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光》小人参

22、Chapter 22

　　安白长这么大，读这么多年的书，从来没有感受过特权这回事儿。她一直都是中等，撑死了中等偏上的学生，哪里有机会，也哪里会有老师给她什么特权。所以作为总是被忽略的学生，她总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那些被老师宠爱着的好学生，一边嘴上嫌弃着他们其实就只有成绩其他什么都不会，还成天阿谀奉承老师；一边心里又是真的有一种微小的希望自己哪一天也能成为其中一员的想法。
　　这是所有人明面上都不会承认，但打心底里自己默默一个人思考的时候，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而此刻，安白在云里雾里中坐在这个除了她和莫东驰之外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的会议室里，眼睛盯着面前的书，心里略带羞愧地接受了自己内心的小阴暗。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越是自己体验过跟着一群学霸抢座位有多辛苦，现在能清闲地坐在这里，就越觉得多舒服。

　　只是好景不长。这个词自从安白认识莫东驰之后，每一次的和平相处之时都很明确地让她体验到了这一点。
　　在她刚刚在心里默默地感叹完莫东驰真是个好人的时候，他就说话了。
　　他一说话，就什么气氛都毁了。
　　他说的是：“你怎么还在看第一章。”
　　安白看了看摊开在第一页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呵呵”了一下。
　　是这样的，安白看马哲也放在考试周考试，而她这种不死到临头是不会行动的人，当然是到现在才开始复习。一来她怨恨马哲这种东西非得闭卷考，逼得她们不背都不行，二来她此刻无比地怨恨自己如此地没脑子，怎么不拿本专业书出来看，也不至于现在才开始看这种没用的书而被莫东驰给嘲笑。
　　不过安白一直是比较淡定的人，至少她自认为自己总是表现得很淡定（好像是面瘫吧……），所以她此刻维持着表情说：“马哲这种东西，就是要等到离考试只有几天的时候才开始背，这样就能强记一下，效果会比较好。总不能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吧。”
　　说完安白自己都被自己给说服了，心里无端地变得很自信。
　　莫东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马哲不是后天考吗。”
　　安白的脸在一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僵硬。

　　“啊，是后天啊。”
　　安白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心脏彻底地碎裂了，对着手机狂吼：“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夏念西在电话那头吓了一跳，随即回击：“你也没问我啊！！！我怎么知道你活到这种地步，连什么时候考试都不知道！”
　　安白欲语泪先流：“我以为是要在考试周考呢……我还说怎么这马哲安排得这么奇怪……”
　　她的确先前还在想，马哲嘛，等同于历史这种鬼东西，要背要记的东西都是早死早超生的好，所以觉得马哲放在考试周考是一件不专业的事情，既是对她们的折磨也是对专业课的侮辱。
　　她哪里想得到，原来一开始就是她自己弄错了，人家学校一点错都没有。
　　所以她此刻抱怨的是——为什么要在结课周考，怎么就不能移到考试周去呢……

　　“都这个时候了难道就没有人跟你说过什么时候考试吗？”
　　夏念西依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安白两眼空洞表情放空地看着走廊拐角的窗外：“都开始复习的时候了都自己干自己的事情谁还会来交流这种事情。”
　　夏念西无语：“是因为你人缘不好很少跟别人说话的原因吧。”
　　安白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你闭嘴。我要去复习了不跟你说了。”
　　夏念西惊奇了一下：“咦，你终于找到好位子了？”
　　安白莫名地有点被捉奸在床（……）的感觉，含糊地说：“嗯，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复习去了，拜拜。”
　　然后匆匆地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回到会议室。本着一颗时刻准备被莫东驰嘲笑得体无完肤的心，等她颤颤巍巍地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莫东驰正在低头认真地看书。安白顿时松了一口气，坐过去——为了不显得太尴尬，也不让自己尴尬，所以她来的时候就特意坐在了离莫东驰挺远的椅子上。不得不说，这学校领导拿来开会的地方还真真是照顾领导。椅子都软得安白想直接瘫在上头睡觉。
　　只是此刻她无法还有心情睡觉。只有两天的时间就要考一本书，叫她如何不紧张。

　　安白对莫东驰安静的放心再一次被迅速地打破。
　　在安白翻到第二页的时候，莫东驰开口了：“你速度太慢了，快点记，背完第一章我给你过关。”
　　安白抬起头，看着莫东驰，相顾两无言。
　　你刚才不是很认真地在看自己的书吗？你什么时候在注意我背书的速度了？我自己考试我都没着急呢你批评我作甚！
　　这是安白内心咆哮的台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安白交手也不算少数了，莫东驰已经学会了一些看懂安白各种面无表情下的心声。他很淡然地说：“我思修免考，所以至少这周是没有考试，并不用太着急，有时间帮你复习是为你好。两天十几章，就算有些章不考，重点也有限，但是我觉得，叫你成天看这书，你会不知不觉地松懈。有人监督着，总归好一点。还是你自己有一颗很想挂科的心？那也就罢了，也就回来补个考而已，你随意。”
　　安白低头把书往莫东驰的方向一推：“哥我错了。您随意。随便整。”
　　莫东驰低头瞟了一眼那本崭新的书，淡淡地说：“我刚才说了，等你背完第一章我再问你。一页一页的过，你不嫌烦我嫌。”
　　安白泪流满面地又默默地把书拿回来。
　　她就是个怂蛋啊。她哪里是学姐啊。她是他孙子啊。

　　半个小时之后安白自认为已经把第一章看得比较熟了。本来嘛，她相信不仅是她这种学生，连那些学霸也都是对第一章无比地熟悉吧。当然，学霸是对哪一章都无比地熟悉，而她们这种类型的，是因为每次翻开的都是第一章。
　　所以安白就很自信地把书给莫东驰了：“我记好了。”
　　莫东驰头也没抬地拿过书，看了一眼之后说：“判断一种哲学是否是‘真正的哲学’取决于什么？”
　　安白呆了一下——这么简单的还要问？——然后马上说：“取决于它是否正确！”
　　莫东驰抬起眼看了她一眼。
　　安白瞬间就知道自己错了。

　　可是她不知道错在哪里——逻辑完全正确啊！如果一个哲学是正确的，那它当然就是“真正的哲学”了！这完全没有疑义啊！

　　几秒钟尴尬的沉默之后，安白意识到不能继续这么僵持下去，所以小心翼翼地开口：“那答案是什么？”
　　莫东驰平静地说：“取决于它是否是时代的精华。”
　　安白顿时激动：“这么变态的答案——这个问题没有什么意义嘛！这算什么重点？！”
　　莫东驰更加平静地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这学校每年马哲的挂科率高达百分之四十的原因就是因为教你们马哲的那位张姓老师出题总是很偏很古怪。”
　　安白嘴角一抽：“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虽然她的确是知道她们几个班的马哲老师很变态很偏激，但是百分之四十，那也太搞笑了。
　　莫东驰淡淡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话虽然是疑问句，可是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安白虽然坐着但是顿时觉得自己腿都软了：“那您随意，往死里整！”
　　然后她看到莫东驰好像愣了一下之后疑似是笑了一下。

　　难得的天下奇观啊。

　　这奇观昙花一现。莫东驰似乎是安慰地对她说：“我会尽可能地帮你复习。你不用太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莫东驰是个学弟，完全连这门课都还没上，但是安白总觉得在听到他这两句话之后一下子就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果然人气场不一样带来的结果就是不一样。

　　接下来的十分钟莫东驰以正常题目和偏题一半一半地方法给安白问了个彻底，到后来安白已经被羞辱得想直接从窗户口跳下去。而在她频频看向窗户的时候，莫东驰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死心吧，学校就是为了防止学生跳楼，从三楼开始每一层的窗户都只能开一小条缝，侧着身子你都钻不过去的。”
　　安白愤恨地收回目光。
　　但是到第四章结束的时候，安白发现这样的效率比她平时一个人默默地背要高多了。往常她自己复习的时候，总是看着看着就走神了，要么就玩手，要么玩手机。而现在，一来是被这考试时间给逼急了，二来是因为莫东驰的镇守让她实在只能集中万分的精力，才能免于被他嘲笑得过分厉害。
　　而且当安白表示其实他不用这么费心给她复习的时候，他再次以他考试科目并不多而且都在考试周现在时间充裕为由给挡回去了。
　　这让表面是为他着想而内心实在是不乐意被他逼着学的安白很是懊恼。因为这再一次让她知道高材生跟她的区别。
　　而在看到莫东驰好像不太需要书的辅助就能判断安白回答的正确与否，在她说错的时候还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给她纠正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文科生？”
　　莫东驰看她一眼：“你觉得我是文科生？”
　　安白想了一下，顿觉羞愧，默默地摇摇头。
　　一个文科生，怎么能进学校的王牌计算机专业呢。她这是瞎了哪门子的眼。果真是一复习上头了智商就成几何倍数下降。
　　这么一回味过来安白更觉惊奇，瞬间忘了自己的丢人，抬起头问他：“咦，你是理科生怎么还把政治记得这么清楚？”
　　莫东驰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高二的时候不是毕业会考过吗。”
　　安白瞪着眼睛：“那也已经两年过去了啊，你怎么还记得？”
　　莫东驰依然是一脸理所当然：“我记忆力比较好。”然后看着安白：“你倒是文科生，怎么不记得？”
　　安白心虚地转移视线：“我精力放到别的科目上去了。”
　　莫东驰毫不留情地说：“拉倒吧，你就是没学好。”
　　安白又有点恼羞成怒：“你管我这么多！快把书给我，我要记下一章了！”
　　莫东驰看看表，合上书：“该去吃饭了。”
　　安白愣了一下，也看看表，果然，已经十二点多了。怪不得她觉得肚子有点饿呢。
　　莫东驰站起来：“走吧。”
　　安白抬头看他一眼，说：“你先走吧。我收拾一下，等下就走。我给你关门。”
　　莫东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跟我一起走你就觉得这么丢人。”
　　安白顿时觉得脸有点烧得慌。
　　她的确是不愿意跟他一起走，怕被人看见。只是她没想到他马上就意识到了。
　　莫东驰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也没再说什么，只背起书包往外走：“你记得关门，下午早点来。”
　　安白马上抬头应声：“好。”
　　至少还肯让她下午过来，就说明没有彻底被她激怒。这是好现象。
　　只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越来越过分了。
　　安白看着莫东驰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默默地骂了自己一句——你这个怂蛋。

作者有话说

　　大家都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