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四章麝香 ...
-
“火树星桥，烂煌煌，灯月连宵夜如昼……愿春光，年年好，三五迢迢。不夜城，灯月交，奉宸欢，暮暮朝朝，成矞成卿,万朵祥云护帝霄。”
康熙四十七年，在朗朗的歌声中到来。
这一年，父慈子爱，兄友弟恭的面具，即将开始，慢慢撕开。
天空澄净，不见云絮。银月高悬，斜照桂枝。轻风微拂，暗香盈袖，枝影摇曳。
古人所说“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姗姗可爱”之景，只怕也就如此吧。
自去年入冬，康熙就病了，但正月初三那天，还是亲自到祈谷坛行礼。
荷容一人倚在院子的贵妃椅上，望着明明如月，思绪万千。
入冬后，身体妊娠反应的厉害，一直没去给康熙请安。现在很快就三月份，孩子也该出世了，身体除了格外浮肿外，倒与常人无异。
明天，就明天去请安吧。秋妃，离开他已经四年了，他仍旧还是，念念不忘么……?
乾清宫里，檀香袅袅，沁人心脾。
步入乾清宫，康熙正批折子，荷容上前微微福了福身：“皇阿玛，儿媳给您请安，祝您身体安康，吉祥如意。”
“恩，坐吧，小李子看坐。”康熙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笔。
“儿媳听说皇阿玛微恙，不知近日可有更好些？”
“朕只是偶尔微觉头眩罢了，倒是你，挺了个大肚子还到处乱跑。”康熙站起身笑了笑，又道：“回去后好好在房里待着，替朕生下个孙儿来。朕到时封十四为贝勒。”
秋妃走后，康熙在荷容面前就如寻常父亲般。有心人都能看出康熙在众子里，除了太子外，偏的就是十四皇子了。在众多儿媳中，最看中的也是荷容。就拿过年过节的赏赐来说，除了太子外，也就十四皇子居多。
“能给皇阿玛生下孙儿，是儿媳的福分，怎能替十四爷邀封呢？”荷容上前盈了盈身，脸色有些微红。
“好了好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回去歇着吧，好好养身子。朕还有堆积如山的奏折要看，朕就等着抱胖孙子了。”
“是皇阿玛，皇阿玛您也要注意身体，现在是大清盛世，国泰平安。您身体好了百姓才能安居乐业，长乐久安。您的安康就是我大清子民的福分。”物与类聚大概就是荷容这样的，当年她进宫时在康熙面前连话都不敢说几句，现在和胤祯待久了，好话张口即来，说得直溜溜的。谁让她家爷这么会讨人欢心，她只能夫唱妇随了。
回宫的路上，欢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荷容，见荷容从乾清宫出来后心情大好，不禁问道：“ 福晋，皇上跟您说了些什么呀，让您这么高兴。”
“皇上说我若给他生下了孙儿，他就封爷为贝勒。”说完荷容脸色有些暗沉，“皇上对爷总是额外恩宠，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这时花盆底鞋重重踩在大理石上的哒哒声从附近传来。
“奴婢给八福晋请安，八福晋吉祥。”
“八嫂好。”
荷容见是已嫁给八爷的郭络罗• 寒月，福了福身后准备离去。郭络罗•寒月向来与完颜•水柔交好，自当年完颜•水柔遣回家养病后，每回在宫宴上两人相见时，她都对荷容带着一种恨恨的敌意。而荷容对此一直是不加理会。
这条路是乾清宫到十四宫邸的必经之路，郭络罗氏心中自是了然，扫了一眼荷容的肚子，不免嘲讽：“哟，都这么大个肚子了，还不忘给皇上请安，真真是有心人啊。”
说完郭络罗氏朝荷容走近几步，一旁的欢宁见状以为郭络罗氏对自家主子有所企图，连忙上前挡在荷容前面。
“你这贱奴婢，本福晋要和你家主子说话，你这样急着上前还怕我伤了你家主子不成？”郭络罗氏一掌扇过，将欢宁打倒在地。说着又朝荷容走了几步，“十四福晋，我替你管教管教不懂事的奴婢，你不要在意啊。”
此时郭络罗氏和荷容之间只有一步之距，荷容忽闻郭络罗氏身上一股香味，心里顿时翻腾倒海的想作呕。
她直直的盯着郭络罗氏，锐利的冷眼让她有些战栗，从小到大，还没谁敢用这种眼神看她，“八福晋，我尊你一声八嫂你不要得寸进尺。”
郭络罗氏哼了一声，把头一偏。
荷容忍住呕吐，勉强弯下身子将欢宁牵起， “欢宁，咱们走。”
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郭络罗氏手中的帕子已被绞得不成样，“水柔所失去的，过不了多久，我会全部从你身上拿回。”
“福晋，您怎么了？”一路上，荷容捧着肚子，面色异常苍白。
“八福晋身上有麝香。咱们走快些，我怕孩子会提前出来。”荷容加快了脚步。
“麝香？”欢宁惊呼了一声，紧紧搀扶着荷容，向宫邸走去。
“欢宁，福晋怎么了？面色这么差，难道动到胎气了？”乌嬷嬷见到欢宁急匆匆扶着荷容回来，着急上前扶着荷容。
荷容给欢宁使了一个眼色，摇了摇头，挣扎道：“嬷嬷，没什么，可能孩子会提前出来。您快准备好来。”
“什么？这还没什么？”乌嬷嬷瞪大了眼睛，“欢宁，还不快把福晋扶到床上去。”
帘外，正襟危坐的太医着急的把着脉。
帘内，躺在床上的荷容翻来覆去，阵痛开始一阵紧似一阵……
旁边的宁儿不停的给荷容擦拭着额头因疼痛渗出的冷汗。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疼痛越来越频繁，仿佛，永无止境……
“啊……”指甲早已陷入掌心，荷容不由的喊叫了一声，“胤祯，胤祯，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很痛，很痛……”
“福晋，爷正在赶回来的路上，生孩子都是这样，别怕，乌嬷嬷在这。”乌嬷嬷在旁轻声的安慰着，“乌嬷嬷接生过的孩子啊比你的岁数还多，福晋别怕。”虽还是二月，乌嬷嬷已是满身的汗，其实这早产，大都是母子二人只能保一，她现在心里，也是没一点儿底。
“胤祯……胤祯……”荷容痛的已睁不开双眼，嘴里还喃喃喊着十四名字，只是，声音一句比一句微弱。
帘外，传来吵闹声，“福晋是不是在里面？”胤祯急躁的声音传进帘内。
“是的爷，但爷您不能进去。” 产房向来都是男子的禁忌之地。
“滚开。”一句低吼，胤祯把守在门外的太监一把推开。
“祯儿，你这是作什么？”德妃匆匆赶来，恰好见到了这一幕。
“胤祯……”帘内是荷容有气无力的声音。
胤祯听到叫唤，回头看了眼德妃，径直闯进了帘内。
“容儿，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胤祯蹲在床沿边，牢牢的握住荷容的手。
荷容微微睁了睁眼皮，看见胤祯那心急如焚的面孔，一时忘了身体的疼痛，轻轻一笑：“胤祯，你回来了，真好，真好……”
胤祯，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有你在我身边，我很安心、很安心……
“容儿……”胤祯伸手想去摸荷容的头发，却听荷容又“啊”了一声，脸色苍白如纸。
“嬷嬷，这是怎么回事？孩子怎么还没出来？”胤祯朝一旁干站着的乌嬷嬷喊道。
“十四爷，你跟奴婢先出去一下。”乌嬷嬷神色有些异常。
“容儿，我马上回来。你好好躺着。”胤祯温柔的亲了亲荷容的额头，走出帘外。
乌嬷嬷把荷容的大概情况跟胤祯和德妃说了一遍，含糊的说了可能母子只能二选一。
胤祯听了这话眉头一皱，还未待他开口，德妃抢先道：“先保孩子，再保母亲。”
“要是母亲都没了，我要到孩子来做什么？！”胤祯朝德妃吼道，又转向乌嬷嬷，“乌嬷嬷，只要福晋能平安无事，孩子你看着办。要是福晋有事的话，你们今天这里所有人的头也不用留着！” 话一说完，胤祯大步跨入帘内。
乌嬷嬷从没见过十四发如此大的火，就连德妃亦是如此。她看了看德妃，只见德妃朝自己点了点头，方才进帘内去。
“胤祯，乌嬷嬷叫你出去做作什么？”长时间的阵痛让荷容痛的有些麻木。
“乌嬷嬷说等下可能会很痛，要我好好安慰你。”胤祯温情含笑，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从他眼眸一闪而过。
他的声音，带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嗯。”荷容伸手去摸胤祯的脸颊，故作调皮的眨眼笑道：“我很坚强的。”
疼痛，撕扯着心肺，“……用力啊……福晋……用力……”耳边，是乌嬷嬷不断的呼喊，还有，胤祯默默守候的温情……
荷容闭上双眼，咬紧了牙关，用尽全身力气……
孩子啊，无论多么疼痛，额娘一定要生你下来，你倾尽着阿玛对你的期待，也倾尽着额娘对你的期待啊……
×
“不是说母子平安么？都几个时辰了，福晋怎么还没醒？”帘外，胤祯抓着乌嬷嬷的衣领，眼中冒着嗜血的光芒。
“祯儿，放下，怎能对嬷嬷如此无礼？”德妃抱着被厚厚的襁褓裹着的小婴儿，斥责道。她抬了抬眸，又淡淡的说：“荷容这孩子命大着，再过会儿就醒了，你不要急的连基本的理智都没了。”
听了这话，一种猜想于电光火石间在脑海一闪而过，他脸色变得狰狞：“额娘，你暗中还是叫乌嬷嬷先保孩子？”
“放肆！你这叫什么话？”德妃怒道，手中熟睡的婴儿被吵醒，开始哇哇地哭喊。
“宝宝，宝宝在哭……”帘内传来荷容细小如蚊的声音。
听到荷容的声音，一种欣喜若狂的表情毫无掩饰的在胤祯脸上涌现，“额娘，谢谢。”
他转身，大步跨入帘内。
“胤祯，宝宝在哭……”见到胤祯，荷容抬手指了指帘外，挣扎着要起来。
胤祯见状连忙将荷容扶起，“不要担心宝宝了，有额娘在外呢。”
“额娘来了……”荷容若有所思，“那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还有宝宝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宝宝是男孩，像你也像我。”胤祯笑着捏了捏荷容的鼻子，故作不满道：“容儿，你现在身体弱的很，还总关心着宝宝，我可生气了哦。”
胤祯坐在床沿上，将荷容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如释重负。
荷容静静的由他抱着，想着就这样到天荒地老，就这样到两人白发苍苍。
“咱们以后不要孩子了，就这一个，足够了。”胤祯喃喃自语。
“为什么呀？”荷容仰头问道，“再说，是谁说的要每年生一个的呀？”
“呵呵，容儿，那是说着来玩呢。”一丝苦笑从胤祯脸上一闪而过，让人来不及捕捉。“容儿，在你生宝宝的那段时间，我是那么地害怕失去你。看着你这么痛，我却无能为力，我突然好恨自己。呵呵，还好你还在我身边。”胤祯傻傻一笑，手臂不由自主的将怀里的人箍紧。
“傻胤祯，你再抱紧些我就喘不过气来了。”荷容眼珠一转，又道：“难道你想憋死我，然后再找漂亮小妾？”
“哪有，哪有……”瞧着胤祯着急把自己松开的紧张样，荷容莞尔一笑。
胤祯啊，傻胤祯，大大傻胤祯。这里，有你温柔如斯的守候。这里，有你无所忌讳的宠溺。这里，有我对你深深的牵挂。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冬去春来，乍暖还寒，月华似水，寒得透彻。
桂树下的男子负手而立，颀长的身影与桂影纵横交错。
“福晋为什么会早产？今天早上还是好好的。”十四背对地上跪着的人，仰头看着明月。
“福晋不让说，奴婢……奴婢不敢说。”地上跪着的人声音有些颤抖。
十四转过身，悬月浅亮，清晰的映出他眸光中闪烁着的如千年积雪般的寒冷。
四周，寂静的出奇。她从没见过十四爷这种表情，不由得全身瑟瑟作冷。
“小呈子，既然她不想说，那就让她永远说不出话来。”丢下淡淡的一句话，他转身即走。
“不要……爷，是八福晋，其实是八福晋……”地上的人瘫软在地，抑郁着因害怕而忍不住的抽泣声。
“这么晚去哪了？”荷容一觉醒来，却见胤祯正推门进屋。
胤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脱衣躺下后，方才缓缓道：“我去看了看宝宝。”
“宝宝？宝宝还没睡么？我也去看看。”荷容听到宝宝，两眼闪烁着流光溢彩,起身要下床。
“唉。”胤祯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荷容揽在怀里，温热的气息在她的颈项吹拂。“宝宝已经睡了呢，咱们明天再去看宝宝。”他低下头亲吻着荷容的额头，喃喃道：“我现在，有你，还有了宝宝，真好。我会保护好你们，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你们。”
“说什么呢？”荷容懒懒地靠在胤祯的胸膛上，“我可是十四福晋呢，哪有谁敢伤害我。想太多了老的快哦。”
“是啊，我可是一天天老去了，容儿你仍旧是貌美如花，年方十三呢。”胤祯揶揄道。
荷容听了这话，回忆起两人初识，都只十三四岁的小孩。现在，却都已为人父母了。一切，都在时间里成长。
“你十五岁就当阿玛了，我二十岁才当额娘，和你相比，我亏了呢。”
听到荷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胤祯有些错愕，“容儿，你还在怪我当初错娶了舒舒觉罗氏？”
“是的，而且现在还恨得咬牙切齿呢。”荷容故意咬着牙一本正经道。”
“呵呵……是这样就好。”胤祯低头看着荷容故意咬牙的表情，轻笑道：“我在容儿心中这么重要，我可受宠若惊呢。”
“知道就好！”荷容俯在胤祯胸膛上，动作利索地将他里衣解开，细细麻麻的吻落在他的胸膛。
胤祯见此摸了摸荷容散如瀑布的头发，哄声道：“容儿，你刚生完宝宝，身体还未复原，而且，我也好累了，咱们下回吧。”
“不要，谁让你当初连别的女人和我都分不出。”她撅起嘴巴，不依不饶。
望着荷容一副不罢休的执拗样，胤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脸上展露着拿她没办法的宠溺。
星空朗照，罗帷里春色旖旎，羞红了月儿，驱散了云儿，让人，意乱情迷。
容儿，没有谁能够代替你。
是你，不是你，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能够分辨出。
因为，你已是我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四章麝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