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周老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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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渐远，里屋传出咳嗽之声，我再睡不着闷闷的起身，握住玄云的手万分沮丧：“我也只剩那只骡子和你了，现在骡子也没了。”
玄云哭笑不得，狠狠将手抽回去：“竟将我和骡子相提并论？听口气你似乎更看重它。”
“我自然看重它，山穷水尽时我要么吃了它，要么卖了它。真到万难时，我能吃你还是卖你？和骡子争什么闲气？”他面色难看抬了抬手，可最后还是把手放下了。我按着乱叫的肚子，没心没肺的从包裹中翻找吃的，又硬又冷没一样能吃，顺便指指他的手：“你想点我哑穴？”
“我想打你！”他倒真说实话。
卷帘一响，那头发花白的店主摇摇晃晃走出来，他喃喃自语道：“当我的酒是白喝的吗？”
我肚子饿的乱叫，见店主出来赶紧跳下桌子，保持应有礼貌，但始终一肚子火儿无处发泄，说话难免有些不中听：“不白喝又能怎样？连我们的骡子都赔上了。”
那老头眯眼打量我和玄云，捋着胡子一副对真相了然于胸的模样：“苏姑娘，骡子丢就丢了吧。”
我震惊看他：“你怎知我……。”话没说完便意识到我犯了大错，赶紧将嘴捂住闪身躲在玄云身后。
他并不知道我姓苏，他以为我是那个江南剑侠苏明生的女儿。
“我不姓苏，我姓沈……我是丫鬟。”我将玄云推出去：“这是我们家公子……”
玄云一抱拳行个礼尊一声：“前辈。”不承认也不否认，气定神闲的模样，衬的我小家子气的很，我倒小瞧了他。
老头并不信，冷笑道：“你的丫鬟穿的实在富贵，这身苏绣只怕镇上的百姓见都没见过。”
都怪我贪图这衣裳好看，现在倒好泄露了行藏。
她家破人亡逃命之际，唯一带的竟是这件苏绣的棉袍，想来南方本用不到这样的衣物，可见这是她专门准备嫁来北方时用的，且早收拾进近身行囊里，待嫁之心昭然。袖口处绣着一个月字，不知是她的名字，亦或是她思慕未婚夫才绣上去的。
她是如何逃脱，又是如何历尽千辛万苦的，我都不得而知了，我所知只是，她终于没能逃过劫数，葬身荒郊。
我不会教任何人知道她的惨遇，使她蒙羞，他们爱当我是谁那就当好了。
“不过是捡来的破衣裳，原来这么贵重？”我淡然应道，也不再躲闪，我握住玄云的手。
一个在小镇上开酒馆的老者，竟然认得苏绣，可见也有些见识。
老者嘿嘿一笑：“想必你是另有情郎，毁弃了婚约，怪不得明月公子四处寻你。”
这位老爷爷一定是个写话本的，富家小姐弃婚私奔？
我也应和着笑：“您说这个故事十分有趣。”
老者瞧我和玄云一眼：“老夫姓周，看你们还有些良心，老头子是不会说出去的。”说完便再不理会我们，默默去将半掩的店门打开，一面将门楣上灯笼取下熄了。
实在想借用江湖上流传的那句名言，手执利刃大喝道：只有死人才不会泄漏秘密。
鉴于我并没有那个本事口吐狂言，玄云又未必肯动手杀人，我还是选择闭上尊嘴。
老者忙活完，去后厨煮一锅薄粥请我们喝，我也大方的贡献出包袱中的硬窝头，准备好好吃顿早饭。
一口粥含在嘴里我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我深深皱眉，那周老头呼噜噜一连喝了两碗，我与玄云对视，玄云也是面有难色。
是我的错觉？这粥怎么有股老鼠味。
“这粥是拿老鼠的洗澡水熬的吧？最过分是，竟然没有烧开。”我把碗搁在桌上，顺手按下玄云手中的碗，有些恼。
这些日子风餐露宿，我自认不是个并不是挑剔的人，硕大的田鼠也吃过那么一遭，这没煮开的老鼠汤我真有些受不了。
老头嘿嘿一笑：“小丫头好刁钻的口舌，这也能让你尝出来。大约是从房梁上掉进水缸的，到现在还活着呢，你要是喜欢进去可以进去看看。”
呕！我和玄云同时发出干呕声，俩人相扶着狂奔去门口对头狂吐。饿了一夜，只有一肚子苦水。
玄云拿袖子替我擦嘴，我委屈的很：“咱们快走吧，这老头立定心思要毒死咱俩。”
周老头凉凉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们昨夜守门，丢了四坛上上好酒，总得赔偿一二吧？”
我示意玄云不要讲话扶我起身，对着那张老脸冷笑数声：“我二人守门的工钱呢？不给工钱，我们就只算路过不算守门。您老要是打算给我们工钱，那就抵酒钱吧。”敲诈我？门儿都没有！
玄云低头暗笑，我捏他手背请他克制。
“小丫头，你知道老夫的酒有多贵重吗？”周老头捻着胡子眼中精光闪过，我哆嗦一下，这就叫目露凶光吧？周围雾蒙蒙天没有大亮，街上还没有行人，要不是有玄云在身边我早就认怂给他跪下了。
我壮着胆子凶回去：“再贵也贵不过我的骡子！”
眼前一花，一只盘根错节的老手闪电般欺至眼前，玄云用肩膀将我撞开出手阻拦，那周老头手腕宛如灵蛇攻向玄云。
我正撞在门框上，一面揉着额头一面替玄云担忧，两人出招非常快，我几乎看不清楚，但我唯一能看到的是玄云凝重的表情，还有渐渐后退的步伐。
那周老头脸上倒有种越来越欣赏意思：“难得！真是难得！昆仑竟有你这样的弟子。”看来他也不是要赶尽杀绝，不过是给我们点儿颜色瞧瞧。
“赶紧住手，我不用你赔骡子了。”我给他台阶，请他住手。
周老头骤然撤身，幸好玄云武功不俗脚下稳当，不然肯定要摔个跟头。
“小子，你向南去追那些人，叫他们务必付清酒钱。”周老头佝偻着身子咳嗽两声。
玄云冷冷回答：“他们昨晚就走了，以我们的脚程根本不可能追上。”
周老头嘿嘿干笑两声：“你一个人去刚好，这丫头会在店里等着你。”
玄云拧两道俊眉将我挡在身后：“不可能，我不会放下她一个人。”
“谁知你是不是要杀了我熬汤！”我将脸埋在玄云背后。
“呸，老头子连只耗子都不煮，会熬了你？”
玄云似下定决心，紧紧攥我的手：“我很快回来。”
周老头自门后取出一柄短剑扔给玄云：“你不惯用拳脚，带把兵器去。”
玄云冷冷瞥一眼手中的剑，将它塞进我手里：“你用它防身。”
我回头瞅周老头一眼，哭丧着脸对着玄云，怎么防？我半点功夫没有，真有危险难道叫我自杀？
玄云到底还是走了，我一直眼泪汪汪托腮坐在门口。
周老头在屋里呼喝我：“挡我财路，还不滚进来给我干活！”
形势比人强，我只得抹着眼泪进屋。玄云肯去替他讨要酒钱，很明显是因为他对这老头子也无必胜把握。
去缸里舀水，烧水好洗块抹布，那只老鼠果然还在缸里游来游去，我顿时放心很多。打算帮着擦擦桌子，那块破布一浸了热水，立马染黑一盆水。
我没好气骂道：“要饭的衣裳也没你家抹布脏。”
周老头坐在柜台后面一面喝酒一面耻笑我：“好高贵的丫鬟，洗个抹布还用热水。”
我一张张桌子细细的擦，并不是爱干活，只是找点儿事情做掩盖一下心里的不安。
也许，玄云再也不会回来。
“周叔，来两角酒。”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跑进店来大酒。
周老头立马换了慈祥和蔼表情，慢吞吞起身帮小孩子打酒，完全是个普通老者，哪还有刚才武林高手身手矫捷的模样。
那孩子捧着酒壶不肯走：“这位姐姐是谁？”
“我侄女，来投亲的。”周老头随口就胡说。
我低着头暗暗拿白眼翻他，投亲？你当我是来当你家长工的吗？
“周叔，她可比杏花楼的姑娘穿的都好看。”那孩子艳羡的瞧着我。
“臭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净跟着你那不长进的爹学。”周老头佯装要打，那孩子吓的抱头逃走。
“杏花楼？怪不得这叫烟柳镇。”烟花柳巷吗？我擦着桌子坏笑。
“笑个屁，他夸你穿的好看，又不是夸你长的好看。”周老头斜我一眼。
我只装没听见，蹲在地上洗那块恶心的抹布。有人进店，我微抬头瞧见门口一双纤尘不染的靴子，忍不住再往上瞧，一身非常熟悉的飘逸白袍。来者是中年男人，一顶道冠两鬓斑白，手持长剑庄严持重。
曾经悬崖木屋边，玄云便是穿这样一身衣裳，引的我失了神。想到玄云，我立刻恢复神志，昆仑派剥皮的来了！
幸好我蹲在地上，前面尚有桌子遮挡，我赶紧将头上攒发的半截玉钗扯下来藏进袖子里。
周老头一见这位，傲然问道：“仙人下降，所为何事？”
中年道人十分好涵养，略一抱拳：“这位老者，请问是否有见过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孩子长的还挺好看的吧？不光长的漂亮，武功更不错。你们昆仑派少有这样出息的后辈。”周老头摇头晃脑赞叹，我吓的腿软连站起身来都不敢。
“还请告知师弟下落。”那中年人再一鞠躬。
周老头上下打量他：“你在昆仑什么辈分？”
“家师玉虚真人，本道道号玄灵。”
老头略作沉吟一脸莫测：“他小小年纪便是玉虚亲传，他必定是姓沈。这么说……他是玉虚老儿的剑侍！”老头话音一落，玄灵的脸色微变，他一只手按在剑柄上杀心已起。
我用抹布遮着脸，怕溅了血脸上。我从缝隙里偷看到周老头一脸的诡异笑容：“我和你师傅也算有些交情，烦你回去转告他，以他的修为，日后只怕根本降不住那个小子，反为所害。”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周老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