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泪·骨精灵》夏∮雪

3、2、笨蛋娄小四

　　夜凉如水。
　　南宫小小抱着膝盖坐在灯火辉煌的长安顶级酒楼的楼底下。楼上琴瑟和弦，笑声莺莺，楼下寒风刺骨，满目苍凉。南宫小小打了个哆嗦，身后忽然多了双手将她提了起来。

　　娄小四没有做好人的潜质。他背着南宫小小，将她一把拎起，粗声粗气地道：“小丫头，那么晚不回去干嘛来着？！”
　　“要，要你管！”
　　娄小四眉毛一挑，小丫头还挺凶的。
　　“你，你是谁？我告诉你，我家大人很厉害的，你最好别，别打我的坏主意！”
　　“嗯，嗯。”娄小四闷笑着，“你家在哪里？我顺路把你丢回家去。”
　　南宫小小张牙舞爪地挣扎着，无奈手短腿短，怎么都够不着地。
　　“我才不会把坏人领回家！”
　　娄小四闻言面色一变。奶奶的，我好心来捎你回家，你倒打一耙居然说我是坏蛋？显然他忘记了是自己白天明抢走了小小的钱囊。
　　娄小四将南宫小小往边上一丢，自以为帅气地抚抚黑色刘海：“老子不管你了，臭丫头，不知好歹！”
　　南宫小小被砸到自己的紫色大包上，软绵绵的眼冒金星。她揉揉背后一双刚刚长好的骨翼，回过身，一眼认出了娄小四：“你这个强盗！”大喊一声，南宫小小不怕死地张开两只手十个指头扑了过去。
　　一，二，三，四，五，定！
　　南宫小小被突兀地定在当中，脚底下一圈闪光的黄色。娄小四坏笑着翻弄着手里一打定身符：“哼哼，你家大人厉害还是我厉害啊？”
　　“呸呸。”南宫小小壮烈地别开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娄小四愣了一下，大笑：“哈哈，你当你□□啊！”

　　“天要亮了，小丫头，我回家咯。”娄小四一夜无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心血来潮地跟南宫小小玩了一整晚大眼瞪小眼的游戏，不亦乐乎。当然，他一定不知道南宫小小有严重的失眠症，不然此刻他一定懊悔万分。
　　“你早就好滚了。”南宫小小顶着两个黑黑的眼圈，仍旧狼狈地被停格原地，下巴微扬，眼底流露出轻蔑不屑鄙夷等一系列打击犯罪分子专用的眼神。
　　“我真走咯？”娄小四凑到她脸前，友好地眨眨眼。
　　“哼。”南宫小小干脆合眼。眼不见为净。
　　然，粗心的娄小四这才看到她背后那对小小的骨翼，大惊失色：“丫头，你，你是妖怪？”
　　南宫小小不解，张眼：“什么妖怪？”
　　娄小四环顾四周，清晨的薄雾将整条长安大街罩上，几个卖油条白馒头的摊贩已经开始着手摆摊叫卖。街上人烟稀少。他想起了昨天南宫小小一直背着大包，才藏住了她这对骨翼。
　　“我问你，你家大人是不是很厉害？”
　　“废话。”南宫小小冷哼一声。
　　娄小四大呼不妙。跟妖怪打交道可不是好玩的。
　　立即闪人。

　　跑开几条街的娄小四大口喘气。摸摸胸口，怀里还揣着南宫小小的钱囊。最近官府严打，可谓遇妖擒妖，遇魔杀魔。他那么不凑巧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抢了一个小妖怪的钱囊。

　　这事过去三五天，娄小四已经差不多淡忘。
　　自打被葡萄踢下师门以后，娄小四继续打着方寸山弟子的名号一路坑蒙拐骗，从长安到傲来，傲来到长寿，无所不用其极地骗吃骗喝，直到脚底浮肿，走路飘忽时他才偶尔会想起自己的童年。
　　三岁被人口贩子卖进城镇，五岁时被一家大户买下，漫天飞雪的街头他抱着小主人的小狗，满街地追跑着小主人的马车，小主人拿鞭子抽完马儿再抽到他赤裸的背上……那时的娄小四一双眼瞪得血红血红，小主人骑在他的背上憨憨笑得肆意……他痛恨着有钱人不把下人当人使，他痛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老小就弃他而去……

　　然，生活再龌龊不堪，还是要继续咬牙过下去的。娄小四苦笑着，手里的酒喝完一坛又一坛，打开南宫小小紫色的钱囊，里面的最后一张银票交予小二买了单。

　　走下酒店二楼，迎面正好是张老财给东家大院钱老板主持的婚宴。娄小四鄙夷地朝地啐了口，也不知道这个钱老头讨了几任媳妇了，都可以做人家爷爷的年纪，还要纳完一房又一房，迫害一个又一个年芳如花的姑娘。
　　店门外，炮仗声震天撼地，娄小四眼尖在人潮拥挤中看到一个个悬在腰际的钱囊。
　　不由勾起嘴笑：嘿嘿，我也顺手牵羊捞点外块吧。
　　娄小四不动声色地挤进人群，长长的刘海斜下来正好挡住了他狡黠的双眼。
　　不规矩的手正要朝右边的人摸去，忽看到两个媒婆架着新娘子走进了人群。娄小四眨眨眼，再揉揉眼，没看错。新娘大红的嫁衣下一双小小的紫色尖角小丑鞋，再往上看，红盖头遮住了新娘的脸却遮不住新娘背后那对小小突出的骨翼。娄小四伸出的手僵硬在原地，眉毛微蹙。
　　边上的人议论纷纷。
　　“唉，听说了没有，这次钱老头是半路捡的新娘子。”
　　“早就知道了，大清早他们管家在大街上捡的小妖精。话说回来，这么个小丫头钱老头是怎么想的，竟要娶个尚不够他手肘的小丫头当十三房？”
　　“你不懂了吧，那丫头是个妖精，小归小，难保长大以后不迷得人灵魂出壳的。”
　　“唉，你别说，那么小就被抓去填房，我看看怪可怜的。”
　　“去，妖精就是妖精，可怜什么！”
　　娄小四听不下去了，赶紧缩回了手，迅速地退出人潮。

　　可是……没走几步，娄小四又折了回去。
　　大红的灯笼高挂着，小个子的新娘被两个脸上黑豆的媒婆压着去和一个老头拜堂。
　　一拜，二拜，三拜。南宫小小每叩一记头，都像斧头在娄小四的心口砍一记。娄小四后怕地摸摸胸口，一块扁扁的凸起是南宫小小被他抢的钱囊。
　　完了，他心想，我这辈子还没做过那么缺德的事。要不是我用定神符把那丫头给定在大街上，她也不会那么倒霉被钱老头捡了回去当姨太太。
　　娄小四抬头望望，青天白日下眼底一阵晕眩——我那么缺德，会不会给雷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