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经纪人》澜野

18、seventeen

　　吉拉尔坐在路边的乱石上，看到林萱她摘下墨镜，朝她一笑。

　　“好久不见。”她说。

　　林萱跑的太快，心脏还在打鼓，她弓着身子双手撑着膝盖喘气如牛。

　　“不是有叫你好好锻炼一下吗？”吉拉尔无奈的说。

　　“你……要去……哪里？”林萱顺着胸口，干脆也走到石头上坐下来。

　　面前是一片的荒野，杂草丛生，偶尔有风吹过的时候带来一股自然的泥土香气。吉拉尔从石头上跳下来，站在林萱面前，说，“你很在意吗？”

　　林萱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吉拉尔耸耸肩，然后她说，“其实你是对的，跟我在一起的话说不定哪天就下地狱了，快的连你回忆一生的时间都没有。”

　　林萱低着头，没说话。

　　两人在风里沉默了一会儿。

　　“你怎么不绑马尾了？”吉拉尔问。

　　林萱抬起头，眼神里透着清亮，“给谁看呢？每次我一看到自己的马尾就会去想你，但我已经决定要忘记你了。吉拉尔。”

　　是的，她要忘记吉拉尔，忘记这个把她的人生拉向疯狂边缘的人。并不是所有喜欢的东西就一定适合自己，吉拉尔适合，但她却不适合。

　　“这样很好哦。”吉拉尔笑。

　　林萱叹了口气，“其实我真的以为你死了，虽然觉得有点可惜，我也相信你不可能就这样死掉。但是这段时间，我觉得这样很好。”

　　话是这么说，但吉拉尔看到林萱的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啊？吉拉尔摸了摸额头。对这种女人，她是最没折啦。什么心里承受能力强，什么思想成熟，都是他妈的骗人的。

　　“你真的觉得我死掉很好吗？”

　　“当然不是！”林萱的眼泪在打转。

　　“那你哭个屁啦，我不是很好的站在你面前吗？”吉拉尔伸手拍了拍林萱的脸颊，“赶紧给爷笑一个！”

　　林萱扯了扯嘴角，把眼泪扯了下来。

　　“可我就是个很传统的人啊，我会担心跟你在一起没有未来，会担心你随时就会死掉，那样你现在如果死掉的话不是会比较好吗？”林萱哭着说。

　　对呀，人就是这样，长痛不如短痛，反正都要痛。等时间长了，能记起的也顶多就是那几天的疯狂和撕心裂肺的伤痛而已吧。

　　吉拉尔不耐烦的说，“那你就当我死掉好啦。”

　　林萱忽然站起身狠狠地捶了吉拉尔一拳，骂道，“混蛋！好好活着就那么难吗！”

　　非得让人说出“舍不得”这种话才开心吗？

　　唉。吉拉尔叹气，到底是要怎么样嘛？死掉又不行，活着又希望死掉比较好，女人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矛盾，搞的她都不晓得应该怎么办。

　　两人对视了一阵，林萱怒气冲冲的瞪着吉拉尔，吉拉尔无奈的回望她。

　　“那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啊？”

　　终于来了。

　　林萱一把抹掉眼泪，用力的说，“不要再做杀手了！”

　　吉拉尔愣了愣，藏在袖管里的暗器从来都没觉得这么冰冷过。不做杀手？那她做什么？因为她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啊，让她去做打工妹吗？一个月那么点可怜的工资，还要受到别人的冷眼，每天都背负着可怕的压力，累的跟条狗似的，不对，还不如条狗呢。

　　“我……”

　　林萱生怕吉拉尔不同意，激动的说，“不做杀手可以做很多啊，我可以供你重新去读书，反正你现在还很小吧。重新来过，好好做人，不好吗？那样我们也能好好的在一起。”

　　吉拉尔低着头沉默了一阵，然后抬头笑了，她说，“林萱，我觉得啊，我们果然不是一类人。虽然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哦。”

　　林萱面如纸色，这代表什么？

　　人不是说失而复得的东西会更加珍惜吗？为什么吉拉尔会选择放弃呢？还是说这个世界上，感情已经跟大便一样了吗？

　　吉拉尔还是很心疼，她是真的很喜欢林萱，二十年的人生，遇上那么多女人。只有林萱，是唯一一个想带着她一起逃亡到天涯海角的人。

　　很多人说，遇上一个喜欢自己，自己又喜欢的人很难。这可是人生最大的幸运奖，得花掉多少辈子的运气啊？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才最可贵了，而吉拉尔这个混蛋显然没有这种认知。

　　见吉拉尔许久没有说话，林萱的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她不认为在一个小孩子面前掉眼泪有什么不对。因为这个小孩是她的爱人，她即使在任何人面前强颜欢笑，都有在爱人面前释放一切的权利。

　　“你不要这样，我会很难办的。”吉拉尔罕见的抓着脑袋，“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为了你我都没有再去过南方佳人，可是你要我不做杀手，这个事情很难搞哦。”

　　林萱一听有商量的余地，立马复活过来，“有什么难的？不想做不做就好啦！”

　　“不是这样的。”吉拉尔摇头。

　　没有完成制约，任何杀手都不能全身而退，这是与死神的约定。

　　“那是怎么样？”林萱不依不饶。

　　其实林萱自己也不明白，吉拉尔这样一个身份，就算再爱，自己也能放手不是吗？到底是着了什么魔？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她呢？

　　吉拉尔把制约告诉了林萱，然后说，“就算不管制约，没有钱，难道你要养我一辈子吗？况且，除了杀人，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啊。”

　　杀手杀人，就是为了钱，挣一笔足够自己逍遥半生的钱。否则，没有人会傻到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老天都不放过的事。

　　“那你真的能完成制约吗？”林萱感觉自己仿佛在捏着最后一点明火。

　　吉拉尔捏着下巴，认真的想了想说，“应该可以吧。”然后灿烂的笑了，“其实我还是存了蛮多钱的，连十七都不知道哦，她还傻到以为我真的乱花。”

　　林萱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吉拉尔，我不知道爱情这个东西能不能永远存在，但我至少能保证现在。你什么时候不做杀手了，我就什么时候跟你在一起。”

　　吉拉尔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那中间这段空白你不会找别人吗？”

　　“不会，你也不许找别人。”林萱说。

　　吉拉尔就像是河水里的一小撮浪花，不停在奔波，不停的在寻找刺激。她就像是岸边的风景，吉拉尔路过，然后她们相遇。可显然，吉拉尔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打算，她想带着林萱一起奔向尽头。

　　可那尽头是无边无尽的大海，多大多汹涌的浪花在大海里都是渺小的存在。与其如此，为什么不能停留下来呢？虽然沿路或许会有许许多多更加绚丽的风景，可那都是别人的。当属于你的风景出现时，如果你看到了，就停下来，你会发现，这里的风景就已经够享用一辈子。

　　吉拉尔虽然从来没有说，但林萱能感觉到，她喜欢漂泊，但更想停靠。没有人，可以无止境的去寻找。

　　吉拉尔忽然笑了，她点点头，说，“好哦，等那一天我会来找你。不要勉强自己，如果你等不起了，或者遇上更好的人了，我也不会怪你的哦。”

　　因为我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啊。

　　走的时候，吉拉尔说，“如果我死掉的话，我会让十七第一个通知你的，而且只通知你哦。”

　　林萱看着吉拉尔渐渐消失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好傻，明明早就已经上过一次这样的当了。为什么还要去给自己希望，去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是已经跟老妈说好了，嫁就一定要嫁个亿万富豪的吗？不是说好了一定会让自己幸福的吗？不是说好了会让那个曾经瞎了眼的男人跌破眼镜的吗？

　　可这些，什么时候才能都实现呢？

　　吉拉尔慢慢迈着步子，她从公墓走回来，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走到墙外的铁楼梯口，她点了根烟，坐下。静静的抽。

　　一根，两根，三根……十九根。

　　“喂，十七。”她打了个电话给我。

　　“血狼帮那个黑狗是你做的吧？”我压制着火气。

　　“嗯。”她点上第二十根。

　　“你是想死了吗？”

　　“哈哈哈……”她大笑，笑的我很莫名其妙。

　　“才没有咧。十七，给我大单，越难搞越好，我什么都无所谓，只要钱多！”

　　“王八蛋，你发神经也给我有个限度啊！”我真的发火了，真想一枪崩了这个白痴。

　　吉拉尔沉默了一会儿。

　　“十七，你当初是怎么退出的？”她的口气很平静，惹得我也不好再大声。

　　“废话，当然是完成了制约啊。”

　　“你为什么想要完成制约了呢？”

　　我一愣，为什么？

　　我很不想回答她这个鸟问题，但我还是说，“因为我的经纪人南宫女士死了，她希望我能接手她的遗产，让她半生心血的职业生涯继续延续下去啊。”

　　“还有呢？”

　　这个死小鬼！

　　“还有就是我也累了，谁他妈想老是整天的都在想怎么杀人，怎么逃跑啊！”

　　没想到她很快接了一句，“我也是。”

　　我张着口愣在那里，然后叹了口气，只能说，“活该，谁让你当初许这么个破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