会护我周全。

      玄云亦坦然的很,只是淡淡的说:“师兄,你都看到了,还费什么口舌?”

      玄灵冷笑道:“师傅明明罚我永世不得下山,你可知这次师傅为何派我下山寻你?”他目光如电落在我身上,从第一次见他,我便不喜欢他的眼光,我闪身在玄云身后不愿看他。

      玄灵接道:“二十年前她曾诱惑我,并盗走天罡石。”

      我本想说,老娘这辈子都没见过什么叫做天罡石,微侧头却发现玄云神色有异,他的手牢牢抓着前襟处。电光石火间,我忽而明白陶云溪送给我那块玉,也许就是玄灵嘴里的天罡石。

      我不由得倒退一步,却被玄云抓住手腕,他沉声道:“师兄,你肯定认错人来,她是个好女子。”

      玄灵冷笑道:“‘好女子’?你可还记得,玄明当初也对师傅说过这样的话。”

      玄云曾说过他曾发誓不会如玄明一般,玄明始终是他的心病。

      月光下,我分明看到他悔痛交加神色动容,我无力的解释:“我不是,我不是他说的那个人……”

      玄灵怒道:“苏青狸你还狡辩,若不是师门有命,我早已将你碎尸万段!”他目光中杀气更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诱骗本道全是为救那魔头陶云溪!”

      陶云溪这个三个字一出,我和玄云都愣住了,这里真的有人叫陶云溪!这不是我错觉,原来真有人叫陶云溪。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玄云早已放开手,惊喜交加跨前一步追问玄灵:“陶云溪……你知道云溪?他在哪里?”

      玄灵恨声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何会重返昆仑,且深陷石牢十数年!你对陶云溪有情,才会引他妻子上昆仑寻找玄明,他的妻子死了,你自然好取而代之,哪知你运气不好,被师傅发现关进石牢……”他神色痛楚,半晌才道:“原来如此!……原来……你并不是来找我。”

      这个可怜人以为苏青狸是为他而去,只怕他有这个想法时反而会幸福些吧。

      还未等我自同情中脱离出来,玄云在我身后低声呢喃道:“你骗我的,是吗?”

      我的喜悦僵在脸上,只觉百口莫辩,只说一个我字,便呐住口舌,怎么解释呢?解释了又有谁会信呢?

      唰一声玄灵抽出长剑掷给玄云,沉声命令道:“师弟,留她性命,秘笈尚未找到,师傅不会叫她死的。”

      我身后是半段峭壁退无可退:“玄云,不是的……不是的……”我的故事被玄灵完整起来了,其中的起承转合无不贴切,连我自己都要信以为真。

      我第一次知道剑光有种奇特的寒意,扎进身体里也是凉凉的,那寒意竟能让人忽略疼痛。
      玄云美丽的脸上神色分外凄惶,他的手都在颤抖。

      他没杀过人,他杀的第一个人是我,一个他刚求过婚的女人。

      他抽出长剑,我不自主退后几步。最后那一刻,我只看到,月光映照下的他扔掉长剑,一步踏上前似乎想拉住挂在悬崖边的我。

      不幸的是,老天爷总比他快一步,他刚触到我的手指,支撑我的那节树杈便应声折断。

      他似乎喊了一声清黎,我闭上眼笑起来,不知他叫的是哪个?是那个勾引他师兄的妖女苏青狸,疑惑是和他一路同行的苏清黎。

      在这瞬间我才骤然明白,我和她原来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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