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经纪人》澜野

19、eighteen

　　刚下过雨，天空中依然飘着腻人的细雨，小巷里的水泥路因为长久失修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凹陷，积满了污浊的浑水。

　　吉拉尔一脚深一脚浅踏的满脚都是污秽，最后她扶着墙壁，整个人靠在上面剧烈的喘息。脸颊上残留着淡红色的液体，被雨水冲刷后沿着削尖的下巴，一滴滴滚落。

　　呼，呼，呼——

　　吉拉尔闭上眼睛，仰起头，任由那些细雨洒在脸上。

　　远处的警笛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吉拉尔猛然睁开眼睛，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毫不停留的弹起身子，继续往深邃的小巷里跑。

　　一脚深一脚浅。

　　“根据最新报道，□□黄忠善在贝拉五星级大酒店遇袭，当场死亡，凶手为不明人士。现场法医认定，该凶手身手利落，手持短刀一类武器，趁黄忠善上洗手间的时间一刀毙命，并且有中毒现象。不排除最近的抗议分子买凶所为，广大民众若有目击者请与警方联系。后续事由本台将进行跟踪报道。”

　　地方卫视的新闻节目正在报道一起刚刚发生的凶杀案，林萱的父亲哼了一声，说，“现在人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虽然黄忠善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们要相信国家的力量！”

　　接着画面播放出当时监控录像拍下的一个模糊背影，林萱顿时就停住了咀嚼动作，愣愣的看着电视屏幕。

　　那个背影，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人，是错觉吗？

　　就算是杀手，杀一个正当热门的政治人物要比□□老大难很多吧？她不会不自量力到这个地步去吧？

　　“小萱，你可不能把这种思想教给你的学生，你要告诉他们不管这个世界有多不公平，我们一定要靠正义的方式去获得。”林萱的父亲讲话中气十足，俨然一副老革命的调调。

　　林萱不愉悦的皱着眉头，第一次对她父亲的措辞产生了疑问，于是她问，“爸，你觉得那个凶手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萱的父亲放下碗筷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严肃的说，“一定是个偏激分子，因为他不满黄忠善此次对那些受害民工的做法，加上民愤激烈，年轻人很容易就犯下这样不可挽回的错误。”

　　完全像是一个老人在教导孩子。

　　其实看一个人很简单，喜欢吃同一个口味的冰激凌，喜欢走同一条路线，喜欢在固定的时间做同一件事。这些都算是偏执，而偏执的人往往都会偏激。林萱的父亲一开口就用了“一定”这样词，潜在的，他也带着偏激。

　　如果是以前，林萱会很认同。毕竟这是大众的看法，很中肯。但这一次，林萱更多的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个仇杀案。

　　像黄忠善这样的风云政治人物，从来不愁没有仇家。那个仇家以前或许隐忍着，现在黄忠善自己挖了个火坑，引起大浪潮的民愤，终于让这个仇家觉得“留这样的人在世上就是祸害”这种想法，于是买凶杀人。

　　当然这种想法林萱不会说出来，毕竟跟父亲的大众认可观点来看太过于薄弱。

　　杀手这个东西，在中国就跟鬼神一样，没人相信。

　　“杀手？你在开玩笑吧。”

　　“真有的话，我倒是很想杀个人试试看。”

　　“哈哈哈……我就是杀手。”

　　以上，才是现实世界。

　　“不要老跟孩子说这种话，吃饭！”林萱的母亲夹了两筷子菜给父女两堵嘴。

　　林萱捧着碗，朝电视扫了一眼，已经开始播节目预告了。

　　吃完饭，林萱帮着母亲收拾碗筷，洗完的时候母亲说，“小萱，什么时候才找男朋友啊？你爸虽然不说，但也着急，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妈，我不小了，自己的事儿能处理。再说这种事情也急不来，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个混蛋啊？”林萱接过母亲手里递过来的碗，扭头看见母亲鬓角斑白，心里有点不好受，又说，“您放心，保证给你们找个好女婿回来！”

　　母亲慈爱的笑了。

　　可这种事，谁说的准就一定好呢？

　　吉拉尔不好吗？可她是个女孩子。带回家来的话，父亲一定会气的背过气去，母亲一定会声泪俱下。

　　唉。爱我的都是混蛋，我爱的却是同性。

　　林萱抱着胳膊站在卧房的窗前，家里的摆设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从来就没变动过。就算她不住，母亲也会定时打扫。每次回家感觉都很好啊，要是以后跟了吉拉尔，还能回来吗？

　　说起来，上次见到吉拉尔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吧？现在她怎么样了？制约还没完成吗？唉。

　　林萱发现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与日俱增。每次一想到吉拉尔除了思念就是迷茫，这段时间突然又爆发很多追求者，都不晓得是从哪里来的。也有很多像吉拉尔一样的女生，可怎么对她们就没一丁点喜欢呢？

　　“根本一点都没有吉拉尔可爱啊。”林萱自己下的结论。

　　她没想到的是吉拉尔居然真的那么狠心，那么能忍，这么久了一次电话或者短信都没有。

　　“做杀手就一定要这么神秘吗？”林萱赌气的看着电话。

　　其实林萱尝试过去那间便利店找她，李小儿介绍过去的那个女大学生刚巧也是林萱的学生。但那个女孩儿告诉她，吉拉尔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店里了。

　　是死了吗？每次都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一次不出错，但十次总会有一次失手的吧？可是也没有电话通知啊。

　　那是受伤了躲起来了吗？伤的重不重啊？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满身都血？现在林萱回想起来都会心跳加速，那种满视线都是鲜红的画面。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出来一次啊！”林萱对着夜空大吼。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真诚的祈祷，没过两天，林萱就真的“见到”了吉拉尔，不过是从别人的口中。

　　当林萱还是学生的时候，那个老教授就对她一直很好。林萱当初选择留校也受老教授影响很重，不论是研究还是教学上，都给了林萱莫大的帮助与支持。所以林萱基本把那个看起来很严厉但却是和蔼的老人当做了半个爷爷，可以说感情深厚。

　　老教授姓杨，叫杨寿天，可他的名字跟他的命运一点都不符合。

　　就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早晨，被一个学生发现死在自家门口。有点臃肿而且僵硬尸体堵住了门，警察费了好大的精力才把门推开，那些笨手笨脚的警察甚至还折断了老教授的一只腿。

　　尸体已经发黑，皮肤一碰就有黄红色的脓血流出来，熏的整个楼道都进不了人。

　　屋子里除了老教授自己没有人任何人的痕迹，门窗都是从里反锁。有人说是自杀，可立马有人提出疑问，如果是自杀为什么非得在门口，而且尸体上的那只袖珍小箭明显不属于老教授自己。

　　很快，老旧的木头门板上那个硕大的钥匙孔引起了警察的注意。采了样本拿回去化验，很快结果就显示里面有剧毒反应，那是一种生活在沙漠里稀有的蛇毒。中毒几分钟人就会开始神志不清，再过一会儿就会全身麻痹，开始窒息，最后彻底升天。

　　警察猜测，凶手就是直接大大方方的敲了门，然后等老教授自己走到门口的最佳位置来送死。

　　真是个聪明的凶手。

　　查了一圈所有可疑的人，连物业管理人，一个老太太都没放过。没人想的通，这个平时鲜少与人交际的老教授究竟犯了什么错，会让人想至他于死地。

　　林萱没敢去看老教授的尸体，几个胆大的学生进去，然后都捂着嘴往外跑。差一点的，直接吐了自己一手。

　　当她听完警察的分析之后，脑袋自然而然的闪过一个身影。

　　那个人擅长使用暗器，那个人的暗器都淬了毒，那个人是个杀人专家。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能说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厉害，特别是愤怒的快要失去理智的女人。林萱在上次那家四川小菜馆找到了我，当她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愣了半响不知道说什么。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我从别人脸上看到。

　　“请告诉我吉拉尔在哪。”她颤抖着说。

　　我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如果她坐下来我想我会冷静的跟她谈谈，但相反的话，我也有至少二十三种方法来对付她。

　　好在林萱的教养很好，她深呼吸了几下之后，冷静的坐在了我对面。

　　“要吃点什么？”我递给她菜单。实际上刚才我已经吃过了，就在跟一个委托人谈单的时候。

　　林萱摇了摇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说，“我的老师死了，我想你知道是谁做的。”

　　我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尴尬的抽回来。调整了一下姿势，我十指交叉拖住下巴，笑着说，“我的工作就是保密，就算你架了十把刀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说。不过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我偷偷告诉你，我根本不知道你的老师是谁。”

　　其实，我跟她有狗屁交情。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不说没关系，告诉我吉拉尔在哪里。”

　　这次我看了她很久，起码有一分钟的时候，在她快要到达底线的时候，我慢悠悠的说，“如果是私人，我可以告诉你，但如果事情是现在这种情况的话……”

　　我只剩下笑。我想她明白。

　　林萱当然明白，她恨恨的看了我一眼，起身的时候说，“那麻烦你帮我转告她一声，她在不出现，我就嫁人了。”

　　我愣了一下，追着她问，“你一开始就在骗她？”

　　她回头冷冷的说，“从来就没有开始。”

　　我冷笑，朝她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等林萱彻底走出我的视线，我才掏出电话打给吉拉尔，转告了一下林萱的话。吉拉尔在那边沉默，我猜的到，现在的她估计什么也做不了。

　　“吉拉尔，你真是找了个好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