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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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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褆象梦游一样地回到了自个儿的府邸,按理说是要把睡得呼呼的小哥哥给送回宫里。他们这些皇子和在阳世是一样的,去的时候年纪太小的,就和额娘住在一起,到了进学年纪的,就住阿哥所,象他这种活到了成年出宫开府的,也就在宫外有府邸。这小哥哥去的时候还不到2岁,自然是和额娘住一块,额娘对这小哥哥也稀罕得很,要是这么送回去,肯定要问东问西,他这么折腾了一天,确实是没精神。
进了自己屋子,正好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正在房里拾掇,看到他抱着承庆回来,赶忙迎了上来。他把承庆放在床上,坐到椅子上终于舒了口气,待伊尔根觉罗氏收拾好,对她说,“你让弘昱去宫里和额娘说一声,就说承庆……今儿个玩高兴了,就住在咱们这了,明天我把他送回去。”
伊尔根觉罗氏笑得有些促狭,自家爷一向是爽直,这些日子却是被这位小爷折腾得不轻。偏他确实是比自家爷年长,每次看着这么个小不点儿一本正经地做足了兄长样喊自家这一把年纪的爷“保清”,真是让人忍俊不禁。胤褆看她这样子,也是无奈,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去。
没过了会儿,伊尔根觉罗氏就回来说弘昱不在,还是她去说吧。两人正说着,就听见有敲门声,他家二阿哥进来说三叔来了。胤祉是专程跑这一趟,惠妃托他带话,让胤褆赶紧把承庆送回去。
胤褆看着胤祉有些凌乱的衣裳和一点倦色,心里明了,这位恐怕也是陪着小哥哥玩了一天。他和这位康熙朝三阿哥很有些怨结,当初被圈就是因为这位告他镇魇太子,当然最后这位也没讨得好去,那位雍正帝登基以后,这位也渐渐倒了霉,雍正十年就去了,比他还早了几年。大概是经历了生死,也大概是这清境里只有他们爱新觉罗一家子,阴间重逢,大家俱是淡淡,没了当初的怨愤憎恶。胤褆也难得带了点同情,要知道他只有一位嫡亲的小哥哥,胤祉可是有四位呢!3岁的承瑞、4岁的赛音察浑、出生即夭的长华、5岁的长生,除了长华因为出生即夭直接转世去了,其余三位可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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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惠妃的院落,康熙也在。胤褆请了安,把额娘的小心肝安置好,几人转去了前厅。
胤褆对着康熙和惠妃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他当然不想讲那么丢脸的事情,把承庆安置在自己府里也是打算着待承庆醒后好好哄哄他,让这糗事永不见天日才好。可现在也只能是一五一十地说了,略去了承祜他们喂药的事情,看着一脸心疼的惠妃,下意识地隐瞒了承庆喂血给承祜的事情。
康熙听他说和承祜下棋,起了兴致,说要和他对弈一盘。胤褆心知肚明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既不能推辞,便也随遇而安,以不变应万变。
果然,下了一会,康熙状似无意地问,“你可见到保成?”
胤褆心里冷笑,果然!皇父对着那个人的偏心可不是一星半点。面上一片恭敬之色。“儿臣见到了……”太子殿下?哼,早就不是了!两立两废,自那三皇开世、五帝分伦,可真还没几个!他顿了一下,还是说,“理密亲王。”
这话一出,康熙的瞳孔快速缩了一下,这确实是胤礽最后的身份,和硕理亲王,谥号“密”,可这实话听起来却如此刺耳。他看着视线略低垂,看着很是恭歉的儿子,声音很是和缓,仿若寻常父子闲聊,“嗯,他看起来可好?”
可好?呵,皇父,您这问题问得真好!“看着气色很是不错。”不过却也奇怪,听皇父这话,并没有对那位的不满,那位怎会和额娘兄长住在那样破落的地方?
“哦,他和你说了什么没有?”手很稳,落下棋子的动作毫无迟滞。
胤褆却是有了疑惑,难道皇父不知道太子情状?且不说其他的,就凭承庆与承祜那粘粘糊糊亲热劲儿,承庆怕也是那院落的常客,他一个小奶娃娃,难道皇父还撬不开他的嘴?
“他并未言语。”落下一子。
“哦——?”拖长的调子,略上扬的尾音。
胤褆心里冷笑,皇父,难道您觉着那位还会对我说什么?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反正皇父擅长敲山震虎,让人自乱阵脚,可我现在却是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不会多说一字。皇父,如今,我已是对你无所求,自不会再如当初……你,也不需要期待我闻弦知雅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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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终于从宫里出来,胤褆只觉得去了半条命,好累,当年怎觉得伴驾是荣耀?遥想当年兄弟们挖空心思、奇招百出只为了皇父的关注,摇摇头,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四野昏暗,只有隐隐风声和水流声。他晃晃哒哒,今日这事太多,可极是疲累,什么也不想想,只有闲心打量这周围景致,只可惜只有黑乎乎的剪影。这荒芜空茫,这仿若只余自己一人的孤寂,让他几乎笑了起来,当初读“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时候,他是极鄙夷那些文人骚客的无病呻吟、伤春悲秋的,现在,倒觉得很是应景了。嗯,前面没有人,后面也没有人……啊,不对,在这应该说前面没有魂、后面也没有……他终于确定前面东摇西晃、歪歪扭扭的,并不是那茂盛的曼沙珠华,而是——一个人?
哈,倒是有缘!他也未加紧脚步,仍是慢慢悠悠走过去,只那人步履蹒跚的,便也慢慢接近了。他故意加重了脚步,那人似听见,顿下步子转过头来,但立刻就垂下了头,行了个礼,只动作有些别扭,低低的声音,“阿玛!”
胤褆举起手里的灯笼,虽然这地府的烛火俱是幽暗惨白,但也能看清眼前这人正是他的宝贝儿子弘昱。他沉下脸,“把头抬起来!”
弘昱有些迟疑,胤褆不耐烦,扯着他的前襟把人拽到眼前,果然刚才并没有看错——弘昱的脸色有些惨白,鼻青脸肿、形容可怖。更别说他衣衫凌乱,有几处都被划破了。
胤褆松开手,看弘昱垂着头,象小时候挨训一样很是恭敬地站着,只是这站姿却是别扭。
胤褆一扫先前的疲态,若说他自来阴间就暮气沉沉得象个寻常老翁,那现在,他却依然是那于千军万马前冲锋陷阵、所向披靡的彪悍战将。他眼神凌厉,盯着一身狼狈的宝贝儿子,声音甚是平缓,那刻入灵魂的血腥煞气却让弘昱身上轻轻颤抖了,“怎么回事?!”
谁,居然敢对他的儿子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