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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3 铲除毒瘤 ...

  •   凌天阙又是笑,优哉游哉地:“杨总督的这个解释,不尽如人意啊!”
      杨烈沉默了一会,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若执意认定刚才的事是行刺而降罪,只要皇上能服众,臣也无话可说。”他的头垂着,看不清表情,但这话中隐含的意思却不难明白。
      在东夏国,一个人是贪官、还是清官,是有罪、还是无罪,从来不是由某一个人说了算,连皇帝也不能。
      一个国家要昌盛,需要考量到方方面面,公平公正就是首要的条件、也是最基本的保障因素,而这就需要靠律法来维系。
      凌天帝深知其要,便也就极其重视律法的完善和执行,甚至有相当一部分条例是由他亲自草拟了颁发。并且为了贯彻落实下去,他还亲设了有史以来第一个最为完善严格而又并驾齐驱于三省六部的督察院。
      凡事有理可证,有法可依,这是有利有弊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减少那些事出无因的肆意讨伐与枉死,杜绝掌权者一人独裁任意妄为的现象,尽量做到公平公正,但同时也增加了制裁那些懂得钻空子玩弄律法的精明分子的难度。就譬如杨烈。
      凌天帝在处理这事上若一个弄不妥善,无疑就是自打耳光,最严重的是可能因此会亲手毁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严密制度。
      杨烈刚才拐着弯儿几度三番将话题引到帝王的威名上头,便也是因为有这层缘由。
      凌天帝过往的处事方式中,虽然雷厉风行,有时为达目的难免手段激烈,却并非真的随心所欲、肆意而为,做事仍旧有理有据可凭。
      而一旦当一个颇负贤明的君主想要处决一个颇有些背景和权势的臣子时,更必须要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将其恶行昭告天下,上至三朝元老,下至天下黎民,让众人清楚明白,这个人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这样才能做得光明正大,无可非议。不然就会被有心人加以扭曲煽动,冠以昏君、暴君的罪名,使得不明事理的人人心浮动,进而动摇国家的根基。
      可凌天帝若是真对某个人动了杀念而硬要办了他,自然也还是办得成的。他四年前也不是没做过无视群臣劝阻,甚至无视一些老臣的死谏而独断专行的事。但那只有独独涉及到“那个人”的时候才会发生,而他最终能为“那个人”所做的,也只有替其正名而已。这并不是什么作奸犯科危害百姓的大事,严格说来只是他对心中最重要最在意之人的一己之私。
      眼下区区一个两江总督,不过是帝王眼里的一粒沙尘。
      杨烈背后牵涉到的势力,才是凌天帝真正在意和想要防范的。
      杨烈到现在还能如此不慌不乱,归根到底,恐怕也还就是因为萧相。
      至少他最后这一句,便已经表明了其依仗所在。
      杨烈既然与萧相有着渊源,自然也听说过不少凌天帝的事,多多少少猜得到他的为人,也清楚作为帝王,他必须要顾忌的东西。
      再加上萧相贵为三朝元老,门生遍布,整个朝堂占了几近泰半,而且萧相更是当年凌天阙尚未登基为帝时的恩师,对他提点照顾了不少,后来凌天阙表明身份回归皇籍,萧相亦是极力拥戴助其称帝。
      杨烈称萧相为舅舅,而杨烈又是萧相唯一的近亲外侄,对他自然颇多爱护。
      凌天帝要对杨烈下手,拿得出证据的处决,和拿不出证据的处决,这里面的区别就大了。即便他是帝王,也会落人口实,而这个口实还是沉淀在心底,日积月累,隐患更甚。
      杨烈果然胆大包天,竟连皇帝都敢威胁!
      斯怀陵看在眼里,心底却直摇头。
      这个两江总督,毕竟还是不够了解凌天帝,也太低估了这个谈笑间却能一句改乾坤的帝王的能耐与作风。
      相信这人心里对各种因素早就考虑得比谁都清楚,比谁都详细缜密,只不过,既然今夜他已经做出了举动,便也说明杨烈是——不死也得死。
      凌天阙虽然重视律法,尊重律法,但却不是个死板的人,他更尊重的是事实。
      他虽然会顾及朝堂之上微妙的群臣关系,却从来不会因为害怕什么顾虑什么而止步不前,更不用说是接受威胁。
      凌天阙有的是办法,此路不通便另辟他径,对他而言是驾轻就熟。
      夜风徐徐,在场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噤若寒蝉,不知道事情会如何演变,更唯恐接下来被问罪的是自己。
      凌天阙不说话也不表态,就让杨烈跪着,既不放人,也不将他压下去。
      杨烈也很沉着,就这么老老实实跪着,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凌天阙又慢条斯理地替自己续了杯茶,漫不经心地开口:“刘欣,现在什么时辰了?”
      “禀圣上,现下亥时正点刚过。①”
      “嚯?”凌天阙轻轻放下水壶,语调依旧波纹不兴,视线没有从杯中有些泡烂了的茶叶上移开,话语却分明是对着跪在下面的人说的,“你一直苦心等待的人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难道你不觉得奇怪?”
      杨烈眼神一紧,沉着的神态终于微微有了丝龟裂。
      凌天阙慢条斯理地端起杯盏,啜饮了口又放下,不含喜怒地评价了句:“变了味的茶水果然还是没有继续留着饮用的价值。”他终于抬眸看向杨烈,不经意地问,“杨总督,你说对吗?”问完也不等对方反应,就嚯地手腕一动,满杯的旧茶尽数洒到了地上。
      杨烈盯着地上的狼藉,神情变幻不定。
      “顺便说一句,那霹雳门的说辞可与杨总督你适才一口咬定的没有行刺大相径庭啊!”凌天阙看着他的眼神讳莫如深。
      杨烈一怔,旋即立刻否认:“不可能!臣根本不识什么霹雳门,臣定是被陷害的!皇上请明察!”他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没做这事,而是肯定霹雳门的人不可能说得出他,因为与霹雳门直接联系的从来都不是他自己本人,他知道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来指证他。那么凌天帝的这番话,想来只是试探,或者是试图让他自乱阵脚。
      凌天阙只是从容微笑,眼底流露的笃定开始渐渐地让杨烈一时闪了神。
      素闻凌天帝心思叵测,难道这次真会打破历来的作风,执意将他治罪?
      杨烈一惊,不由显出几分焦急之色:“皇上难道想罔顾天下悠悠众口一意孤行?”
      “悠悠众口……”凌天阙缓声重复,“杨总督莫非指的是萧相?”
      杨烈没有说话,眼神却已表示得明明白白。
      此时有人风尘仆仆赶来在帝王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凌天阙听完后神情没多少变化。斯怀陵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十拿九稳的淡定从容之态,便明白这人已经得到了他要的结果,看来接下来不会再拖太久了。
      这一场拖延时间的策略,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使用了,只可惜杨烈注定要败北。
      凌天阙站起身,整个人的气势微微有些变了,锐而不利,内敛深沉,就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宝剑。
      斯怀陵看着他极其细微的转变,揣摩着若是先前其手下在总督府内一无所获,可能还要用各种手段审问杨烈,是以才一直模棱两可地与他周旋,这下得到了要的东西,自然就不准备再费唇舌了。
      凌天阙居高临下看着杨磊,说:“朕从来不认为就凭你,一个小小的萧相外侄、两江总督,便能在江南一手遮天。”
      杨烈乍闻此言,微微愣神,细细思索品味一番,不由大惊,难道是凌天帝掌握了有关他表弟萧景的证据?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凌天帝打的主意其实是——
      思及此,杨烈面色大变。
      “杨总督果然是聪明人。”
      凌天阙的这一句话,分明证实了他所猜无误,杨烈神色几度变化,渐渐苍白起来。
      少顷,他挣扎着吐出一句:“臣是萧相唯一的外甥,向来爱护有加,臣自小便是跟着萧相,等同于舅舅的第二个儿子,皇上真打算不顾萧相——”
      “这种时候,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未免就天真了。”
      杨烈其实不是天真,而是萧相这一根浮木,已经是他最后的保命符。
      凌天阙优雅迈动步伐,缓缓走近杨烈,悠然自若地微微弯下了腰,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就这一句话,让刚才还有恃无恐的男人一下子面如土色,直坠水深火热的阿鼻地狱。
      凌天阙直起身,神态华贵傲然。
      帝王之姿,无人能匹敌,令人只敢瞻仰臣服,不敢挑战违抗。
      旁人依然不明究里,不知此事究竟最后如何收场,斯怀陵却看得分明,那一句话,这人说的是:“你说萧相是保他真正的独子,还是保你这个所谓的第二个儿子?”
      凌天帝不愧为凌天帝。
      萧相是只老狐狸,萧景是只小狐狸,而杨烈充其量不过是匹豺狼。但凌天帝却是个善于布下重重陷阱的不折不扣的猎人。
      萧相对凌天帝的帝王之路功不可没,又是恩师,他不能动他,也不好动萧相唯一的儿子萧景断了其香火传承,至少不能在他登基四年、好不容易逐步收拾掉先帝遗留下的烂摊子、将国家带往安定繁荣的道路发展、诸多事情依然百废待兴的现在动手。萧相的门生遍布天下,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他必须慎之又慎。而这事又不能继续放任,衡量起来,只有对杨烈这个不上不下的外甥动手,借此提醒位高权重的萧相你一干后辈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帝王的容忍限度,再也不能睁只眼闭只眼,该好好管教收敛一下了。
      凌天帝动了杨烈,却暂时没动萧瑞海的儿子,这在一定程度上既是对萧相的警告,也是卖的他一个面子。萧相是老狐狸,自然明白。
      如果凌天帝连着萧相的儿子一窝端,那么可能会逼得萧相狗急跳墙,但除掉杨烈,留了萧相的儿子,结果却是另当别论了。萧相只会虚惊一场,觉得侥幸逃过一劫,又哪里会再去管杨烈这个外甥的死活了。何况凌天帝手里有确凿的证据说明萧景是主谋,但他届时只要有意无意地将杨烈说成是主谋,而萧景受了蒙蔽一时糊涂,萧瑞海自然会接过帝王丢过来的台阶好好走,不会节外生枝了,他更怕凌天帝彻查的话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萧相毕竟是看着凌天阙一步步走到帝王的这个位置,自然清楚他的手段,凡是他想办的,没有办不成,差别只在早与晚。
      凌天帝真正的目的在于杀鸡儆猴,从一开始,杨烈就是必死无疑!无论是萧相,还是凌天帝,都只会选择牺牲他来维持目前台面上的平衡。
      杨烈借着萧景的光而一步登天,却也因为萧景而被当做了毫无疑问的弃子。
      斯怀陵望着他的眼神里有了些怜悯,又一个因为利欲熏心而自掘了坟墓的愚蠢之辈。
      秋末的夜间,冷意非常,杨烈却大汗淋漓。显然他也想通了些关节,想必自己的一切后路恐怕早就被对方在不知不觉中断了个彻底。
      杨烈终于明白当初舅舅对他和萧景说过的“绝对不要与凌天帝作对”的警告,绝对是有道理的,只可惜他明白得为时晚矣。
      可杨烈不愿死心,不愿就此放弃生路,左思右想,最后有些虚脱地问:“倘若,我主动说出一切呢?详详细细,事无巨靡。”
      “既然你已经想到了,又何需再多问?”
      “我手里的东西应该比我这条命更值钱!皇上定然感兴趣的!”
      凌天阙笑了,摇摇头:“你以为朕是如何肯定还有其他人牵涉在内的?”
      刚刚围剿总督府的人便已经在杨烈书房的暗格里搜出了与萧景往来的证据。杨烈自作聪明,对下没有留下把柄,处处找的替死鬼,却独独留下了萧景的把柄,想要在关键时刻自保,却不料反而把自己葬送了。
      倘若如今要动他的是别的官员,可能他的确可以在萧相不愿趟这浑水替他出面时,用手里的证据软硬兼施地请萧相替他护航,但这次要动他的是凌天帝,萧景这条线便只会起到反作用,让萧相弃卒保车。杨烈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杨烈垂首片刻,咬牙说:“牵涉在内的不单单是我表弟,如果臣能为皇上多肃清一些贪官污吏呢?”
      凌天帝沉沉看着他,没有回答,却抬了抬手。
      有人呈上了总督府内搜出的一些贪污的证据,以及——谋逆叛乱的证据。
      “我不服!”杨烈大惊,大喊着就要起身,却被高腾重新按住了,挣脱不得的他狼狈地抬起头,“臣绝对没有谋逆!”
      凌天阙看着他,只是笑,却不说话。
      杨烈看着帝王这样的神情,恍然明白他是不是真的谋逆,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要他杨烈死!而且是死无葬身之地!
      “皇上难道不在乎你的大臣们还有多少人是暗怀鬼胎——”
      斯怀陵微微皱了眉,这个话题,不宜继续,至少目前还不到肃清的时候,那就没必要多生枝节。即便真要肃清,也不需要依靠杨烈。他瞧了瞧凌天阙的神色后,站出来说:“欺君之罪,贪污舞弊,陷害忠良,行刺谋逆……杨大人,你一人真是把坏事都做尽了,这下大罗神仙也难救啊!死到临头的乱臣贼子就不要再陷害别人想拉人垫背了嘛。”
      “皇上——”杨烈做着最后的挣扎。
      凌天阙俯瞰着他,高贵如神祇的俊美面容上有些残酷的冰冷。他低声说了句:“你的存在,将会阻碍那人对于盛世大同之冀望的实现。”
      斯怀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忽然想到,少年时期的莫等闲曾对同样少年时期的凌天阙说过,他的理想便是这普天之下人人公平平等,百姓安居乐业,皇帝勤政爱民,朝纲一片清明,实现天下盛世大同。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
      斯怀陵豁然回头看向凌天阙,后者已经冷声下了命令:“杨烈结党营私,欺压良民,残害忠良,谋逆作乱,数罪并重,即刻卸去两江总督一职,从总督府抄得的家产一一返还给受害者,被私抬的各项赋税即日起回归原位。来人!将他带下去,明日午时问斩。”
      杨烈面色如土,失了浑身的力气,跌跪于地。
      周围还未曾散去的些许百姓却在一时的寂静后一下子群情激动起来,纷纷跪地高呼万岁。
      斯怀陵侧首望着表情淡漠的帝王,神情不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013 铲除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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