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入洞房》午颜

1、一回合

　　“老君，你倒是说句公道话，天帝贬我下凡是不是嫉妒我的美貌又碍于天家威严所以才编排了历劫这么个由头？”君烨一手勾过酣醉可掬的太上老君，一手提起酒坛又猛灌了口琼液，醉意朦胧的吐槽夹杂了鲜见的轻佻聒噪。

　　连打三个酒嗝的太上老君软绵绵地拍着心肝说：“公道自在这里！”接着，脑袋就歪向了君烨。

　　他耸了耸肩，眼尾挑起一抹狡谲，数着满地东倒西歪的酒坛不疾不徐道：“想必这次下凡定是凶多吉少，那就麻烦老君把这些酒钱结给君烨，只有手上宽裕了，下凡才能及时行乐啊！”

　　太上老君立即酒醒大半，觍着脸套近乎：“君烨好徒儿，为师这不是来给你践行么，谈钱多伤感情！”

　　“感情好，那老君替我历劫去？”君烨支起手肘撑着下颚，粲齿一笑。

　　太上老君被他笑得背脊发寒，最后不得不迫于yin威贩出了道听途说的消息：“上古娲皇氏炼就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五彩巨石用以补天，却唯独遗漏一块灵石弃于凡尘。谁知万万年后，此石感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灵性自通后幻出人形，遂又经三灾九难才得以跻身仙班，受封石灵。”

　　“这与我此次下凡又有何干系？”君烨顿感惑闷。

　　一扫醉容的太上老君正色道：“五百年前蟠桃夜宴，妖王设计掳走石灵仙子，至今杳无音讯。听闻妖魔二界早已暗通款曲，狼狈为奸，若再找不回石灵仙子，世间将再次面临浩劫，任谁都插翅难逃！”

　　君烨敛眸沉吟：“故我此次被踢下凡实则是替天帝去找石头的？”

　　“天机不可泄！”乘君烨怔愣之隙，太上老君捋着须，蹒跚离开了烨景宫。

　　“不剧透就给我结酒钱！”君烨步履生风地朝着兜率宫方向追去。不料脚下遇绊，重心前倾的他就这么哑巴吃黄连地直直栽进了眺仙台，苦不堪言地堕入了凡间。

　　距离眺仙台数步之遥的地方，横趴打滚的狸猫精举起两只前爪羞赧地掩住绿宝石般的瞳孔，还不忘幸灾乐祸地摇着身后那条茸毛尾巴：“君烨上仙，孽缘也是缘呐！喵哈哈……”

　　“办完事就马上滚回来守丹炉！”

　　狸猫精偃旗息鼓地耷拉下脑袋，咬牙暗骂兜率宫里那位坑蒙拐骗外加过河拆桥，是最名副其实的“老谋深算”。

　　人间江南三问镇，月黑风高掳人夜。

　　辗转难眠的陆芊芊最后银牙一咬索性爬下床，披星戴月地奔至镜湖边抡起捣衣杵捣鼓衣服，心情沉得好似每一棒子都捶击在她的胸口，闷得慌。

　　晚饭后，陆家二老又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婚戏码。陆芊芊忍无可忍地丢下一句谁爱嫁谁嫁，便关起门蒙上被倒头装睡。

　　盲婚哑嫁或许会一生幸福，自由恋爱到最后也可能落得个凄凉收场。然而，不是自己选得就一定心存不甘。她怨念地仰起头，冲着九重天振臂高呼：“赐我一个如意郎君吧！”

　　就在此时，半空当中急速飞扑而下一不明物体，但闻水花噗通四溅后，瞬间没入湖底。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外飞仙吗？差距也忒大了点吧！”她口型微张，满脸的不可思议。

　　坐等许久的陆芊芊始终不见镜湖显现异象，揉了揉泛酸的肩膀，起身放弃道：“一定是我缺乏睡眠，错把陨石当神仙了！”失望地将捣衣杵扔进木盆里，甩干湿答答的手后又往裙上抹了抹才俯身去端衣盆，转身正欲离去之时，一道“哗啦”的破水声惊飞一树安静的鸦雀，她猫腰伏地，迅速抓起捣衣杵后警惕地向回看。岂料，映入眼帘的竟是一轴活色生仙的画卷。

　　夜静更阑，一袭轻云遮羞月。氤氲袅袅的镜湖中央，男子背对陆芊芊而立，luo露的脊梁愈发显得身姿挺拔。濡湿的青丝紧贴于光洁如瓷的肌肤上，极尽诱惑。

　　不自觉地干咽几下，这般夺人摄魄的美艳竟让她尝到犹似偷喝梨花酿过后晕眩的滋味。似醉非醉间，宛如明镜的湖面泛起粼粼波纹，一圈圈荡漾开的全是她的心神。

　　“原来男人也可以长得这么漂亮啊！”七荤八素的陆芊芊兀自感慨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湖中央的男子已然淌着湖水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直到男子将手中的白衫规整地摆放在礁石上，潜在林丛中的陆芊芊这才回过神。幸好她体态纤细又裹了水烟绿罗裙，俨然就是一株不起眼的绿色植物。

　　偷窥的视线穿过疏斜斑驳的叶隙落在男子鬼斧神工的俊颜上，鬓若刀裁，眉眼如画。微拢的诱唇刹那触醒了她眠睡着的蠢蠢欲动。

　　“不怪这月夜太撩人，送到嘴边的秀色美餐岂有不入腹之理？”

　　于是，她屏息伺机，待美男转过脑袋，乘其不备就袭上了他的后脑勺。拖着昏迷不醒的美男上岸后，她洋洋自得地盯着手中的凶器，丢回木盆前还不忘感激涕零地亲上几下。

　　第一次发现，原来捣衣杵不止可以捣衣，更是猎取幸福的重要道具！不过她力能扛鼎，下手前又被兴奋冲昏了头脑，难免失了轻重忘了分寸，指不定这美男已经被自己一棒子给捶傻了！

　　苦逼的陆芊芊最终还是向美色低了头。伸手抓向礁石上的白衫，不想竟从衣襟里掉出一块漆金镶玉的令牌。她连忙俯身拾起，蛾眉紧蹙地翻覆细看，四四方方的小金牌上凹凸有致的阴阳刻线是她完全看不懂的图纹。不过其中一面镌刻的“君烨”二字赫然入目。

　　笑露一嘴白牙，她磕了口金牌。“嘶！”陆芊芊先是吃痛，下一瞬马上就又乐开了花。“宝贝！天上居然真掉宝贝！”心花怒放地收好金牌，蹲下身，拨开美男遮脸的乱发，欢悦道：“原来你叫君烨啊！” 喜滋滋的眉眼令她不施粉黛的容颜越渐鲜活。

　　“想不到你生就一张姣冶如花的脸，名字倒是霸气侧漏！”低头凑近他的耳旁，认真地说：“君烨，我叫陆芊芊，‘芊芊百草生’的芊。”她停顿了下，颤巍巍地将手放在他的心口处，手心传来的陌生体温以及那蓬勃有力的心跳都让她心驰神往。一抹红粉迅速攀上她的耳珠，娇羞道：“是不是特别容易记？所以，你要把这个名字放进这里，再记上一辈子！”

　　静谧柔和的夜，披上了一层暧昧的薄纱，静待着拂晓替它轻轻褪去。

　　满载欲归的陆芊芊右肩如同扛米袋似的扛上美男，左手拍向那结实的翘臀，说话的语气安慰又不失诚恳：“君烨，你放心，就算醒来以后真傻了，我也会对你负责的！”

　　于是，次日午后，当君烨苏醒时，睁眼所见的就是围着他嘘寒问暖、满脸堆笑的陆家老小。

　　“这是哪里？”

　　“夫君，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芊芊，是你的娘子啊！”陆芊芊猛扑至床前，泫然欲泣道。

　　“我没失忆！”

　　“……”
　　她赶忙收住眼泪，从容不迫地往怀里掏去，抖开一张叠得跟豆腐干似的纸，循循善诱地开口：“夫君，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明我们就是夫妻！如果夫君还不肯相信的话，喏，看这里！”陆芊芊一秒变狐狸，笑眯月牙儿的双瞳精光四射：“夫君按的手指印应该不做假吧？”

　　君烨不可置信地瞪视着眼前那张歪歪扭扭写着“卖身契”的字据，咬牙切齿道：“我不卖身！”

　　“不着急！”一旁的陆母顺手牵走字据妥妥地收进怀里，面不改色地说：“当初芊芊她爹也不肯卖身，最后还不是死心塌地卖给我一辈子！”

　　陆父闻言，假意轻咳几声提醒老伴莫要在未来女婿跟前折了自己的颜面，接着赔笑道：“亘古以来滴水之恩涌泉报，公子既得小女相救，理当以身相许。”

　　“救命之恩？”君烨冷哼一声，朝站在角落面壁的陆芊芊投去轻蔑的一瞥：“芊芊姑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你我都心知肚明，就不必再多费唇舌，异想天开了！”

　　陆母岂能容忍君烨埋汰女儿，两只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圆，气势汹汹道：“进了我陆家门，生是我陆家的人，死是我陆家的魂。想走？老头子关门，放芊芊！”

　　面面相觑的陆家父女在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后，一左一右默契地架走仍在发飙的陆母。

　　刚想破口大骂的陆母被陆父猛塞一块糖后，闭嘴了。陆芊芊则替陆母贴心地扇着小手消气：“娘，形象，形象！”

　　陆母嘴里含着糖，气就只好打鼻孔出：“陆芊芊，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接着斜睨了眼屋里坐如泰山的君烨，一锤定音道：“三日后拜堂成亲。不成就别怪老娘打残那小子的三条腿！”

　　“老婆子，这种粗活还是留给我来做吧！”陆父递给陆芊芊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笑吟吟地搂过陆母撤退了。

　　凌乱地目送走一双摞下狠话的爹娘，她再接再厉地钻进了里屋。

　　“我的衣服呢？”指端轻叩桌面的不耐令清贵绝伦的君烨浑身透出一股疏离与冷漠。

　　陆芊芊二话不说，低头乖巧地呈上衣服。

　　君烨将白衫里里外外摸遍后，怒道：“交出来！”

　　怔愣后，她才含羞带涩地将一条白色xie裤交到他手里：“夫君别动怒！我只是借机留个尺寸，想给你裁几条新的！”说完又是一低头的娇羞。

　　君烨恶寒，立马丢掉手里的衣物，抡起触手可及的捣衣杵，穷追猛打道：“我管你是‘欠欠’还是‘揍揍’，总之你现在很欠揍！”

　　陆芊芊在屋里抱头鼠窜，狼嚎：“娘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自在！夫君，我们果然是真爱！”
　　君烨气喘吁吁地停下动作，黑着脸，不说话。

　　敌不动，我不动的陆芊芊金鸡独立地站在原地，瘪嘴道：“夫君，你是找那块金闪闪的牌子吗？”

　　闻言，君烨暗喜。以为自己成功威慑住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金闪闪我藏得妥妥的，不用担心！”

　　他哪里是担心！他是愤怒！“你凭什么扣留我的东西？”

　　“就凭……就凭那是我的聘礼！”

　　“瞎眼的才会给你下聘！”

　　“夫君，你这么诅咒自己，不大好！”丁香小舌调皮一吐，转而道：“娘说，人生在世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交出令牌，否则我变态起来不是仙！”君烨怒极，那块刻着他名字的金牌是用来换取丹药制作卷轴的。可以说是他在天庭混饭吃的工具！想他叱咤天庭，何时受过他人的气。
　　陆芊芊看他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模样，连忙打哈哈：“夫君也瞧见爹娘的态度，这回是铁了心硬把咱俩凑成双。俗语有云，情义不存，买卖在！夫君助我脱离逼女为妇的苦海，我自将令牌双手奉回。”她冲君烨使劲地眨着眼，眼皮子仿佛在说“如何，如何”。

　　紧接着，又奋力下了剂猛药：“既然夫君是仙，难道还怕这一纸婚约的束缚？待你一飞升天，照旧风生水起。而我这个下堂妇自然也就无人问津，大可清闲度日！”

　　“这就是你的如意算盘？”纠结的声音破喉而出，君烨一脸菜色地问。

　　“要不然捡你回来成心给自己添堵吗？”陆芊芊手指卷玩着发梢，漫不经心地回道。

　　君烨突然记起此次下凡的重任，思前想后决定既来之，则安之，等寻到蛛丝马迹再动身也不迟。他背过身，沉痛地望着天上的月亮，越看那弯牢牢抓着夜幕不掉的弦月越像是陆芊芊小人得志的眼睛。揉了揉纠结的眉心，顾影自怜地想一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要是胆敢戏弄本上仙，别怪我拔你舌根下酒吃！”

　　陆芊芊吐舌憨笑，眯成月牙儿的黑眸酝酿着深邃的狡黠。一辈子这么长，给你点缓和期又算得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