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去沽梦》弄清风

63、在路上

　　在山谷又停留了两三天后，曦和与朝颜再次离开，一路辗转巡视其余四处通天阵。而就在这期间，曦和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苍理司终于有动作了，这次的动作来得无比迅猛，且一来就冲着曦和的软肋。若有人不怕死地来刺杀曦和，曦和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因为朝颜就在她身边。可是这次苍理司的目光直接盯在了那五处通天阵上，那里可没有朝颜这样逆天的人在，万一被苍理司成功破坏，曦和先前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

　　所幸，那五个地方都有大量的异人在，就算苍理司派人前来捣乱也可暂时抵御。而且先前朝颜跟孔雀王布下的透明罩子，可不止防雪那么简单，在一定程度上也可削弱敌人的力量，以备不测。

　　与此同时，曦和马不停蹄地赶赴边疆，紧急召见了苏小满跟梅九爷。

　　苍理司来势汹汹，手下虽然没有军队，但却有大量的信徒。而且苍理司最不缺乏的就是像易清寒那样的高手，而站在这些高手顶端的无疑就是四宫大人，若他们一出手，除了朝颜谁能阻拦？

　　但按照曦和的估计，修建通天阵打的可是与苍神沟通的名义，四宫若出手，那算什么？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而且四宫不出手多年，断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引出来。所以最先攻击的一定是下面的人，这时候，只要曦和能拿出相当的人手来抵御就行。

　　这些人手，除了万国可以调一部分，另一部分，自然就只能从军队里拿。但军队可是要防着南羽进攻的，随意抽调可是会引来极其可怕的后果。于是，与苏小满商议过后，曦和连夜返回九离，进入尧奚殿内，运用青铜镜的力量，与北落取得了联系。

　　当日曦和一人坐在尧奚殿内，与北落商谈将近一个时辰，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反正，苏小满很快就得到了曦和的回复，亲自率领大军撤离边疆，赶往五处通天阵，扎营驻守。

　　于是，在世人不解的目光中，苍理司与夏烨的正面碰撞，终于正式开始了。

　　一方面，是苍理司的人不计代价不计后果的，几乎是前赴后继地想要摧毁正在修建的通天阵。这项行动虽然不被广而告之，但是从过程上来看，苏小满等守将却不得不惊叹于苍理司的底蕴。这个平日里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光以威势镇压世人的信仰集合体，竟然蕴藏了这么多绝世高手，一个个都有大神通。若不是夏烨一方人数众多，这场仗干脆就不用打了。

　　曦和四处督战，与朝颜援助于各处，朝廷与俗世的事情便暂时交予十四弟景溪与梅九爷打理。同时，在曦和的严辞命令下，五处通天阵的修建一刻不停缓地进行着，也许就是隔着一座山的距离，那边是刀光剑影，血染河山；这边却还是车马如流，人来人往。

　　时间！曦和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怎样才能在苍理司的强攻之下，顺利并且迅速地建成这五处通天阵。最主要的，是一定要赶在与她一同穿越而来的那个神恢复元气之前！

　　为此，曦和很焦虑，焦虑地几乎每夜都不能合眼。思索七日之后，终于派人从战场上叫下了朝颜，跟他商量着从另一个角度来解决事情。

　　在朝颜、孔雀王等人的眼里，苍神只有一个。但曦和却知道，在这个世界有两个苍神，一个在沉睡，一个在恢复。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女帝会利用通天阵的力量把苍神的气息从这片土地上抹去，可是现在呢？曦和就算灭掉了一个，那不是还有一个？那剩下的那一个曦和要凭什么去打？

　　所以，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在其中一个苍神还在沉睡的时候，就把他扼杀在沉睡之地里。但是关键是，那个地方在哪里？

　　曦和抱着试试的心态问朝颜，不出所料，朝颜摇摇头，“苍神以天地为家，每次沉睡的地方都不定，就算是我，也无法查探。”

　　“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曦和皱眉，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朝颜略沉吟，黑发温顺地垂在两侧，但却失了往日的光泽，沾上了尘土。连日来的大战让他的白袍都溅上了血迹，像是一个个朱砂点，又像是一片片红落英。只有他的神色还如往常一般平静，“苍理司的术法里有一个追根溯源，也许可以用那个术法去查探。但是，那个术法毕竟很普通，面对苍神这样的目标，失误率会很高，而且每次探查道的只能是一个模糊的方位。”

　　“没关系，这就足够了。”曦和摆摆手，焦虑之中终于透出一点喜色来，“传令下去，让孔雀来见我。”

　　不多时，孔雀王来了。他虽没有上场御敌，但是在白首山上平和了六百年的他最见不惯这血腥的杀戮场景，所以身体一直不适，脸色苍白。

　　“没事吧？”见孔雀王这样，曦和不禁为他担忧，“不若回白首山修养一段时间？”

　　孔雀王却摇摇头，“我没事。你找我？”

　　“嗯。”曦和点点头，“我打算接下来去寻觅苍神沉睡之处，你可否通行？”

　　闻言，孔雀王的眼神里流光闪烁了几下，却没有立刻答应，似在挣扎着什么。沉默了良久，才缓缓点头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于是，血雪交加的十一月，在将通天阵之事全权交予苏小满之后，女帝曦和再一次在世人眼中隐去了行踪，带着朝颜以及孔雀王这两位大神通者，踏上了寻找苍神的未知旅途。

　　同年十二月，南羽兵发大草原，伐苍理司。

　　大雪无情，尽管有官府以及燕城诸多商贾协力，这一年的新年里，还是死了很多人。不管是南羽，还是夏烨，新年的红烛火都不能驱散这片天地间所蕴含的寒冷。

　　来年的三月，草长莺飞好时节。就算是那个异常的严冬，也终于迎来了别离的时候。曦和去鞠一把清水洗了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下，站起身来是，大草原的暖风吹拂起她有了褶皱的衣衫。

　　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头时，高高的暖阳之下一只苍鹰低空翱翔，发出清脆嘹亮的叫声。听着这声音，曦和觉得自己的心情都要明朗了许多。可再低头时，看见自己沾满了泥土的长靴，才惊觉自己已经不知疲倦地奔走了多久。

　　回头看站在身后的两个男人，即使是朝颜和孔雀王，本来最不会被干扰地他们脸上都染上了风霜。可以想见这一趟旅途是有多艰辛和枯燥。

　　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空手而归，曦和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走过了多少地方，失望了多少次。但她的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停，要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为止。你一定可以做到。

　　是啊，如果找不到，那一切都无法结束。

　　思及此，曦和转身拍拍两位的肩，豪气干云地大步往前走着，“走吧，路还远着呢。”

　　朝颜与孔雀王相视一笑，心中郁积的浊气因为曦和的话而少了几分，随即举步跟上。

　　风吹过原野，吹来又一个春。

　　而就在距离曦和三人约莫五里的地方，南羽大军的军营里正有号角吹响，拔营启程的时间到了。铅华山已经不远了。

　　御驾亲征的南羽皇帝北落策马行在营地前，身侧跟着的是他从军时的挚友，现在的两位大将军——商无期以及柳折。三人这样策马行着，迎着初升的朝阳谈笑，倒让他们不禁想起了当初刀剑舔血的时光。

　　那时候虽然朝不保夕，打起仗来可能几日几夜不能休息，但是贵在单纯，几人之间的情谊也恰是最干净的时候。哪像现在，一个帝王，两位将军，即使兄弟情谊未变，却也再无法回到从前了。

　　但每个人都知道，从前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北落前一刻还与柳折说着话，下一刻回望某个方向时，眼眸里对岁月的唏嘘，是最真实不过的证明。

　　他笑笑，却不再像以前那样耿耿于怀。手腕一抖，苍鹰再次展翅而飞。鹰是琅嬛阁的鹰，这无数只鹰就像北落的眼睛，清晰地看见了所有北落想看见的人，想看见的场景。

　　青草连天之处哦，故人远去。
　　时光荏苒之中啊，荒草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