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阿仁

14、山里的朋友

　　他开车的手有点不稳，山路出现了一些小小的颠簸。
　　“啊，过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人了。”汪白翼朝远处向他们走来的那两个山民不停挥手。
　　那两人一个拿着扁担，一个肩上背了一卷粗厚的麻绳，于是丁一名停下车，待他们走近后大声问道：“老乡，这是要到哪去啊？”
　　咏佳被他的声音吵醒，车停了。看了下四周，以为是到了呢。
　　那两个壮年男人来到丁一名开着的车窗前，其中一个脸色红润，看似淳朴健谈的和他打招呼：“是从山外来的客人吧？”丁一名点头应是。
　　他们就告知前面的松林里刚撞死了一头成年的大野猪，他们和还有几个人就是要去那把它抬回来吃肉的，还热情的邀请他们留下来。
　　咏佳有点性急，忙探出头问清风村什么时候可以到。他们指了指前方，大概还有一公里多的距离。于是向山民道谢后车子继续前行，果然又行了一段距离，看到了另外几个拿着工具，相互谈笑着的人朝他们走来，车子经过时，咏佳还看到他们热情的和她招手。
　　山上的信号不好，手机一直打不通。汪白翼让她别打了，丁一名以前来过，可以把他们安全带到的。
　　“丁一名，你什么时候来过？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他笑道，“那时我们还没认识呢。这条盘山公路是两年前建的。”
　　“那没建好之前他们运送物资怎么办？”她觉得这条路也不怎么宽嘛。
　　“走山路啊。”
　　咏佳吃惊道：“走山路？这么远！”
　　“他们有自己的捷径。平日里，村子里的人下山时都会给熟人稍些日用品。再说，他们也有自己的小卖部的。”
　　“哦。”咏佳似乎若有所思，“丁一名，你好像在这里住了很久的样子？”
　　他还是开他的车，说得风轻云淡：“有段时间到这里来疗过伤罢了。”
　　咏佳看这个地方，觉得清净、自然，空气清新，民风淳朴，疗伤应该是个好地方。但却不知道他还曾经受过伤。
　　汪白翼抓到话柄故意捉弄他：“疗什么伤啊？是身体上的伤呢？还是心里的伤啊？”
　　丁一名爽朗的笑了起来：“你说呢？当然是二者皆有啊。”
　　文咏佳沉默了。
　　汪白翼搭上丁一名的肩膀：“哈哈，丁表姐夫，我真是越来越看好你了，哦不，我都快爱上你了，哈哈，爽快人，我喜欢！”他故意抛给文咏佳一个极端蔑视的表情。
　　“喂，老鸭，”她打他的头，“你给我收敛一点！”
　　“干吗啦？我和丁表姐夫说话，又碍着你什么了？”
　　丁一名也替他求饶：“算了，算了，表弟只是开开玩笑，一路上太无聊了。”
　　不是开玩笑不可以，她只是受不了他们恶心的样子。
　　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一个古朴的村落逐渐展现在他们眼前，青砖乌瓦，那是错落有致的民居。石板小桥，桥下流淌的是涓涓的溪水。村口矗立的是几棵根茎交错的参天大树，不过叶子掉了还没有长出来，丁一名告诉她，那些银杏树有些年头了。秋天，树上的黄叶蝶子般飘落满地时，那又是另一番景象。
　　丁一名还在和表弟观赏这久违了的景致，才发现咏佳已经和她要找的人接上头了。他很温和的冲他热情挥手男人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走过去的意思。表弟则忽然对小径上走来的一群鸭子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咏佳一边忙着和这个男人叫过来的几人介绍、认识，一边不停的在握手。趁这工夫，丁一名靠在其中一棵银杏树上休息。这时看到那男人从小簇的人堆里抽身而出，向他走了过来。
　　“丁先生。”老远就见他伸出壮实的手来。
　　他浅笑着用力握住那只手：“老赵，我们又见面了。”
　　老赵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厚实、有力。“给您写信，您也不回，还以为您把咱们村里的人都给忘了。”
　　拍着老赵的胳膊，他有一种平实的感动：“差不多一年前，我搬家了。”
　　“那这一年来，您过的还好吗？看这气色倒是比您刚来村里时好了百倍。”老赵双手仍然握着丁一名的手不放，多日不见，怎不叫人百般感慨上心头。
　　他又拍了拍老赵的手掌，这个硬朗的汉子，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我很好。嫂子呢？小虎和小妞怎么样了？都长高了吧？”
　　说起孩子，老赵一脸的幸福：“他们都好着呢，小虎已经在山下的小学上学了，小妞也能帮她妈做点事了，孩子们都长得很结实。山里人家，健康平安才是福。”
　　“那就好。”他真的是很想看看老赵的两个孩子，想起往日，还是懵懂无知的小妞在大声的哭闹，嗓门嘹亮得好像整座大山都能听到她的回声，懂事的小虎就会采来野果哄妹妹开心，那时的他真的很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个让他关爱的妹妹。
　　热情的老赵终于松了手：“丁先生——”
　　“老赵！”他假装一脸的不满，“说过了，不要再叫我丁先生。现在很多人都管我叫小丁。”
　　“这哪成啊，不知轻重的！您帮我们村子做了那么大的一件好事，说起您哪，啊呀，昨天村东头的刘老杆子他妈还在为您竖大拇指呢！”
　　丁一名拿老赵没办法，假装有点生气。
　　他只好妥协，嘿嘿的笑着，一边说着，一边直把他往自己家的方向扯，也容不得他不允：“小——小丁，你今天是和文经理他们一起来的?”
　　他还在揣摩丁一名和咏佳到底什么关系，文咏佳已经先入为主的帮他介绍了：“赵大哥，我介绍一下，这是帮我开车过来的司机小丁，那边那个也是来打下手的，叫小汪。”
　　老赵满脸的狐疑，看丁一名的反应，看不出他什么想法。咏佳提出要先去看看加工竹器的几个地点，老赵就叫专人陪同前往，自己则陪着丁一名拖后。
　　主要做竹制品的地方挑在几个较大人家的院里，相对几家都还算挨得很近，方便管理和作业。
　　老赵是个心里憋不住事的人，因为很想知道，他还是忍不住问丁一名：“小丁，刚开始我还以为文小姐是你老婆呢。”
　　丁一名觉得有趣：“你怎么会这么以为呢？”
　　“我们山里人都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和马在同一个槽里饮水的骡子，叫唤起来也会有七分像马的。我看你们就很配。”
　　听到这里，丁一名笑了起来，他不得不佩服起老赵的观察力了，不知小佳对他的这番评价有何感想。丁一名只好向他说明，虽然她确实是他的妻子，但这次也是出于公事而来，她一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各种关系是一定要分分清的。
　　经过丁一名这一番解释，老赵似乎还是有些似懂非懂：“你们大城市里的人的想法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上次那个韩经理也是，你老婆也是。真不明白，和人说是你的老婆，那是多有面子的一件事啊，大城市里的女人啊，我是真的想不通。”
　　丁一名只是笑而不语，老赵无需明白，只要他知道就好。
　　好在车上的休息又让文咏佳充满了旺盛的精力，她马不停蹄的在村民和老赵的带领下考察了大大小小的竹器加工作坊，一路上边记录，边拍照，边看样品。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至少在这样相对闭塞的环境能有这么有效的细分和管理已属不易，而且说句实话，他们的产品的确物美价廉，唯一缺少的是后道整理的提升和娴熟的营销手段。
　　眼看着午饭时间已过，老赵多次提出吃完饭后再看，咏佳都忙得停不下来，他只能求助于丁一名，捅了捅他的胳膊，让他去试着劝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