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经纪人》澜野

17、sixteen

　　一个月以后。

　　其实我暗地里跟踪过林萱。这个女人在外面看起来正常的不能在正常了，照样急急忙忙的赶公车，照样把包子往包里一塞也不怕窜味儿，照样休息日去父母家蹭饭。

　　只有一点不一样，她没有再绑过马尾，一次也没有。甚至在我用高倍望远镜监视过她一天，在家里也是这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仿佛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而且是更加的平淡。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我问坐在我的白色绒毛沙发上捧着游戏机正打的起劲的吉拉尔。

　　“哦，雪特！”她叫了一句。

　　我以为她开窍了，没想到她把手柄一扔，扭着坦克的耳朵说，“差一点啊，就差一点我就干死那个BOSS了！就那么一点！”

　　我瞪大了眼睛，坦克无辜的望向我求救，我毫不留情的一脚就踹了过去，骂道，“你他妈长这么大有什么用！？这么逆来顺受！”

　　“你在说我吗？”吉拉尔挑眉看着我。

　　我指了指夹着尾巴溜到一边的坦克说，“我在说它！”

　　吉拉尔啧啧了两句，跑到坦克身边抱住它，抚摸着它的长毛，说，“大妞，你还是跟着我吧，这主人要不得啊。”

　　这回坦克倒是争气，喷了个响鼻，睁开吉拉尔跑到我脚边趴下。吉拉尔蹲在那里半响，苦笑了一下，“连狗都嫌弃我啊。”

　　“是你太没用啦！”我绝不心慈手软的说。

　　“好吧。”吉拉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你给我个大单子让我好好出去杀一把人，我就出息啦。”

　　“你不要命了！？”这下我是真的生气了，“血狼帮现在还没完，你接单杀人就是找死！”

　　“那怎么办啊？难道我就一直在你这里混吃混喝的？那我的制约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吉拉尔一脸无所谓，“血狼帮要是一直这样内斗下去，我就不用开工吃饭啦？”

　　“你放心，要不了多久他们自己就会搞定自己的，再不行，警察还是有点用处，不是什么时候都是烂渣的啦。你就老老实实呆在我这里，你花的钱我以后都从你的佣金里扣。”

　　吉拉尔看着我沉默，然后她笑了笑，像是我阳台上的那些小盆栽。她说，“十七，你果然是个很好的经纪人呢。所以你才做不了杀手吧。”

　　说完，吉拉尔就走了，带走了她的行李，一个背包，一个暗器箱。

　　吉拉尔说她不论她去哪里，走向何方，纵使身无分文，也不能少了暗器。这就是她的命，她吃饭的家伙。当然，每个杀手都是这样，手中的枪、刀，或者任何武器，都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因为他们就是一群杀人专家。

　　我想吉拉尔说的对，我做不了杀人专家，或许年轻的时候行，但现在我老了，不想再过那种生活了。所有的杀手都会有这种想法，杀人杀多了，总是会想逃脱。所以才会有制约，许下一个愿望，一旦达成就是退出的时候。

　　可我想吉拉尔不是，她似乎是天生的杀手，她习惯这种漂泊的生活，时不时的寻找刺激。那个时候她问我，“制约要来干嘛的？”

　　“让你有一天不杀人。”

　　她想了半天，“不懂啦，不想杀的时候就不杀呗，难道你强制我接单？”

　　我摇了摇头，“你记住，做杀手永远不要说最后一次。因为所有说过的杀手没有一个能回来。”

　　她又想了半天，“那我要许一个什么愿望？”

　　“随便你。”

　　这一次我估计是吉拉尔这辈子思考时间最长的，最后她说，“那就赚够下辈子的钱吧。”

　　我吃惊，“那要赚很久的哦。”

　　她笑，“反正我还蛮喜欢杀人的。”

　　那一年吉拉尔十六岁，半年内杀了二十个人，其中一次是一个退休的老司令，那些退休特种兵把她揍的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的时间。

　　吉拉尔已经杀了五年的人，我不知道她存了多少钱，或者她根本一毛都没有存。一个喜欢流浪的人要那么多钱干嘛？我怕她想一直这么流浪下去，那样我得当她一辈子的经纪人，等她老了，或者哪次失手任务失败了，我还得给她收拾。

　　吉拉尔，你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吧。

　　“欢迎光临。”机械的女声。

　　吉拉尔走到冷柜前拿了一瓶老酸奶，在柜台付账的时候她愣了一下。这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儿不是李小儿。

　　咬开包装，吉拉尔习惯性的走到书架前，伸出手，然后放下。

　　她转身，“请问，以前那个女孩儿今天没来上班吗？”

　　女孩儿明显怔了一下，面带忧伤的说，“你是说小儿吗？你是她朋友吗？”

　　吉拉尔点头。

　　“她死了。”女孩儿说，“上个礼拜她来打工的路上被人打劫，那个人想强、奸她，她反抗了，结果就……”

　　吉拉尔有一瞬间的晃神。

　　“其实小儿人很好，真的好可惜哦，还是她介绍我来这里打工的，她知道我家里比较穷。”女孩儿说着眼眶都湿了。

　　看吉拉尔没有反应，女孩儿以为吉拉尔接受不了，忙说，“不过听说那个混蛋是□□的，警察正在通缉他呢，应该很快就会抓到吧。”

　　“谢谢。”吉拉尔说，然后走了。

　　混账啊！怎么就死了呢？但还是依你一次吧，就一次哦。

　　手里的老酸奶晃着，吉拉尔走到垃圾桶边，看了看老酸奶，又看了看垃圾桶，丢了进去。

　　踩着吱呀响的老旧铁楼梯，吉拉尔回到家里，打开电脑，点击刚收到的邮件。里面显示这一个男人的资料，血狼帮黑旗组组长黑狗，专门管理地盘斗殴，在□□白道都很有人脉，晚上经常会去一个叫“一夜情”的酒吧厮混。

　　刚好，李小儿遇害的那个小巷，就是一夜情酒吧的后门。

　　这个烂渣一定是喝醉了酒，看见漂亮女大学生就想上！吉拉尔吐出一口烟雾，重重的靠在背椅上。什么打劫？根本就是故意强、奸！

　　吉拉尔有些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她觉得有点不像自己了，这种事情交给警察就好了，她可是杀手，是杀人的！何况李小儿不过是个上过床的妹子而已，为了这种感情去找血狼帮复仇，她一定是脑袋进地沟油了。

　　感情用事，是杀手的一个大忌。

　　付钱杀人，是杀手的原则。

　　但吉拉尔现在统统都不想理了，她一想到林萱那张哭泣的脸就感觉脑袋都要炸开来。

　　“我这可是为了你啊！”吉拉尔狠狠地盯着屏幕说。

　　林萱当然不会知道吉拉尔为她做了什么，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想吉拉尔。李小儿的死对林萱来说是种异样的伤感，她是她的学生，但是她们同时喜欢上一个人。

　　当你的情敌死了的时候，不论你们曾经多么仇恨对方，剩下的都只是怀念与悲伤。

　　何况林萱从来没把李小儿当情敌，这么年轻的孩子，居然是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花季之龄，林萱觉得是自己的责任。自己作为老师，居然没有很好的去关心自己的学生，还跟着吉拉尔逃亡了。

　　林萱这段时间憔悴了很多，李小儿头七之后下葬的那天她待在坟前站了很久，李小儿的母亲哭的几乎断了气。

　　但林萱更多的是为李小儿感到惋惜，她还有一个弟弟，父母还算有人照顾，可是李小儿死的太无辜了。可林萱也明白，社会就是这样，世事无常，除了接受，人是无力回天的。

　　一个黑色的身影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林萱的视线里，她走过的每一处地方脚下都像是开出了黑色的花朵，李小儿的母亲看见她都止住了哭声。

　　一大帮子的人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吉拉尔！林萱在内心叫喊着这个名字。

　　今天的吉拉尔一身的黑装，脸上带着黑色的墨镜，手里意外的捧着一束百合花。穿过人群，静静的摆在李小儿的坟前。

　　吉拉尔的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她一并放在李小儿的坟前，打开，然后说，“安心的走吧。永别了。”

　　所有的人都把头凑上去看，然后同时往后一仰，倒抽了一口凉气。旅行包里装着一颗人头，那人的眼睛瞪的几乎要爆出来，林萱认出来了，那是杀死李小儿的那个强、奸犯。

　　人在道德法律和仇恨面前，会理所当然的选择后者，这一点吉拉尔知道的太清楚了。

　　所以当李小儿那个从农村来的老妇女哭着给她下跪的时候，她只是漠然的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林萱愣愣的看着吉拉尔几乎走出了墓地，才拔腿飞奔起来。

　　我说过，有时候，杀手也是正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