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支离破碎》唐小茶

28、第二十八章

　　朗朗晴空，万里无云。房檐上又挂上了水晶一样的冰棍。在太阳的照射下，那些冰棍正渐渐融化，一点一点往下滴水。
　　“快点，快点，要化了！”
　　一群孩子的叫声闹声杂在一起，化成了别样的欢乐。
　　苏浅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登上木梯顶端的程朔，喊道：“小心点！”
　　程朔扭头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别担心，然后提起长长的竹竿，伴随着孩子们的叫声对着一串串冰棍砸下去。还不忘叮嘱那群忙着争抢冰棍的孩子：“小心啊！”
　　近来的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在这个远离尘嚣的乡间，一切都与城市里不同。人们早起，劳作，吃饭，休息，围在一起讲故事，把自家好吃的分给邻里，一切都是那样祥和与平静。与城市相比，这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就像身处另一个时空。在这里，可以卸下所有的包袱与面具，做最简单最真实也最快乐的自己。
　　苏浅和程朔的到来，让奶奶有了可做的事情。她每天想着法地做好吃的给他们吃，决不让俩人动手帮忙。晚上，她又坐在火边给苏浅做布鞋，说还是自己做的布鞋好穿又暖和。她还说等给苏浅做好了，也要给程朔做一双。
　　奶奶也趁程朔不在的时候悄悄问过苏浅：“你和小朔是咋个回事？”
　　苏浅不知如何回答，“婆……没有咋个回事啊，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们是朋友……”
　　奶奶笑着摇头，“你呀，就是这个样子！你不说，婆就不问了。但是我看得出来，小朔很喜欢你的。小朔是个不错的娃娃，你自己考虑嘛……”
　　那晚之后，他们俩人没有再讨论过那个问题。苏浅不想主动提，程朔也不追问，只是一如既往地对苏浅好。以前俩人相处时，苏浅没有想那么多，至少没有点破，现在相处，无论做什么，似乎都感觉暧昧不明了。但苏浅就是那样不想给自己找烦恼的人，所以不去费脑子考虑。他们在一起总是快乐的，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心里也总是愉快的。对苏浅来说，这就够了。
　　苏浅带程朔去了桃花林。奶奶家的房子面对着的山上就是桃花林的所在。此时称它为桃花林是不太合适的，因为此时是寒冬，一朵花都没有，只剩下许多的光枝桠立在雪中，被雪压弯了腰。苏浅走在前面，兴致勃勃地说着小时候来这里摘桃花的事情，说到高兴的地方便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她的头发在空中轻轻跳跃，闪耀着暖暖的光芒。
　　程朔在后面看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仿佛真的看见了她在满满的桃花之间的样子，粉红色的桃花映红了她的脸，她在花林中转过身对他笑。
　　“你发什么呆啊，程朔？”
　　他回过神来，走上前，笑着揉揉她的发，说：“明年桃花开的时候，我陪你回来。”
　　苏浅轻轻地笑，仿佛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抬头看着山顶，说：“好啊，那时候，山上还会有很多野百合，特别特别美。”
　　程朔轻轻拉起她的手，微笑点头。她侧过脸去往前走，并不松开他的手，轻轻哼起《野百合也有春天》的调子。
　　由于温度并不太低，从山谷里流出的小河依然奔流。苏浅和程朔常常坐在水边的石头上，晒着太阳，静静听流水叮咚。
　　“一辈子住在这么个地方，也别无他求了。”程朔说。
　　他仰着脸对着太阳，阳光在他的睫毛上渡上浅浅的金边。苏浅看着他，笑：“你要是真一辈子待在这里，可就不这么想了。在大城市生活久了的人，就像你这样，喜欢到乡间，轻松一下。要是真让你们生活在这里，你可吃不消。鸡鸣狗叫啊，牛屎猪粪臭什么的，你哪受得了！”
　　程朔狠狠瞪她：“你不能不破坏我心目中的美好吗？”
　　苏浅对他做鬼脸。
　　有邻居笑着走过，和她打招呼：“这不是顾家的闺女满？带男朋友回家看老人啊？多耍段时间啊！过两天家里杀猪，带你男朋友一起过来耍啊……”
　　苏浅笑着点头。
　　“你爸爸姓顾啊？”程朔问。
　　苏浅点头，“我本来应该叫顾浅来着。”
　　“顾盼生姿，浅笑嫣然，好名字。”
　　“那苏浅呢？”
　　“……”程朔被问住了。
　　“快说，谁让你卖弄文采的！”
　　“额……我想到了！‘槁苏暍醒’！”
　　苏浅瞪着他：“这个词是形容苦难者重获新生的吧，您觉得合适吗？”
　　“那……‘死而复苏’怎么样……”
　　“程！朔！”
　　程朔笑着抓住她的粉拳，连忙求饶：“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该卖弄文采！我本来就是个无良地产商，不该假装文艺青年！”
　　“好吧，看在你认错态度积极，我就饶了你了。”
　　他靠近她，搂过她的身子，用自己的外套将她裹紧，悠悠开口：“苏浅，我可以的。”
　　“什么？”
　　她抬头望着他。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笑道：“我说，我可以在这里生活，只要你愿意。”
　　她的脸有些发烫，别开眼去，推开他，“少来。”
　　“真的。”他把她拉回怀里，“和你在一起，才是家。”
　　她咬了咬嘴唇没有接话，轻咳一声，指着桃花林的方向，说：“你知道等我有钱了我想做什么吗？就在那里，在桃花林里面建一个宾馆，类似农家乐那种地方。我要把这里的每一点资源都充分利用起来，让乡亲们帮忙，给他们发工资，让这里的人们都富起来……”说到这里，她红着脸抬头问他，“你会不会觉得这种想法很幼稚？”
　　他笑着摇头：“我觉得很好啊，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经商头脑呢！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那，苏老板，我可以请求入股不？”
　　“不可以！”她断然拒绝。
　　“哎，怎么不可以啊！”程朔撒娇，“你让我入股吧，苏大老板，我给你投资，给你修房子，免费，好吧……”
　　“好了好了，”苏浅无奈地点头，“我会仔细考虑你的建议的……”
　　程朔便行了个大礼：“谢主隆恩！”
　　苏浅笑着挥挥手，大度地道：“免礼免礼。”
　　这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定律，其中一定有一个是说，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你越是想留住它越是留不住。到了年末，中泰有许多事情要忙，帮程朔料理公司事务的林峰打来好几次电话，不过程朔不想离开。最后还是苏浅劝他回去了，毕竟公司的事情不是一两个人能够料理过来的。
　　于是，苏浅就在一个阳光暖暖的清晨送程朔离开。很久很久以后，苏浅还是记得那天的天气。早晨的阳光懒洋洋的，带着些虚弱的温暖，如同人心里的暖意，仿佛轻轻一摇就会彻底支离破碎。程朔看着她，不情愿的表情像个被强迫去上学的孩子，“苏浅，我舍不得你。”
　　“好了好了，又不是不再见了。”苏浅安慰他。
　　“可是过了年你才回去，还要半个月啊，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程朔委屈得像要哭了似的。
　　奶奶找的平板车师傅站在旁边等着，听见俩人的对话，悄悄笑了，也不催他们。苏浅瞥见师傅的表情，有些窘迫，便伸手去推程朔：“什么一起回去啊，我好不容易回家一次，要陪我奶奶过年，你赶紧走吧你，别耽误了师傅的事！”
　　程朔抓住她的手，无奈地轻声叹气：“你呀……那你回去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苏浅点头：“好，快去吧。”
　　程朔走了两步又跑回来，“苏浅，还有个事情。”
　　“什么？”
　　“之前跟你说的事，你是答应我了的吧？”
　　苏浅看着他期待的眼神，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于是有些不自在，想了想，只好说：“回去的时候就告诉你。”
　　“好，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可不要耍赖！”程朔高兴地执起她的手拉钩。
　　苏浅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没有说话，半晌，上前轻轻拥住了他：“好。”
　　后来的许多时候，苏浅总在想，如果那时候的她知道，那个诺言将成为一场空口言，那她会不会留住他，或者，她会不会跟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