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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回合 ...

  •   陆家小妹要出嫁的喜讯不胫而走。大喜之日,凑热闹的村民全挤进陆家巴掌地儿大的院落,一个个喜笑颜开得穷开心。

      “傻人有傻福,芊芊这孩子居然嫁了个这么标致的男人!”

      “唉,真可怜!这男人如果不是眼睛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

      牵着鸾绸花球,红布盖脸的陆芊芊侧身经过七嘴八舌的乡邻时,冲口就噎死人不偿命地顶了回去:“脑子有问题的前提是得有脑子,你们有吗?”

      虽说红盖头挡住了她足够吃人的眼光,但还是成功地让那些嘴贱皮痒的妇孺乖乖闭紧了嘴。

      “一拜天地,从此受尽媳妇气;二拜高堂,还要讨好丈母娘;夫妻交拜,开枝散叶把钱赚。礼成,送入洞房!”激动的情绪始终游刃在陆芊芊甜腻且憧憬的声音里。没错!她苦守十七年的贞操终于不用再继续坚守到第十八个年头了。

      想到这里,她兴奋地攥紧了手中的红绸,猛力一扯,就将面色早就铁青灰败的新郎倌连拉带拽地扯进了洞房。

      “夫君,我们成亲了。”陆芊芊喜不自禁地揭落红盖头。

      君烨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令整片红得铺天盖地的洞房顷刻黯淡了几分颜色。

      “夫君,喝了合卺酒才能一起睡。”不胜酒力的她一口喝干火辣辣的酒后,双颊腾地烧起两簇火烧云。侧过头,含情凝睇近在咫尺的君烨,媚眼吐丝道:“夫君,你今天,真美!”

      握着酒杯的指骨青筋纵横,他仰面直饮而尽。这该死又能装的女人是非要用“漂亮”、“美”这种娘气的形容词来夸赞自己的风华绝代吗?这分明就是对他的侮辱!心里藏着憋屈的君烨哼道:

      “亲也成了,堂也拜了,令牌呢?”

      “夫君放心,为妻一言既出,死马难追!”陆芊芊动作麻利地剥着身上的喜服,思想觉悟到这喝下肚的虽是酒,汩汩排出的竟是汗,怎一个燥热难耐!忽然想到拜堂之前自家爹娘笑得那一嘴的不怀好意,心头发紧,莫不是这酒里被下了催情助兴的玩意儿?思及此,她索性将仅剩的一点儿矜持顺着酒劲推了干净,扯着衣襟直呼胸闷身热。

      满脸密布黑线的君烨幽幽别转过脸,恰好瞧见烛火被风吹得一闪,墙上娇媚撩人的影子也随之舞动,屋中瞬间煽起的热浪一阵阵迎面扑来。

      “夫君。”陆芊芊这一声出奇的温软,仿佛能滴开一滩柔水。君烨像被蛊惑了心神,不明所以地扭过脸,渐次放大的瞳仁里满满映着她雨媚云娇的笑颜。

      “从今往后,不止我是夫君的,我所拥有的全都是夫君的,夫君的也还是夫君的!”言下之意,令牌由她保管,所属权不变!

      君烨直觉自己掉进了她一早就铺设的陷阱里,眼下就好似一尾挺在砧板上等着被剔骨入腹的鱼。他深恶痛绝地瞪着眼前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然而,不知是不是洞房布置得格外情调,抑或是陆芊芊确实……不丑。醉颜酡红的她,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似水迷离的双瞳竟让他看得挪不开眼。

      “夫君,你这么看着我,该不是发现已经爱上我了?”小女儿娇态尽显的她充满期待地看向自己的夫君,贪婪的视线不厌其烦地临摹着他好看的眉眼。

      他和衣翻上大红喜床,望着头顶喜庆的床幔喟叹:“睡吧!”

      不一会儿,“夫君,我睡不着。”

      “我睡着了。”

      陆芊芊不乐意了,她居然嫁了个扯谎不打腹稿的男人。

      “夫君,那你给我笑一个呗!”还真别说,她一次都没见这男人笑过。

      君烨对她的聒噪充耳不闻,继续闭眼假寐。

      “君烨夫君,不要以为你绷着个脸就能把自己当作女娲峰上的石头!我是乘人之危,那又怎样?我陆芊芊打小受的教育就是看到猎物,下手便要快、准、狠!看见中意的,不管掏心挖肺还是没心没肺都要去积极争取!况且,好男人就像饭桌上的菜,抢迟了连残羹剩渣都没得吃。虽说手段是有欠光明,但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我稀罕你么!我稀罕你,才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住你,才情愿拿热脸来贴你的冷屁股。要是对你没感觉,在我眼里,你就跟村口那条公狗没啥两样!”陆芊芊怒不择言地将心头积压的话淋漓尽致地乱吼一通,待神识归体后才惊恐地发现猛然睁眼的君烨正趴在她的身上,虎视眈眈地瞧着自己,仿佛再多说一个字就能一口吞了她。

      她当机立断地扔了豪迈,特没出息地瑟缩了下脖子:“夫君,我刚才被妖孽附体,所以说话的人绝对不是我!”

      “你刚才说什么?”君烨抓住她的肩,激动地问。

      陆芊芊慌忙双手交叠地捂住嘴,两眼无辜地摇着头。现在就算借她十个胆装进肚里,也不敢造次。

      君烨不由分说地掰开她的手,笑靥如花地诱哄:“快跟我说,女娲峰在哪?石头又是怎么一回事?”

      “女娲峰就是村尾那座高高的青青的显得特别神圣的山……” 尽管陆芊芊知道君烨美得人神共愤,可当他对自己展露杀伤力极强的笑容后,一颗芳心仍瞬即溺毙于那泓盈满晶亮的眼潭里。

      “别犯傻,继续往下说!”这时,低沉不悦的声音不解风情地戳碎了陆芊芊的玻璃心,所以说美好的感觉总是容易幻灭!

      她抬眸对上君烨,敛起笑容,有板有眼道:“相传五百年前,突有一天,乌云蔽日,雷霆万钧,飞石划破天际,巨响震动了大地。待尘雾消散,后山便多了块闪烁着怪异光芒的五彩石。因这石头来历诡异又形似上古女娲神用以补天的巨石,长老就寓言天降巨石,正是上神给不够虔诚的炎黄子嗣一个警醒。渐渐地,村里就有了不成文的规定,月逢十五,大家都要去后山拜石祈福,女娲峰之名也由此而来。”歪过脑袋,她继续掰着指头说:“再过两天便又到祈福夜了!”

      君烨越往下听,内心愈是翻江倒海,抓着陆芊芊肩膀的手也跟着加重了力道。没想到,竟如此顺当地打探到灵石的下落。果真是天无绝仙之路!

      “吧唧”一声脆响,陆芊芊终于勇敢地将盖棉被纯聊天的洞房花烛夜推向了高潮。

      “夫君,乘着花好月圆洞房夜,我们赶紧做些喜闻乐见的事情吧!”啃了一嘴口水后,她抚了抚滚烫的唇瓣,心里得意地笑,一吻定情好浪漫!

      “陆芊芊!”君烨紧抿着被突袭的薄唇,怒意直达眼底。“你娘没教你什么是矜持吗?”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究竟还有没有羞耻心!

      陆芊芊瞬觉灵台清明,煞有其事地答道:“有!娘说过矜持就是技巧和手段双管齐下。吴侬软语须得反着说,那叫另类的神秘。不能对男人太好,十个男人九个坏,剩下一个想作怪……”她一拍额头,立即顿悟:“夫君是怪我对你太好了吗?”

      听她开口,心头就会有簇火苗腾蹿。君烨飞快俯身,蓦然堵住她的呼吸,再不想听她多说一句废话。松开抓着肩的手继而掐紧她的腰,在她唇上狠劲一咬,霸道之气勃然肆虐。

      陆芊芊吃痛,本能地推拒着覆在她身上的君烨,沉得就像在推一堵铜墙。而她的反应投到他的眼底,尽是欲拒还迎的姿态。

      君烨身躯微震,一池春水颤了开去,晕抹着眼中深不见底的渴望。当陆芊芊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死时,他才猛然退开唇,停下动作,半撑起身,凝视着她的眼,压覆的身体与她慢慢分开。

      她只觉身上一轻,强烈的空虚排山倒海般袭来,猛地将君烨拽回:“夫君,别走!”额头互抵喘息间,窜入鼻端的幽香顷刻唤醒了他体内狂热的躁动,俯低身,再次将她抱紧,彼此的灵魂契合地攀附到一起,上下和穆,水乳交融。

      春宵苦短,不负良辰。是夜,将近拂晓两人才得以精疲力尽地睡去。

      一声清脆的鸡鸣打破夜的静谧,惊醒了浅眠的君烨,瞥眼看向身边依旧熟睡的女人,那柔和的光亮千丝万缕地探进窗,斜射进屋内,掠过陆芊芊微颤的双睫,笼着她那张恬淡的睡颜。有一瞬,心底滋生出一种莫名复杂的感觉。他,究竟是怎么了?向来厌恶与人亲近的情绪不翼而飞,非但与凡间女子同塌而眠,且还稀里糊涂地圆了房,这让他情何以堪!

      陆家饭桌上,依偎坐在一起的陆父陆母边秀着恩爱,边用余光瞟射着别扭不安的女儿以及与他们这间小木屋格格不入的女婿。

      在陆母威逼之下,陆父提着胆,难为情地脱口问道:“女婿,你的清白尚在否?”

      君烨适时尴尬地挪了步脚,陆芊芊刚端起茶杯饮了口水,还没来得及下咽就全喷在了陆母脸上。

      陆母不动声色地抹了把脸,夹起一筷菜放进他的碗里,内藏深蕴道:“女婿,吃饱才能使出力!”

      浑噩疲乏的君烨竟也鬼使神差地撩起一根菜塞进嘴里,滋味莫辨。陆家老小也相继动起筷来。突然,扭头呸了一嘴菜的陆母含糊着说:“老头子,家里一下多了张嘴巴吃饭,我好像没拿捏住放盐的量!”

      “你下了几勺盐?”陆父艰难地吞咽着咸到渗苦的菜,两条眉毛不由得皱成一线。

      这时,陆母低头竖起四根手指,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承认:“也就四勺……”

      三魂七魄还落在洞房没捡回的陆芊芊侧目看着自家夫君沉稳地吃着碗里的菜,这样重口味的君烨,真是令她始料未及。随后瞄到陆母朝他投去赞许的一瞥,想来,讨好丈母娘这关已是不攻自破。

      “小两口新婚燕尔的就别光杵在家咯。”陆父瞧着其乐融融的一家子,笑得合不拢嘴:“芊芊,带女婿去兜圈集市,看个落日,婚后恋爱那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陆母闻言,羞赧着将脸埋进陆父的怀里,嗡嗡道:“糟老头,没个正紧!一把年纪还想着谈恋爱。”遂又殷殷期盼地抬眸看向陆父:“那我们什么时候再去海边看日出?”

      之后,逛遍街市皆无语的别扭小两口终于踏上崎岖山路,像完成任务似的前往女娲峰欣赏日落美景。陆芊芊低头追在君烨身后,每踩一步他的影子,心就跟着痴痴地笑开一朵花。

      终于从洞房夜里缓过神识,恢复一派从容的君烨忽闻背后传出毛骨悚然的笑声时,迈前的脚步一滞,后头跟紧的陆芊芊猝不及防地就撞上了他宽厚坚硬的背脊。

      心头浇怒的君烨本想呵斥她的冒失之处,奈何一转身,便瞧见她揉着鼻梁骨,眼睛委屈地挤出两摊泪,滑稽的模样令他忍俊不禁。

      “夫君的同情心定是换包子吃了!”陆芊芊撅着小嘴,犟脾气地撞过他的胳膊,想到他一脸幸灾乐祸就差手舞足蹈的样子,怨愤不已:“亏我满脑子都想着怎样才能走进夫君的心里,岂料夫君这般凉薄,非但不予安慰,反而抚掌称快!”扭过脑袋,恶狠狠地冲着君烨嚎叫:“我就是鼻塌了,脸毁了,我也绝不放过你!”

      他敛笑凝眸,感喟陆芊芊眼底正盈盈流转的誓不罢休。“强扭的瓜不甜,你这又是何苦呢!”

      “不苦留不住夫君的心!”她一把抱住君烨的胳膊,恨不能将自己牢牢拴在他的裤头上。前一瞬还盛气凌人的母老虎眨眼就缩成低声下气的家养猫,“娘说了,好女人的标准就是反复睡一个男人,一睡就得一辈子。”话语顿歇,又将贴身收妥的令牌小心翼翼地塞还给他,“从小我就立誓做一个杰出优秀的好女人,你跟我……昨晚都那样了,我怎么可能撒手不要你!”

      君烨掂着失而复得的金牌,眉心打褶。沉甸甸的手感仿佛提醒着他,陆芊芊还回来的已经不止是枚令牌这般纯粹。

      许久的沉默让这段漫漫山路越行越远,她追赶着他的步伐,他却走得更急。她复又踩着他的影子,追溯儿时的记忆。

      “小时候,我娘对我说,踩着心上人的影子走路,那人就会记得她一辈子。”她凝望着近在咫尺的背影,眼底浮起薄薄的水雾,语气忐忑:“夫君,你会喜欢上我的,对吧?”

      他的心似被钝物撞击了一下,背对她扯了个僵硬的笑,手中攥紧的令牌灼烫得似烈焰燃烧。“我喜欢精卫,她填海了;我喜欢青蛇,她化珠了;我喜欢龙葵,她祭剑了。你说,我要是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只要能被你喜欢,刀山火海我闯,阿鼻地狱我亦去!”原本惧怕的答案却让陆芊芊从中抓到一线生机。君烨,不是不喜欢她,而是不敢喜欢她。

      登临女娲峰,一览众山小。青峦叠嶂,霞蔚云蒸,美得浑然天成。

      日沉西山,天边的霞光渐渐黯淡下去,深红的颜色变成了绯红,绯红又变成桔红。如血的夕阳映照着君烨的侧脸,姣好的轮廓竟被勾勒出几笔温润。

      头一回,陆芊芊发觉这世上有比在女娲峰上看落日更为绝伦的美景。她的夫君只是负手静立在那儿,翩飞的衣袂就能将其欲乘风归去的恣意潇洒倾情展露。

      “陆芊芊!”

      “嗳?”她慌乱低眼看向自己的脚尖,声若细蚊。

      “明日,我们也来祈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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