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初稿)》genji

52、不后悔

　　晚上8点，太阳早已落了脸，昼伏夜出，黑幕高悬，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隐隐还有
　　些凉意。金英姿提着蓝色手袋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不顾脚上的三寸高跟，抬脚一踢，
　　一颗小石子直线般的飞了出去，小石子几个起落，扑通一声跌在了前面的小水塘里，
　　溅起几滴小小的水花。

　　“唉”，金英姿叹了口气。又觉脚下一拐，低头一看，细细的高跟连根折断，要掉
　　不掉的连在鞋底，脚微抬，顺手扯断浅蓝色的断根，变成了一高一矮，实在难受。
　　一晃一晃的走到一旁的石椅边，另一只反正也不能穿了，脱下来，将鞋跟对着石头
　　敲了下去。。。

　　手腕忽然被一只大手轻轻捉住，“呀！”，她吓了一跳，一转身，“南陵！。。。
　　你怎么在这儿。。。不声不响的，吓死我了！！”

　　他微微一笑，勾过她手中的鞋子，“好好的鞋子，弄坏作什么？”

　　她有些气闷的转回头，“两只鞋子，一高一矮，我怎么走回去啊！”

　　他看着她闷闷的小脸，“要背还是要抱？”

　　“啊？”她转过头。

　　“要我背你回去，还是抱你回去？”

　　“你。。。讨厌。。。”，她轻斥着，笑意却悄悄爬上嘴边。

　　半晌，又低低道，“要背。”

　　他转过身，宽大的背就在她眼前，“来吧。”

　　她脸上闪过一丝羞色，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伏在他身上。“我。。。我可是很沉的。。。”
　　她‘善意’的提醒。

　　他不语，站起身，眉头皱了皱，“是有一点。”

　　她气死了，张口作势往他脖子咬去，这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善意的谎言”，连点
　　基本的花言巧语都不会。

　　他轻笑，“会疼的。”

　　淡淡呼吸在他耳边拂过，她的唇仍贴在他的脖子上，久久不放。

　　漆黑的夜空下，昏黄的路灯下，两道交叠的身影渐行渐远。小街上人影稀疏，一片
　　沉静。

　　“怎么找着我的？”她在他耳边低低问。

　　“晚上天黑得快，早点回家。”他答非所问。

　　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紧了紧，“去看了洪安没有。”

　　“嗯。”

　　“她今天怎样？”

　　“还好。”他心里一声长叹。

　　“她。。。”她欲言又止。

　　“今天采访不顺？”他接道，她看起来少有的闷闷不乐。

　　“唔。。。还好。”她的头低了低，想起那幅形神俱似的画。

　　“南陵，”她又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鼻息间尽是暖意和他淡淡的烟草味。“我想
　　了解你多一点。”她说。那副施光武莫名在意的画在她看来不过是个巧合，今天让她真
　　正在意的，是忽然间发现的自己对他的一无所知。那让她心里像憋着一口气，闷得难受。
　　仔细想想.在他眼中常常一闪即逝的恍惚与沧桑总是让她莫名心慌，似乎她可以摸到的，
　　碰到的，吻到的，拥抱到的，只是一具温暖的躯体，那高高在上的飘忽灵魂却是她永
　　远碰触不到的，而某一天，也许那抹不受束缚的魂就会悄悄的离开她，飘然而去，不留任
　　何痕迹。

　　“想知道什么？”他柔声道。她的不快乐让他隐隐心疼。

　　她看了看前方越走越近的透着金色暗光的小公寓，“那天。。。第三次见面那一天，
　　为什么会突然吻了我。。。”那一吻，至今想起仍是来得如此突然，让仍有一丝理
　　智徘徊观望的她跌了个措手不及，跌得难以再爬起来。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不知道。突如其来的感觉，强烈得来不及细想。”

　　“那瞬间的感觉，现在还有么？”她环在他颈边的手不自觉的又握成了拳头。

　　“有。”

　　“后悔那瞬间的冲动么？”

　　他一步步沉稳的踏上因两人而显得窄小拥挤的楼梯，“不后悔。”

　　小心放下背上的她，转过身，深深望进她眼里，“我做事，多是三思而后行，偶尔
　　的几次感觉行事，最后证明都是正确的。倘若那天没有那一时的冲动，我现在就一
　　定会后悔，后悔没有摘下你这朵让我再次温暖的，肆无忌惮的茶花。”一朵原以为
　　一辈子再也不会出现的生命之花。

　　她鼻子一酸，低下头，皱了皱，这人，还道他不会甜言蜜语呢，突然这么让她感动。
　　讨厌死了。

　　他长臂一抬，将她满满拥在怀里，“我喜欢上了，就不会放手的。”

　　她闭上眼，踮脚环着他的颈子，“我从来没有这么像爱你这般爱过一个人。。。”
　　脸红了红，咬着唇，小小声道：“你。。。要不要。。。明早再回去。。。”

　　他愣了愣，明早再回去？

　　他半晌没反应，她都要羞愧而死了，她可是女孩子，第一次那么大胆，他。。。是
　　没听到还是没听懂！她放开绕在他脖子上的手，转过身，心狂跳着，急急了的掏出
　　钥匙开门，丢脸丢大了，这块，这块不解风情的笨木头！

　　身后忽然一紧，一阵温暖贴身而来，他从后抱着她。。。一动不动。。。

　　他什么意思嘛，她忽然有点委屈。

　　“现在的我，你还有太多的不了解。”他哑声道。

　　“你。。。根本就不想要我。。。”她越想越委屈。

　　他转过她的身子，“你是现在我唯一想要的，可是目前的我，没有资格去要。因为我能
　　给你的，很有限。要给的话，我希望给你最完整的，和最好的。”

　　她看着他不待一丝闪烁却隐隐有着淡淡伤感的眸子，有些迷惑的摸上他的脸，“你
　　愿意让我去了解么？”

　　他握着她的手，“给我一点时间。”关于他，她当然有必要知道。然而最近的一切
　　都不太寻常，有事发生了，至少，已经发生在她最亲近的洪安身上了。那些，都是
　　他不想让她，也不应该让她忧心的。

　　她揉了揉他的眉心，“老天造物不公平，老这样皱眉头，也没见你多几条皱纹。”
　　然后又对他绽放了一朵大大的笑容，“阮南陵，你那表情很容易让人误会我在压迫
　　你。。。呢。。。”她伸手轻轻拍在他脸上，“不要那么严肃嘛，其实我就是想了
　　解。。。了解。。。看你是否有过太多的不良记录。。。”。

　　他心中越来越暖，拉着她的小手，温柔的笑了，“我向来记录良好”。

　　“真的？”她一手叉腰，气势汹汹道，“那个穿着粉色小可爱，蓝色碎花超短裙在
　　你家门前出没的小妖精是怎么回事？”

　　“不记得。”

　　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竟然妄想推得一干二净？这家伙！“前天的前天，我
　　赶走的那一个！没看到也听到了，竟然敢说不记得！”

　　“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你说的是哪一个。”他竖起风衣领子，遮住耳朵，准备趁早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阮南陵。。。。你！你！。。。解释清楚什么叫‘那么多’。。。。”
　　。。。
　　。。。
　　“阮南陵，你这朵大桃花！！给我回来！！”
　　。。。
　　。。。
　　“阮南陵。。。”
　　。。
　　。
　　总有一天，她要杀到长南大学，诏告天下流着口水的众小妖精，离她男人远点！他
　　是她的！不准来抢！连看都不许看！！！

　　“大人，”一见推门而入的阮南陵，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董存立马站了起来，次次
　　如此，标准姿势，只差没有一跪二叩。

　　阮南陵挥挥手，董存那满口的“大人”和那一层不变的上下主仆之分，即使他唠叨
　　了上千年，也不见丝毫转变，也就由他去了。

　　阮南陵忽又抬头仔细看了看董存，不知为何，对董存那十年如一日的一脸严肃，此刻
　　竟忽然有些不习惯。

　　“。。。董存，我像桃花么？”他问。

　　“啥？”董存当场就傻了。

　　“桃花，以前阮府东边大院里那株树上开的粉花。”他耐心解释。

　　“我。。。不太清楚。。。桃花和大人有啥关系？”

　　阮南陵耸耸肩，他要清楚还用问他？

　　“。。。你这个死人，别整日里用那对桃花眼瞟得人家小心肝一跳一跳的。。。”
　　电视不知上演着的哪出肥皂剧里忽然传来一阵娇得发腻的女声。。。

　　厅里两个男人只觉身上一抖，差点站不住跌了下去。

　　董存目瞪口呆的转眼看着面前同样难得一脸迷惑的阮南陵。。。

　　半晌，阮南陵清了清嗓子，“我上去换身衣服。。。”说完，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
　　去。

　　董存规矩的坐回沙发，“砰”的关了电视，脑子里仍是嗡嗡作响的‘桃花眼’和
　　‘小心肝’。。。半晌，叹了口气，“大人，你别再跟那金小姐混下去了，行不？”

　　夜色浓得化不开，窗外仍是一如既往的灯火点点，过去看来，不过是平常人间百态
　　的众生相，今日再看，豆大般的淡黄却是一点点的融入眼，温暖着整个心房。

　　“大人，施杰克已经在保南寺外呆了几天了，看来正在慢慢接近冲玄。”

　　“由他去，”阮南陵推开窗户，点了一支烟。

　　“我始终觉得冲玄他不可靠。”

　　阮南陵深深吸了一口烟，”同暝寺总算出了个有勇气一试的人物。是件好事。我努
　　力了千年仍无法化解的血誓，让他试试或许会有说不定的转机。”

　　“可是海陵王墓那边。。。”

　　夹着烟的长指一抖，一截烟灰轻轻落在碧色的烟灰缸里。“冲玄的力量并不能造成
　　决定性的影响。而是，经过那么长的时间，神器自身已经逐渐脱离同暝寺和我的控
　　制，慢慢的在冲破封印。”

　　董存一惊，“那海陵王他？”

　　“完颜亮的苏醒是迟早的事。”阮南陵淡淡道。“加上不久前云光大师的去世，海
　　陵王墓才会忽然现世。”

　　“那到时。。。”董存心中一紧，原来大人是一早就知道的。

　　阮南陵按熄指间的烟头，“该来的总归要来，该去的也是得去的。”他和完颜亮间
　　说不清道不尽的恩恩怨怨，延续了千年总归有个了结。唯有那可怜的女子，在他心
　　中烙下的，是生生世世也化不了的结。

　　“我现在唯一想知道的是，她为什么会有雍合对我的记忆，戚洪安，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