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神引》Christabel

23、第三部 恶之花 6

　　距离上次的神秘袭击事件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学校里依然人心惶惶。走廊上学生们常常三三两两地挤做一堆，或是显得过分小心谨慎仿佛密室里的怪物会突然从身边的墙壁里窜出来，或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胡乱猜测着什么。
　　各类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开始悄然流行。麻瓜们称它们为护身符，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而显得神秘。学生们相互交换着驱邪物，并自我安慰地相信它们确实能多少起到些防护作用。
　　而作为众人宠儿的汤姆 • 里德尔，自然毫无疑义地成了重点保护对象。仔细算来，这个月里他已收到了三十个臭气熏天的大蒜，四十条腐烂的水螈尾巴以及数不清的紫水晶和其他奇形怪状的项链手镯等等配饰。
　　“呵呵！”罗兰夸张地大笑一声，从床上蹦跳到正在看书的汤姆面前，“又来一个！你准备怎么样处置它呢？”他伸手从窗台上取下一个信封——显然是有人刚刚派了一只猫头鹰送来——并故意在汤姆面前晃了一下。
　　“塞到你嘴里，如果这能让你安静下来。”汤姆头也不抬地答道。
　　“其实他们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啊…”罗兰满不在乎地继续说着，一边掰起手指，“我是说…首先，你是一个斯莱特林。”
　　汤姆将书往后翻了一页，没有回答。
　　“其次…”罗兰竖起第二根指头，但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抬起眼皮狡黠地朝汤姆一瞥。若无其事地低下头，他自顾自地开始撕扯信封。手指轻轻一划，白金戒指的尖锐棱角立刻在薄薄的纸上刻下清晰的印痕，随即破开，一张折叠成小块的羊皮纸滑落在床头。罗兰将它随手拈起凑到眼前：
　　“哎哟！”
　　“怎么了？”
　　“看看这个！”罗兰抖动手中的纸页发出“哗哗”的清脆声响，“我来念一下——‘别以为有人不知道，密室、怪兽……所有这些东西都是从你们那儿出来的！肮脏的斯莱特林！’——”他抬头扫了汤姆一眼，肩膀微微颤动，脸上满是觉得好笑的表情，“你觉得怎么样？写信的人不管是谁，还真的是送对地方了。”转过头，他定定地打量着汤姆。
　　一会儿的沉默。汤姆略为惊讶地张大眼睛，眉毛飞扬入鬓。终于，放下手中砖头似的厚书，揉了揉因保持姿势太久而酸痛的胳膊。他举起手臂垫在脑后，身体微微后仰，
　　“我觉得…说正经的，最近学校里还有什么动静吗？”他的眼眯起，眸子里闪动明灭不定的光。
　　罗兰眨了眨眼，神情也认真起来，原先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瞬间消失如泡沫炸裂，“也许还不能算平静吧…但是又怎么样呢？就算怀疑也只会是像那个白痴一样…”他答道，脑袋朝刚被随手抛到床角的那张纸一点，“…怀疑我们整个斯莱特林学院。但难不成霍格沃茨还能将所有的斯莱特林统统赶出学校？或是一个个拘禁起来审问？那样的学校也就不是‘霍格沃茨’了！无论如何，萨拉查 • 斯莱特林‘四巨头之一’的地位还是无法撼动的。”
　　“也许…”汤姆说道，眉头却还是没有舒展。
　　罗兰目不转睛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忽然抬手抓过那张写有辱骂的信纸，觉得无聊似的将它一片片扯碎。汤姆歪了歪头，狐疑地望着这貌似孩子气的举动。最后，罗兰将那把残碎的纸揉成一团投入纸篓，随即仰面重重倒在床上。
　　“别想了，”他将枕头盖在脸上，只露出一只眼睛盯着汤姆，“不如先好好休息会儿。看看，大多数人选择的还只能是逃避。注意没有，今年的圣诞节仍愿意留在霍格沃茨的人简直少得出奇…”
　　“是啊…”漫不经心地点着头，汤姆随口接道，“昨天，我还看见几个赫奇帕奇被家里人提前接走了，甚至等不及霍格沃茨特快。他们怕什么？难道是担心列车上也会有什么怪物、或是会在行驶中突然爆炸么？”他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像是嘲讽这种做派。
　　罗兰在床上翻转着寻找一个更舒适的姿势，“他们害怕。而无论是谁，哪怕是邓不利多也无力驱散这种恐慌。人都快逃光了呢，这对校长、还有邓不利多都多少是一种讽刺。但是这样…”他微抬起头，依然直视汤姆的眼眸，“…我们倒是可以有更多的‘空间’。”
　　从那不寻常的语气中读懂了什么，汤姆挑起一边的眉。
　　蓝色的眼珠冷冽如冰，原本一直不偏不倚地盯着汤姆，此刻忽然移开望向床底，像是被那儿的什么东西吸引了。
　　“怎么？”随着罗兰的目光，汤姆转了转脑袋。
　　俯身下去，罗兰伸出两根手指从那一大堆随意堆在那儿的护身符中捡出一样闪光的东西，将它轻轻提起。在光亮处汤姆看清了，那是一条简朴的黑色绳子，半明的光线下略泛乌木光泽。绳子中部系了一个吊坠，用看上去像是白银的材料雕刻成蛇的形状，又镶了两颗碧绿的宝石在眼睛的部位。
　　“这倒还颇有斯莱特林的风格呢…”罗兰将它举得更高，眼中霎的掠过一丝欣赏的光。他忽然坏坏地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汤姆没好气地瞟他一眼。
　　“你猜？”他阴阳怪气地反问。
　　“一定不是好事。”
　　“哈，是吧。”罗兰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在想，要是将它戴在那红头发小姑娘的颈上，一定能衬出她美丽的脖子……”
　　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两人一同笑起来。

　　从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到图书馆有一段路。汤姆怀中紧紧夹着书，几乎是凭着习惯走在这条路上。他的神情有一点不自在的僵硬，一只手在长袍宽大的袖子里紧紧攥成拳头，另一只抓着书坚硬的棱角，握得骨节发白。五官的线条此刻是阴影雕琢出的轮廓分明，越发突显出它们的精致。他显然在思索着什么。
　　“大人…”身边的一堵墙壁里，忽然飘荡出幽灵嘶哑的嗓音。接着，又探出了血人巴罗的大半个身子。
　　“什么事，巴罗？”
　　“是这样…您叫我监视情况及时汇报，所以我就来了…”
　　“我知道，”汤姆不耐烦地打断他，“讲。”
　　“是…刚才在教师休息室里，我听到那个种草药的女人对邓不利多说，她刚弄到了一批曼德拉草，等它们完全长成就能收割。斯拉格霍恩也在那儿，他说可以由他来配药…”
　　“曼德拉草…”汤姆喃喃地重复，略微皱起眉，“还原药剂？”
　　“是啊，你知道。强效恢复剂，用于把被变形的人或中了魔咒的人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幽灵说道，叉起双臂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神情，似乎在汇报完了情况之后就等着观赏汤姆又会再上演一出什么样的好戏，“怎么样，此刻躺在校医院里的那个被石化的家伙可以被还原了呢…”
　　看到汤姆紧绷着脸面无表情，巴罗又带着几许期待和幸灾乐祸俯下身，挑衅似的将自己冰凉的气息尽力喷洒到汤姆身上，“怎么样？”他说道，“是不是觉得很可惜？密室是终于被你打开了…可是，哎呀呀…那个唯一的目击者竟然没有死呢…把事情弄成这样，是不是多少有辱我们最伟大的萨拉查 • 斯莱特林大人的力量呢？”
　　汤姆感到自己的皮肤泛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他没有动，只是漠然地瞥了幽灵一眼，压低声音从嘴角吐出几个冷硬的字眼：
　　“不要惹怒我，巴罗。这对你没有好处。”
　　似乎也不敢过多地招惹汤姆，巴罗往后退了退，又立即换上一副圆滑的表情，“我怎么敢呢，大人…只不过是我有些担心，接下来该怎么做呢…？”他的声音逐渐放轻，就像一条狗正摇尾等待主人的指示。
　　汤姆霎的扫了他一眼，眼底居然有了些许笑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吧…”他终于扯出一个略带散漫的笑容，“现在就算他能立即恢复、从床上蹦起来时精神得像重新转世，邓不利多也不能从他嘴里挖出什么了…巴罗，你早就对那个家伙施了遗忘咒是不是？”
　　幽灵眨了眨眼，“你的读心术又有长进了呢…怪不得，现在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过，”他咧开嘴露出难看的笑容，“你很快就会看到，我的遗忘咒语施得有多么巧妙…”
　　“就凭你那一文不值的脑袋，是藏不住任何真相的，巴罗。”汤姆冷冷地说，“而且我想，帮助我应该是你的义务吧…你本来就该竭尽所能，而且还该为自己是个如此糟糕的仆人而感到羞愧呢…”
　　一句话立即把幽灵刚刚开始浮现出的得意表情扯得粉碎。幽灵哆嗦了一下，却只能咬牙发出古怪的咝咝声。
　　“哦…你看上去感觉还不错呢，”他终于找到了反击的语句，“为自己的表现而感到骄傲了？但是你当真认为，出事的那天就真的没有人觉察到什么吗？”他又凑近一些，银白的如雾般 身形似乎能将汤姆投落在地上的影完全罩住，他略微加重了语气，“你那个可爱的但又没有头脑的棋子，说不定早就被什么人，比如说，邓不利多…”——汤姆的心稍稍揪了揪——
　　“…给盯住了呢…”幽灵继续恶意地笑着，等着看汤姆会对他这番话作出怎样的反映。
　　出乎意料，汤姆不动声色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眼，面容平静得就像风暴袭来前最纯净的天空，“我说…”汤姆说道，开口时是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危险语调，“首先，我得教教你应该怎么做。乖乖的随叫随到，尽量让你的主人感到满意，不要去对那些你的呆瓜脑袋搞不明白的事情枉加猜测…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好仆人；”欣赏着血人巴罗像是遭了霜打般的表情，汤姆用一根手指戳着巴罗本应虚无的胸口，“其次，我想你是健忘还是什么的，怎么居然又敢来干预我的行动？！”
　　满意地看着幽灵浑身一震，在惊怒地瞥了一眼汤姆之后最终识相地夹起尾巴一阵风似的逃逸，汤姆想幽灵八成又是记起了过去被他收拾的情景。于是望着幽灵消遁的方向他笑了，笑得猖狂而危险。

　　“啊，是汤姆！”
　　图书管理员一见到汤姆就笑逐颜开，他从汤姆的手中接过厚重的书，“来还书了么？看得可真快啊…”
　　“呵，反正也是闲着无聊嘛，就想多读点书。”汤姆礼貌地微笑着。
　　“啧，啧…”图书管理员一脸赞赏的表情，仍在喋喋不休地称赞着，“如今像你这么好学的孩子不多了。何况，今年你还要参加O.W.Ls考试吧？这该是很忙的一年哪…你学习这么辛苦还能看那么多书，真是不容易。”
　　“过奖了，过奖了。”汤姆嘴角往下弯着，作出略微受之有愧的神情。
　　走出图书馆，汤姆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条走廊上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刻敏捷地闪到一边，身子紧贴一堵墙警觉地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是阿不思 • 邓不利多，他揽着贝蒂 • 韦斯莱的肩膀，似乎正在对她小声而温和地说着什么。贝蒂的神情有一点恍惚，回答了邓不利多的几句问话之后，两人一同沿着走廊逐渐远去。
　　望着邓不利多披着白袍的高大身形，汤姆的胃突然一阵没来由的皱缩。不知是他的幻觉还是什么，怎么觉得就在邓不利多转身离去的瞬间，那双蓝色眼眸极快地朝自己这儿瞥了一眼呢？他弯下腰，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觉得喉头有些泛酸。
　　邓不利多，他是真的有所察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