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烟柳镇 ...
-
曾大哥为我们各斟一杯热酒，我伸手欲接过玄云手中酒杯，他手腕一转将我推开，赌气般仰头把杯中酒全喝下去。
喝完又呛咳不已，我实在无奈只得帮他拍背顺气，他却冷着脸再次推开：“不用。”说完把杯子再递过去。
曾大哥却不肯给他倒，只委婉劝导：“不可带气喝酒，伤身的。”
曾嫂子轻轻拉我衣袖：“妹子，帮嫂子去灶下打个下手。”
我垂头和她一起出去，挽袖子乖顺的问：“嫂子尽管吩咐？”
她掩嘴笑道：“叫我清宁姐好了，哪有什么吩咐，不过是问问你们俩人是怎么回事儿？”
我尴尬的搔搔头：“也没什么，不过是惹那个孩子生气罢了。”
她从锅里盛取炖肉规劝道：“男人多大都是孩子，你得顺着他才行。”
我苦笑，顺着他？又不是皮痒了！
“清宁姐，不瞒你说，我都二十八了，他才十八，我若顺着他岂不是太不要脸？”我仍有怀疑，总觉得她也许并不是要劝和，只是在试探。
清宁回过身来惊讶的盯住她：“你……二十八？比我还大？”她甚至伸手来摸我的脸颊，又拉起手来细细端详：“看看这双手便知道你必定是大户人家的闺女。”
“不是的……也不算是……”我能保住一双手全靠洗衣机，本想否认，又解释不清，只好顺着她误以为的好了。
“你家境不错为何将婚事耽误至此？”
幸好早有借口：“我……我许了人的，哪知他早早不在了。”
清宁遗憾的点头：“我说呢，你自家里出来也极为不易吧？”
你看吧，从你说第一个谎话，便要说无数个谎话来圆它。我额角都有些冒汗，还没待我想到理由。
曾大哥喊一声：“你们聊啥呢，还不进来吃杯酒暖暖。”
我趁机端那钵肉回餐桌前，玄云面色绯红。我坐在他身畔，他侧头瞧我十分羞涩模样。
我猜测曾大哥铁定教了玄云不好的事儿。
玄云夹块肉给我，我吃一口只觉异常香甜，忍不住问曾大哥：“您这是打的什么？”以后一定叫玄云弄给我吃。
“狗肉。”曾大哥哈哈一乐。
我胃一紧赶紧扑出门到院子里去吐，玄云忙跟出来替我拍背顺气。
“你不是爱吃肉？”
“我养过狗，它死时我为它流泪。”在我心里吃狗等同于吃人。
玄云叹口气站起身来：“连只狗你都忘不掉，何况是那个人。”
狗和陶云溪？连这您都能做出联想？我捂住脸哀叹：“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我也不算长情，我只是记性太好。
玄云喃喃吐出一句，我怀疑听错：“你说什么？”
“回屋，冷的要命。”他先转身扔下我进屋去，鬼话!冻死我几回也轮不到他喊冷！
我好像听到他说：‘情愿你不记得我。’什么意思？我呆呆望着他的背影。
曾大哥装喝多了，搂着清宁姐去外屋睡去，里屋只剩我和玄云面面相觑。
我怎么知道他装醉？我明明看到他用手掐清宁姐的侧腰，难为清宁好演技，全程绷着脸竟然只声未出。
玄云说：“清黎咱们好久没一起……”
我大吃一惊：“别胡说，我们从没一起过！”
玄云咬牙骂我：“妖女！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下流！”
哦！原来他说的是很久没一起练功了。
我忙把手塞给他：“练吧，拿去随便练。”练功我真心喜欢，第二天总是神清气爽。
我偷偷睁眼瞧玄云，眉眼漂亮的更是没话说，我忽然想试试他的嘴唇是否真如看起来一样柔软。
“别胡思乱想。”玄云沉声命令我。
我吃惊的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难道他会读心？吓的我要抽回手去，却被他牢牢握住。
他睁开双眼，目光灼灼盯住我：“你突然收手，你我都会受伤你知道吗？”
我赶紧道歉，我哪知道这么多？
见我道歉，玄云再次缓缓闭上双眼：“你心跳的那么快，我的气息都被你搅乱。”
“下次教我吹那个陶笛。”
“那叫埙。（xun）”
“你只说教是不教？”我为自己孤陋寡闻汗颜。
“教，你也学不好。”
“看扁我者，必生不如死。”我低声诅咒道。
他只微笑提醒我：“凝神静气。”
我赶紧收束心神，定神静心。
一早上曾大哥便屋里屋外的忙活，我推窗一瞧才知道，他正忙着给清宁姐烧洗脸水。我感动的不得了，得此佳夫，妇复何求。
曾大哥见到我先愣了一下，才笑着指指地上另一只土盆：“让那小子替你调好水。”说完乐呵呵端着水自伺候娇妻去了。
玄云默默从屋里出去，捡起盆子听话的调水。
我呆呆的想，今天早上醒转才发现我又趴在玄云胸口睡着。若我们能做一对似清宁这般的普通夫妻也是很好的事儿。
我正怀揣着甜蜜复杂的心情，一低头却被水中的自己吓住，我指着自己吃惊的问玄云：“我怎么了？”
水中那个人，肤色莹透顾盼间神采飞扬。这光彩照人的女子真是我？怪不得曾大哥早上见到我都愣住。
玄云却不觉有异常：“你从来都是这个样子。”
“怎么会？我们初次见面也这个样子？”
玄云脸都红了：“那天你冻的浑身青紫，夜叉一样，哪有个人样儿。”
我送他一记白眼，这孩子真不纯洁，总想着人家光屁股的模样干嘛？“你的内功能养颜美容？”我实在无法理解眼前所见。
“内功确实有让人容光焕发之功效。”
“你不早说！”我不信长生，我只求不老。
我强烈要求玄云凑在我耳边，将内功心法再次说给我听，我这次非常用心的牢记下来。
大雪下了整夜，此时乡间路上积雪很深人烟稀少，不辨方向。
吃过早饭玄云便执意要走，我虽有些不乐意，可也知道他的意图，在同一个地方留宿超过两天便是不智。
清宁姐送我和玄云一人一双棉鞋，嘱咐我们路上当心，回头看那土屋柴扉，夫妻二人站在门口紧紧依偎目送我们。
我惟愿这样平静美好的岁月我也能拥有。
玄云忽然握住我的手轻声问：“冷不冷。”
幸好还有他，我微笑点头：“冷。”
雪地难行，那青骡驮着我走不动，只好和玄云互相搀扶着在雪里跋涉，周围一片白茫茫大地，仿佛不会有尽头，心境苍茫不知未来会在何处。
我问玄云：“你为什么非要入昆仑。”这么不人道的门派，怎么会有人乐意加入。
“师祖天乙真人原姓沈，自昆仑派成名，沈家必挑选根基适合练武的孩子送入昆仑做剑侍。”他提到‘剑侍’二字时眉头微皱，随即又不着痕迹遮掩过去。
“剑侍是做什么的？”我知道他不太想提，可我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
他停住脚步抬头望向天边落日：“就快天黑了，咱们得快些走。”
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只好住口，玄云是我唯一朋友，我也不想因八卦面目可憎。
我十分想问，峨眉山上那个老妖婆是什么人？但又怕惹火烧身想想也还是作罢了。
只好变换话题，换副娇羞做作模样说：“沈公子，要不奴家给您唱个曲儿吧？”
“荒郊野外的，你再把狼招来。”
“你还没听怎知我唱的不好？”我下手扭他腰。
他伸两指捏住我手腕，调侃的笑道：“我只是怕你唱的太好，把同类叫来。”
这孩子学坏了，调侃起我来毫不留情。
天将擦黑我们才到镇上，镇名烟柳，名字挺柔美，可惜季节不对天又黑了，我看不到全貌。
沿街的建筑并不高大，可以想见并不是繁华地方，商铺多数已经关门，街上已没行人走动。
只有街角一间小酒馆挑盏昏黄灯笼仍在营业，我们打算进店喝杯酒先暖暖，再图其他。
店里只有一位白发老者伏在桌上呼呼大睡，并无其他酒客，我喊了几声老板，都无回应。
我陪玄云自去栓了骡子，再回来发现那老者已醒来，一张核桃般的皱脸，苍白杂乱的胡子，醉眼朦胧，一瞧便知他早已酩酊。
我问能否留宿，老者也只是含糊道：“酒……在那儿……钱……放这。”他指指自己身边的抽屉，说完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去了里屋。
剩我和玄云相视而笑，好现代的服务理念，全自助服务，连个收银都没有。
我溜达至墙角揭开坛子上的酒封，清冽酒香立刻飘散出来，光闻到都已醺醺然，忍不住惋惜叹一声：“要辜负这样好酒了，总有朝一日，等我有了钱，必定请你不醉不归。”市面上掺了水的劣酒三文一角，这样上好的酒，别说是喝就算闻闻都是罪过，我喝不起这样的好酒。
仍压紧酒封踱至玄云身畔。
玄云虚掩店门，将炉火燃旺，随后拖两张桌子为我拼张临时床榻：“地上太凉。”不知是否我幼
时扶老奶奶过马路积下的善因，竟能碰到他，细心至此真该感激万分。
我半真半假抱怨桌子太硬，非要他坐在一头，我枕住他的腿才肯休息。
这是私心，我总是害怕，怕不抓住，他便有可能在我某次熟睡时离我而去。
玄云将右手递给我，最近即便之手他都能将我体内的那点儿真气控制自如，我生来酷爱坐享其成，乐得把练功这样苦逼寂寞的事交给他去做。
睡至半夜我只觉后脑勺一阵凉风吹来，玄云的外袍不知何时盖在我身上，我缩缩脖子想躲进袍中，而后便有只手抚上我后颈替我遮风，半梦半醒之间，我只听得好几个人倒酒谈笑之声。
秦淮河上会完了的名妓，便动身去钱塘观潮，……这些江湖客雅俗共集，善恶难分。
在这样寂静环境下，尽管他们压低声音，我听来仍是噪音。
玄云肯定醒了，他不动我也不敢动。
“总要做单大生意，才能再南下快活去。”
“明月山庄出了笔悬赏，不知弟兄们有没有门路得了。”
“得了吧，韩明月的钱只怕咱们兄弟有命赚没命花，那个人和他老子可大不相同，喜怒无常的很。谁知他安的什么心。”
我有心病不由的竖起耳朵，玄云握我的手紧一紧，以内力帮调整我絮乱紧张气息。
“我听说，他们找的是江南剑侠苏明生的独生女。”他们压低声音，不知是玄云的内力帮助，还是周围太过安静导致我如此耳聪目明，我竟然也能听到他们的话。
“苏家一夜间惨遭灭门，没想到还有活口？”
“韩苏两家早有婚约，那姑娘必定是去投奔明月山庄的，不知为何失踪了，使得韩家遍洒消息找她？”
找她？我看想害死她倒是真的，不知灭了苏家的那帮人知道有活口，会不会赶尽杀绝？
“八成是凶多吉少!对了，不知苏家得罪了什么人？”
“谁知道，那些自称大侠的人，背地里看他不顺眼的太多了。”
那些人嚷嚷闹闹半天，终有一人提议要走：“还不快走，等着店主出来讨要酒钱吗？”
“谁敢！咱们兄弟喝几口酒是给他面子。”真不知这位自信是来自何处。
虽如此说，他们还是很快作鸟兽散，离开了小酒馆。
我们的那只骡子叫了几声，守着个活生生的武林高手竟然敢偷我的东西？血一上头打算跳起来，却被玄云按住，他伏下&身在凑在我耳边低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颓然卧倒，这倒是实话，我们不惯杀人，为头骡子被人误会大大的不值。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烟柳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