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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七十二、say goodby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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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件事中出现一个变数,没人立即做出定义,判别这个变数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青洛衣以前怎样,白夕看得清楚。
他珍惜朋友,犹如珍惜生命一般。
虽然狡猾,但是待人很宽厚,当然,决不包括敌人。
白夕曾听他说过,他在北国拥有一群朋友,相当重要的朋友。
只可惜,她恐怕是没有机会欣赏到他的朋友了。
暖炎是不是敌人?
不好说。
因为他看到帝缪血渍斑驳的身体时,瞳孔剧烈地放大,露出焦急而愤怒的神色。
虽然他劫了帝缪的兵符,抢了他辛苦建国的军队,但他仍唤他一声先生。
态度恭敬而卑微,全然抹煞了一个杀手该有的冷酷和绝决。
帝缪躺在马车内,眼神倦怠,只有白夕望向他的时候,才微微露出笑容。
马车在部队的中央,前后包裹了近二十万的士兵,差不多,北国算是倾囊而出了。
毕竟,以一博三,是件极其赚钱的买卖。
哦,对,暖炎的新身份是北国四皇子,名字叫什么白夕不记得了,就晓得他为了夺取皇位,已经在青洛衣身边埋伏了整整五年。
很早就提过,白夕痛恨这种宫廷内斗,于是她不断地建议帝缪离开这个RPG,别趟混水。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能造出一个RPG,不愁再造第二个这样的模拟真人世界。只是到时记得注意点,不要把人都造得那么坏,不然,玩游戏玩伤身,最后被游戏玩了可划不来。
帝缪不肯。尽管他身后的肿瘤漫溢出恶臭的黑水,他仍优雅如故,淡笑着说,白夕,我不能离开这里。
“你走吧。”他长叹一声,眼底无限温柔。
马车还在路上颠簸,朝向北国的方向。
四国统一即将实现,只是主角临时换了下场。
白夕有种想要谋杀暖炎的冲动,不过黑羽曾假装无意地告诉过她,暖炎的身手不在自己之下。
于是白夕故作潇洒,丢了句:“走就走——”
手刚够到车门,帘子才勾了一个角,帝缪突然喊停:“等等。”
白夕笑着转过身,洋洋自得,看吧,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未料,帝缪瞥了眼地上的破魂,抬抬下巴,“喜欢的话,一并带走吧。当是我送你的告别礼物。”
白夕伸手利落,抓了剑就往车外一跳。“谢了!”
人刚踩地,几十把弓箭齐齐指向了她。
暖炎坐在马上,回过头看她。“白夕,我的弓箭手恭候你很久了。”
“你的?你确定这些人都是你的吗?我从来不知道人的脸皮可以那么厚,无耻地霸占了他人的东西,还能嚣张跋扈地站在原主车前说‘你的’。”白夕握紧了手中剑,看到黑羽正绕着几十名弓箭手踱步,似乎在考虑怎么杀比较快速安全。虽然她同样气愤,但是还是出声唤道:“别杀人!”
“什么?谁别杀谁?”暖炎微讶,“你是在跟我求饶吗?”
只有黑羽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他略有些不满地望向白夕。
“不杀人,就眼睁睁地看到你被捅成马蜂窝不成?”
白夕从未发现他的声音如此低沉好听,因为黑羽一出声,周围的士兵纷纷晃起脑袋寻找声音的出处。其中某个反应机敏的,突然大呼一声:“我知道了,有鬼啊!”
趁着这小小的混乱,白夕走近了暖炎。
暖炎停下马,“你想杀我?”
“我想走而已。”她的眼睛清亮如昔,狂风沙石的干燥荒漠里根本掩盖不了她眼里鲜妍跳跃的火焰,那是对于回归现实许久的渴望。
暖炎抬头望天,沉思稍许,又回头瞥了眼马车,计算完得失之后,道:“好吧,你走。不许再出现在先生面前。”
白夕愣了一下,更加确信暖炎的目光不单纯,有暧昧!“暖炎,你该不会是GAY吧?”
“GAY是什么?”
马车内当即传出猛烈的咳嗽声。
暖炎惊惶失措,急忙跳下马,第一时间冲进了马车。
白夕追望着他的背影,没有移步。
整个大军停滞在漫天飞沙的荒漠中。
“先生,你没事吧!”
“你别碰我!”
“青先生,暖炎还是你的暖炎啊!”
“喂,喂,你别乱摸!”
“怎么吐血了?!医生呢!快给我进来!他死了我要你们好看!”
大将一声令下,军医惶恐地捧着药箱冲进了马车。
“你,给我滚出去。”
嘶拉一声,车帘被暖炎的短剑劈成粉条。他一脸阴冷地跳下车,快步走到白夕身边,大手一挥,指着日头落下的方向。“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白夕耸肩,忽然想起同伴,“赤狐和小胖呢?你把他们杀了?”
暖炎冷道:“赤狐和我有些交情,我不会杀他,把他囚禁在了队伍后头的囚车里。至于小胖,长得那么丑,卖给妓院也没人要,我只能送给老鸨了。”见白夕沉下脸,暖炎继道:“赤狐我不会放的,他的武功比较高,我怕横生事端。至于小胖,已经被送走三天了,你现在赶回赤国,或许还来得及捡个活人。”
黑羽走到白夕身侧,从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不难看出她在控制自己的怒意。
“要不要我做掉他?”
暖炎再次听到那个低沉的男声,迅速地环顾四周,“谁!谁在讲话!”
“你看不到他的。”白夕说着,手指着暖炎方才指的方向,“去,你脚程比我快,把小胖给我找回来。”
黑羽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马车,帝缪卧躺在内,后背的衣物被小心翼翼地剥除。而后,军医握着镊子的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一颤一颤地再拔他背上的毒瘤,一边跪着两个学徒,四只手上四块白帕子,很快教帝缪背上的液体侵浸得面目全非。红的是血,黑的也是血。唯一干净清澈的,是帝缪的眼睛。
黑羽道:“他快死了,为什么不肯回冥界医治?”
白夕摇头:“我也不知道,倔得跟什么似的,难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视死如归?”
黑羽大抵习惯了白大鬼司时不时的冷幽默,伸手挡下了暖炎因愤慨而朝白夕甩过来的巴掌,丢了句:“你保重。”转身快步奔走在荒凉的黄土沙石上。
暖炎跟在青洛衣身边所学的知识无法解释目前这诡异的现象,只能又愤怒又忌讳地瞪着白夕,“你是妖女,竟然会妖法!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不许其他人诅咒青先生会死!”
◎◎◎
乱说话的下场就是被丢进队伍尾巴里的囚车。
赤狐站在她前面那辆车上,脖子被木板架着,只能用后脑勺跟她讲话。
“白夕,你真的是妖女吗?刚才他们都说你能跟空气讲话,还能腾空架住暖炎的手!”
“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你是的话,我请你救出二殿下!暖炎就算现在不杀他,回了北国以后为了抢帝位,一定也会下毒手的。”
白夕沉思了一下,勾起笑:“赤狐我问你,如果你家二殿下和小胖我只能救一个,你选谁?”
白夕原以为这该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不过她忘记了赤狐的职业是杀手。对于杀手而言,两个选项的选择题无异于yes or no,直接参照着神经中枢的决定。
“请你救二殿下!”
“你好没良心,小胖给你吃了那么多甜点,都喂狗肚子里了?!”白夕怒,如果不是手脚被捆了,真想抽他几下。
面前的男人沉默了下来。良久,闷闷地道:“你以为我想么……小胖被送到那种地方,她跟你走得近,性子都养得三贞九烈的,只怕会给折腾得性命不保!”
“可是二殿下对我有恩,他还养了我那么多年,一直是我最钦佩信仰的人,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放弃我多年来的信仰。”
白夕觉得好笑极了,“信仰是什么?比自己喜欢的人还重要?”
赤狐自知说不过她,干脆也不和她争执了。“只要我能活着走出去,我一定会救小胖出来。可是白夕,二殿下的身子好像越来越弱了,他是拖不起的呀!”
“他自己想死,我有什么办法?”
为什么帝缪死也不肯离开这个世界?白夕想也想不通。
◎◎◎
夜黑扎营的时候,暖炎让人把白夕押进了营帐。
宽阔得营帐内,帝缪躺在漂亮的琉璃屏风后,身上被绑了层层白纱,说的好听点,俊逸的脸蛋配上这身挺像个天使,说的不好听,就一没蒙上脸的木乃伊。
暖炎一个闪身,挡住了白夕窥视帝缪的视线。
白夕不悦地撇嘴,“你找我干什么?”
暖炎说:“我刚才和先生说了,我不要当皇帝,只要他不娶你,我可以把兵符还给他。”
“混帐,”帝缪微弱地说,“我想娶谁就娶谁,还……轮不到你管我。”
“先生!她是妖女!”
“她是我选中的妖精,你满意了吧,叛徒?”
“总之我不许你娶她,我要杀了她。”
“你敢?”
“先生,等你治好伤,暖炎甘愿领罚。”
“先等下,”白夕皱着眉,打断道,“什么嫁的娶的,你们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思?”
暖炎望着她的目光变得更为凶狠,“一个妖女罢了,凭什么勾引我们先生!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独特之处!”话落,他抽出两截短剑,直直地攻向她。
白夕被捆着,自然不能动弹。
身后还两个高挺的士兵架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躲闪。
银白的剑刃袭向她的衣襟,而不是心口。
白夕霎时明白,暖炎不是要杀她,而是羞辱她。
暖炎用刀尖挑断她衣襟上成排的扣子,边说道:“如果这个女人被其他人用过,先生你就不会那么迷恋她了吧?”
扣子一颗颗掉地,如果对象是青洛衣,白夕还会夸他挺有情趣。
帝缪扶着屏风从软塌上强坐起身,没看见黑羽的影子,不禁惊慌起来:“白夕,黑羽呢?混蛋,他不是时刻不离你身边的吗?!”
刀尖挑到胸口以下,白夕才慢悠悠开口道:“暖炎,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
暖炎停下手,疑惑地望着她分外镇定的神情。
“我一恨欺骗,二恨无能,三……”她斜了眼脸色惨白的帝缪,“拖你们二殿下的福,我三恨别人自以为是地乱碰我的身体!”与赤狐先早的形容有些出入,白夕自认决不是三贞九烈的好女人,小胖的个性完全是天然的,不是她熏培的,唯一她做过的,就是把小胖的本性彻底挖掘了出来,对于这种场面,白夕不会羞愤难耐,只会愤怒。
回想这个世界里,男人主导一切,他们控制战争,他们统领国家,他们彼此侵略。他们谁都想做王,青洛衣是,赤正烈是,暖炎是,帝缪也是,只因为他们是帝缪塑造的,他们每个的原型都是帝缪。
然而,他们独独忽略了,一个正常的世界里,可以没有统治者,却不能没有和平。
此时此刻,白夕立在暖炎的大营里,当着十几个人被剔除衣衫,脑袋里却作好了决定:她要离开这里!不再同情任何人,不再受任何牵绊,她要离开,谁都不能阻挡。
白夕望着面前得势后益发阴寒森冷的暖炎,笑了一下,对于逼近的剑尖熟视无睹,只是平复了激荡的愤慨后,缓缓地说:“暖炎,你会死得很惨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势单力薄的局面下,却教暖炎不由自主停下了手。
帝缪探出脑袋,下颚枕在手臂上,湛蓝的眼睛渐次转暗,浮现迷离而妖冶的赤红。“暖炎,你会死得很惨的。”他重复着,却是和白夕截然不同的两种语气。前者平静,后者调侃。
诡异的气氛散漫开来,暖炎绷着脸,将手里的两把短剑精准地扎入白夕的肩膀,银刃刺穿骨肉,血液在空气中飞溅。
乌拉一声,一团黑布裹着一个圆鼓鼓的东西滚进了帐营。
暖炎俯身掀开黑布,竟是睡得酣甜的小胖。
“妖女!”暖炎不敢置信地望着白夕。
霎时,绑在屏风上的破魂抽离剑壳,迅疾而精准地刺破暖炎的右肩。紧接着,白夕身上重重的绳索自动解体。所有人瞠目结舌。
白夕接过挂在空中其实是在黑羽手里的破魂,逐步逼近暖炎。
即便恐惧,暖炎并没有退步。他有他做杀手的尊严。
白夕一笑,绕开了他,走到帝缪跟前,“我走了。”
晃当,破魂被丢到地上。
帝缪的眼,血红如残阳。“暖炎,你抓住白夕。别让她跑了。”
“先生?”
“我原谅你之前做的任何事,只要你抓住白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