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恨倾城》颜若曦

38、天池水寒意更坚

　　从安西房中出来，流川径直去了客房，木暮正陪在房中跟仙道喝茶闲聊，看见流川进门，仙道脸上笑容一展，站起来刚叫了一声“枫”，流川却开口打断他道：“父皇留给我的东西在后山，安西大师带我去取，今晚未必能回来。”
　　仙道一愣，片刻之后问道：“用我陪你一起去吗？”
　　流川摇头：“后山冰雪覆盖，几乎没有路，我自己去！”
　　仙道脸上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无奈自嘲，随即点头温柔微笑：“那你小心！”
　　流川“嗯”了一声，转身出门，木暮看着仙道望着流川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出言安慰道：“后山确实险要，想来流川殿下也是怕你受伤。”
　　仙道回过头来，温和笑答：“是啊，那这一夜，我就叨扰木暮兄了！”

　　流川自仙道处出来，安西已在寺院后门处等他，见他过来，一边带着他朝后山走去，一边将冰心诀的心法传给他，让他记下。
　　其实流川也并没有刻意骗仙道，灵山后山的确是冰雪覆盖，根本没有路，越接近山顶，风就越大，掀起漫天的雪片，视野之内，一片茫茫的白，纵是流川此时已是武林中顶尖高手，走在这风雪扑面的雪地之上，亦觉举步维艰。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已至山巅，流川只觉眼见一亮，只见这灵山顶峰之处，竟是一池碧蓝清透的湖水，风过之处，湖水泛起层层涟漪，在这极寒之巅，竟然全然没有结冰，神奇之极。
　　安西见流川盯着这湖水发呆，摇头低声叹道：“你可不要小瞧了这湖水，过去摸摸看。”
　　流川依言上前，伸手，指尖方一触及湖水，一层比寒冰更冷的寒意便突然间涌了上来，流川一时间没有防备，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安西看着他收回手，沉声说道：“冰心诀第一层，必须要在这天池的寒水中练，今夜你若能熬过这堪比千年寒冰的水，冰心诀第一层便练成了，若熬不过，非但练不成冰心诀，还会受极重的内伤，功力受损，”说到这里，安西抬眼直视着流川，一字字问他，“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你可想好了？”
　　流川迎着他的目光，应道：“我不反悔。”
　　安西不再劝他，再问：“刚才在路上教你的冰心诀心法，可都记下了？”
　　流川点头，安西弯腰从地上握一把雪，做了两个雪团，微眯了眼似乎在计算着什么，随即转头看向流川：“天池中央有一只石墩，以你的轻功，在空中借力一次便可到达，我第一只雪球助你在空中借力，第二只雪球的落点便是石墩所在之处，你入湖之后，盘腿坐在石墩之上，先运用你本身的内力与寒气抗衡，我会在湖边看你运功情况，再指点你下一步怎么做。”
　　流川点头，脱了身上厚的外袍，只留了一层单衣，气沉丹田之上，一双黑眸看向安西，示意——可以了。
　　安西抬手打出第一枚雪球，流川的身子紧随着雪球掠了出去，就在雪球快要掉落入湖之际，他足尖在雪球上一点，身体借力再次腾空，此时安西手中第二枚雪球打出，准确的落入湖中央，流川没有丝毫犹豫跟着落下，在落入湖中的一瞬间，流川只觉寒意没顶而来，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被冻住一般，丹田里的那一口气几乎便要跟着凝固起来。
　　湖水顷刻间涌了过来，流川的身体沉到一半，脚尖碰触到一个平台一样的东西，站稳之后，试着用脚测了一下，果然是一个圆形的石墩。
　　他依言在石墩之上盘膝坐下，湖水没至胸口处，寒意如利刃一般穿透皮肤，层层透入五脏六腑之中，窒息一样的感觉。流川咬紧牙关与这非人能承受的寒意抗衡，丹田之中的那一股气息几乎是本能的开始在身上游走运转，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听见安西在湖边沉声说道：“现在撤掉你身上所有的内力！”
　　流川没有半分犹疑，收回正在身上运行的真气，极寒的湖水没有了真气的阻挠，那一层尖锐的寒意几乎直刺流川心脏而来，全身的皮肤冷到极致，竟然生出一股被烈焰灼烧一样，撕裂般的疼痛。
　　人若不靠内力真气，处在这湖水之中，一炷香时间也熬不过，流川撤了真气，却生生的忍了将近一个时辰，安西站在岸边，看着他原本就白皙的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褪去，明玉般半透明的肤色，美到极致，却不似活人。只有那一双漆黑凤目依然倔强的睁着，在这夜色之中，映了灵山上空繁星的光芒，璀璨明亮之极。
　　时间一分一毫的流逝，流川身体早已达到临界点，全凭自己的意志支持着，安西站在岸边，看着他双眸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就在流川在湖中呆了接近两个时辰，意识开始渐渐模糊之际，忽然耳边传来安西夹着内力清晰的默诵冰心诀的声音。
　　那声音似有魔力一般，直透流川心底，让他身体本能的开始按照口诀中的方式运功，一股似乎比这天池湖水更冷的寒气自丹田升起来，如灵蛇一般游走在他全身的经络之中，这股寒气所到之处，将原本身上浸入的寒意吞噬殆尽，寒意过去，身体便一点一点的开始温暖起来，直到被湖水的寒意再次浸入。
　　真气在全身周而复始的循环游走，湖水的寒意亦周而复始的浸入身体，只是真气每运行一遍，就愈加强大，丹田之内冒出的寒气就越盛，吞噬湖水浸入的寒意之后，暖意就越明显。
　　刚刚开始，流川只是被动的在安西指导之下运功，到后来安西声音停止，他体内的真气却已然开始自动的运行，直至湖水寒气再难浸入身体，流川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双眼，刚刚自石墩上站起来，胸中却忽然一阵剧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安西在岸边看得真切，纵身掠了过去，足尖在湖水上轻点接力，到得湖水中央，一把抓住脸色惨白的流川，将他拉出水面，两人一同回到岸上。
　　此时流川体内翻江倒海般疼痛无比，他却顾不得其他，只抓着安西的衣袖问道：“师父，为什么会这样？我能不能练冰心诀？”
　　安西将手按在他肩井穴上，一边渡气给他缓解身上的疼痛，一边放缓了声音应道：“你此时已练成了冰心诀第一层，只是现在你体内冰心诀的内力和本身的内力在磨合相融，才会出现浑身经脉疼痛的现象，回去修养几日，待两股真气完全融合，就没事了。”
　　此时已接近卯时，山巅之上晨曦初现，流川这一晚几乎耗尽了精力，听了安西的话，强撑着的一口气缓下来，眼前一黑，缓缓倒在了安西身上。

　　这一宿未眠的，除了流川安西，还有妙云寺中的另一人。
　　流川走之前神色有异，仙道当时就知道，只是流川不肯说，仙道也就没有追问，但流川这一走便是一夜，问木暮也是茫然不知，仙道心中焦灼，却哪里还睡得着。好不容易等到天蒙蒙亮，他再也在床上躺不住，翻身起来，正在院中徘徊之际，却忽然听见木暮一声惊呼：“师父，流川殿下怎么了？”
　　仙道心中一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过去，恰好见到安西抱着浑身湿透的流川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他心中猛地一颤，脸色随即沉了下去，伸手接过流川，哑声问道：“安西大师，怎么回事？”
　　安西还未及回答，仙道怀中的流川却微微动了动，仙道急忙低下头，只见流川缓缓张开眼，看着仙道说道：“只是意外……”
　　仙道两道浓眉皱了起来，直直盯着流川，流川避开他的目光不说话，僵持了片刻，安西忽然开口：“他为了帮你解九绝鞭刑的毒，去天池练了一种内功心法！”
　　此言一出，流川和仙道同时抬眼看安西，流川急道：“师父！”
　　安西抬手摸摸他的头，眼中有着疼惜：“枫儿，你们以后要相互渡气，我还要教他渡气之法，你瞒不住的！”
　　仙道听到这里已猜到七八分，咬牙问道：“这种内功心法，对枫有何损伤？”
　　安西倒也不隐瞒，将练冰心诀会导致每年冬至全身极寒痛苦至极以及若无人渡气决活不过三十之事简略说了，眼见着仙道脸色一分分难看下去，安西在心中叹息一声：“渡气之法，我之后会教你，当下你先带着枫儿回房休息吧。”
　　仙道方才震惊之下乱了心神，此时安西一说，立刻意识到流川此时身体尚还虚弱，立刻抱着他转身回房，替他换下身上湿衣，将他裹进厚厚的被子里，流川见他始终铁青着一张脸，就在他转身要去打水之际，伸手出来将他拉住：“仙道！”
　　仙道停下来，一双深邃眼眸看定流川，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流川和他对视片刻，淡淡问道：“你为我离岛，承受九绝鞭刑，功力减半，可曾后悔？”
　　仙道不想他此刻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错愕之下脱口答道：“这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怎会后悔……”
　　话未说完，流川干干脆脆接口说道：“我也一样！”
　　仙道怔住，两人在床边彼此凝视，半晌，仙道在流川床沿坐下来，隔着被子将他抱在怀中，温热手掌轻抚着他半干的发，低低唤他：“枫……”
　　流川由得他抱着，低问一句：“你不恼了？”
　　仙道摇头：“我只是恼我自己，……我曾发誓要保护你，却不想是我自己让你受到最重的伤害……”
　　流川的身体在仙道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一僵，待到仙道放开他，出门准备热水给他洗脸的时候，他从刚才起便一直闭上的眼眸方才缓缓睁开，看着头顶上那一片斑驳的墙面，流川唇边浮起一丝嘲讽而尖锐的笑意，“仙道，”他以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声自语，“你不知道，其实这个世上最重的伤害，我已经受过了……”

作者有话说

　　工作比我预计中还要忙一些，更文重新开始，但时间确实没什么保障，感谢所有对本文有所期待的人，若无你们的期待，这一章，估计要在寒假之后才会开始写，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