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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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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突然皱着眉动了动,捂着胸口喊道:“停车,停车!”
车还没停稳,她已经打开门冲下去,往前一跌,撑在马路牙子上就吐起来。程朔连忙下车,又是给她拍背,又是帮她扶住头发。她似乎醉得太厉害了,吐个没完,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终于吐了个底朝天,她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衣服裤子上都吐脏了,她跌坐在地上,接过程朔手中的水漱口,依旧不清醒,却隐隐感到自己的可笑。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看不真切眼前人的脸,只惨然一笑,问道:“我是不是很可笑?”
他没有说什么,扶着她上了车,她便沉沉睡去。他伸手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到耳后,指尖触到她滚烫的脸颊,目光一变,不知是生气还是心疼。快速驱车回了他的住处,把她放在床上,他四处翻找退烧药,一时间手忙脚乱失了冷静。终于找到备用的药,还好没有过期,便用瓶盖压成粉末冲在热水里,把她扶起来往她嘴里灌药,她只是无意识地抵抗,药水洒了一地,却一滴未进她的嘴。他看着她泛红的脸颊,怒气上来,真想将她打醒,让她看看自己将自己弄成什么样。终究还是忍住,他耐着性子告诉自己,她是病人,是病人。
“苏浅,我可不是趁人之危,我只是不想让你弄脏我的床。”他小声说着,开始扒她的衣服。话一出口,却又觉出自己的幼稚,不由失笑。她的毛衣外套和裤子都脏了,被他脱下来扔进洗衣机。又翻出自己干净的白衬衣准备给她穿上,他把她扶起来,她柔软的身子那么小,仿佛就在他的掌中,白皙如雪的肌肤仿佛雪莲花瓣一般柔美,撩人心弦。她没有意识,身子软软往后仰,他只好努力克制着自己,将她搂得更紧,无意中看见她肩胛骨上的刺青,他停住动作。那是一只狐狸,蹲坐在她肩上,翘着自己妖娆的小尾巴。青色的图案,衬着她如雪的肌肤,更显妩媚妖娆。他心中忍不住惊叹,手指已经先意识一步抚上那个图案,她的皮肤格外光滑,仿佛刚剥开的煮鸡蛋,吹弹可破。她似乎被他的手指抚得痒痒,皱着眉动了一下,抱起他一只胳膊,乖乖靠在他肩上,喃喃道:“别闹,许辉!”
他的手指僵在半空中。
他突然有些懊恼,低声骂了一句,迅速把衬衣穿在她身上,然后快步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把冰凉的水浇在脸上。他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气恼,也冷静许多。他接了凉水,拧干毛巾敷在她头上,她只轻轻皱了皱眉便继续睡去。
窗外夜色深沉,鹅毛般的雪花还在静静飘着,街道已成了雪白一片,马路中间留下车子驶过的两行痕迹,平行线的痕迹,并行伸向远方,淹没在夜色里。他和她原本也该是两条平行线,没有任何交集,却偏偏遇见。
初次遇见,只当一个过客,并不当回事。只是那天她的表现实在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很少见女孩子打架那么狠,一点没有惧怕那个男人的意思,抡圆了胳膊将麦克风架子扔出去,那人顿时挂了彩。苏浅打架不像别的女孩子又抓又扯,她打架像个男人,伦着拳头往那男人脸上头上砸,想必是被那男人的话惹毛了,一拳一拳,绝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相比之下,那个男人胡乱抓扯一通,倒像个女人了。
本来他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以前遇到这种事就当笑话看了,那天却偏偏看不下去,不知道是因为她唱歌好听,还是她和他在院子里待了几分钟的时间说了几句话,他只记得,她当时的那股狠劲让他觉得好奇又难受,她不要命似的扑向那个男人,颇有点同归于尽的悲壮情怀,就好像,她宁愿就那样死去。
明明是那么鲜活那么有韧劲的一个人,今天晚上,却趴在那个昏暗的楼梯间哭得撕心裂肺。她的哭声那么大,让他坐在车里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么悲怆的痛哭,好像失去了一切。他坐在车里,看着马路对面的那辆车,那车明明是同他一起跟着她过去的,却只是停在那里,车里的人没有打开车门的意思。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打开车门下去了,因为她实在哭得太久了,他怕她会哭昏在那里。
那个人他也认识,盛大年轻的老总,许辉。
程朔摸摸苏浅的额头,已经不烫了,便放下心。他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她长长的睫毛如同两只弧形的蝶,静静停在她眼上,偶尔轻微扑闪一下,她娇俏的鼻子下方是蜜色的唇,粉嫩的唇瓣微微张开,呼出的热气还带着酒气。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让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她瘪瘪嘴动了动,他忙将手移开,却发现她只是翻了个身,身子偎向他,头挨着他的身子,仿佛找到了个更舒服的睡姿。烧退了之后,她似乎开始露出不老实的本性,头往他身上蹭,踢开被角,露出白白的大腿,还用手抱住他的胳膊,嘴里发出低低的梦呓。
他只觉得头脑一热,连忙扯过被子遮住她的身子,身体却越发热了。他重重地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又仔细给她掖了被角,方才走出卧室去,打了一个电话:“美琪,今晚有约吗?没有,那陪我吧,我马上去找你。”
苏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头痛欲裂。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觉得天花板变高了,阳光还特别的好。过了很久,她才有了一点反应。第一个反应是跳起来,这不是她住的地!第二个反应是,上班迟到了!她跳起来,觉得房间有些熟悉,用了一分钟的时间确定是上次她来过的程朔的住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怎么到的这里。然后,她忽然觉得衣服有点长,腿上有点凉,低头一看,一声尖叫直冲喉间,她用尽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叫出来。
正在这时,门铃响起来,她不由得一个激灵,有种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快被逮个正着的担忧。她贴在卧室门边仔细听着,门铃一直在响,没有人开门,程朔似乎不在屋里。过了一会,她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外面喊:“苏小姐,苏小姐,您在吗?请开开门……苏小姐……”苏浅只用了两秒钟考虑,就跑去打开门。一来,外面是个女孩子,二来,她若是再不应声,只怕全世界都知道她昨晚住在程朔家里了。
她打开门,趴在门缝边上,看见两个穿着工作服样子的女孩子,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笑得甜美。其中一个笑着说道:“苏小姐,程先生让我们来送点东西。”苏浅听她这么说,只好打开门,只是觉得自己只穿一件男士的衬衣,难免让人想歪,所以也不太好意思,站得远远的,看着两个人忙活。东西一件件地摆出来,苹果,香蕉,柚子,小番茄,粥有三四种,油条,小笼包,面包,西点,还有许多干果,花生,核桃,杏仁,等等,摆满了餐桌。苏浅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程朔要开小吃店吗?
“苏小姐,这些都是酒后养胃的东西。程先生说,让您趁热吃。他已经给您请了假,让您好好在家休息。”依然是那个女孩子开口,笑盈盈的眼神仿佛是充满羡慕,苏浅却听得瞠目结舌。
另一个女孩递上来几个口袋,说:“这是程先生给您准备的衣服和鞋子,您的衣服我们会送去干洗。”
直到送走了两个女孩,在餐桌前坐下,看着满桌子乱七八糟的东西,苏浅才渐渐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程朔又在哪里?她闭上眼细细想,终于有点印象,记起自己去了那个小屋,后面的却记不真切。后来有人出现在眼前,原来竟是程朔。她揉揉太阳穴,决定先不想那么多,吃饱了才有力气想。
连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两个包子,她才觉得胃里好多了。吃着杏仁,她不由得感慨,再这样下去,她就被程朔带得腐败了。连着两天请假,还要不要工作了!这两天是怎么了呢?她扶着额,心里闷闷的。自从见到许辉,她就完全失了方寸,她的自尊,她的骄傲,突然都离她远去不见踪影了。她仿佛又回到当初他离开的时候的样子,陷在两个人的回忆里无法自拔。眼睛还胀痛,昨天哭了很久吧。他出国的时候,她也大哭过一场,不吃不喝,哭昏过去,醒过来想起他,仍是继续哭。后来胃痛得不行了,她才挣扎着爬起来去医院。病好之后仿佛脱胎换骨,决定要坚强,要找一个好工作,好好对自己,向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证明自己。此后再不提许辉两字。
也不是没有想过与许辉重逢的情形。她与他礼貌一笑,从此萧郎是路人。却不知道,面对许辉,面对突然揭开的伤疤,她竟是那样脆弱,脆弱得令她自己鄙视。
发了许久呆,才想起打电话给程朔。找了很久,从包里翻出手机,开机,找到程朔的号码拨过去。电话接通了,她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向他致谢吗?还是向他解释昨晚的事情?她一时间又觉得,他们原来这么不熟,似乎连解释都可以免了。他声音还是那样充满磁性,好像永远带着笑,“醒了,睡美人?”
“是啊,是啊……”苏浅打着哈哈,“王子送来的爱心早餐把我叫醒了。”
他在那边低声地笑:“怕你饿起来把我的房子拆了。”
“我不会这么暴殄天物的,”苏浅说,“这么好的房子一定要卖个好价钱!”
“财迷!”
“谢谢夸奖。”
“送的早餐怎么样?” 他似乎心情不错,声音都带着笑。
苏浅一边吃核桃一边含糊回答:“嗯,很好!”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道,“昨晚给你添麻烦了吧……”
他还没说话,苏浅听见那边一个娇媚的女声说道:“朔,我好了,走吧。”
苏浅立刻会意过来,笑道:“看来你该感谢我这个麻烦哦?”
他只笑笑,说:“好好,我谢谢你,大麻烦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