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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皇家木匠 ...

  •   书房幽静安谧,阳光透过窗外的梧桐树点点斑斑挥洒进来,屋子里弥漫着墨香和梅花的阵阵清香。
      朱由校倚着书架正拿着一本《论语》在看,他看书比翻书还快,一本书哗啦啦几十页一下子就翻完了。
      随手把书扔到书桌上,他心烦气躁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若有所思。朱徽赢只能看到他弧度美好的侧脸,挺直的鼻梁和削薄的嘴唇,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唇角上弯,显然心情变得非常愉悦。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还未完成的木雕,欢喜又温柔地看了半天,开始动手雕刻起来。

      朱徽赢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探头看去,原来雕刻的是一个美女。细看之下,这美女杏眼琼鼻,长发翩然,俨然就是元宵之夜邂逅的那位小姑娘。
      朱徽赢退后几步,叫了一声:“哥哥!”
      朱由校猛地一下站起来,转过身,同时手背后,神情张慌失措,待看清是谁后,才松了一口气,嘟着嘴道:“四妹你怎么静悄悄的,来了也不吭一声。”
      朱徽赢无辜地说:“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你在干嘛啊?”
      “没,没干嘛。”朱由校有些不好意思,两只手愈往后挪。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给我看看。”朱徽赢边说边往前走。
      “不行,这个不能给你看。”朱由校偷偷地往袖子里揣,准备从侧边溜走。
      “看你这样子,肯定有鬼,我告诉才人去。”朱徽赢假意往外走。
      “哎呀,四妹,好妹妹,我给你看就是了,你可别告诉别人。”朱由校无奈,只好拿出来。
      朱徽赢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惊讶道:“这不是我们出宫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位漂亮姐姐吗,哥哥,你还在惦记着她吗?”

      “我不知道,自从回来后,我脑海中就经常浮现出她那天晚上的笑容。她笑得很纯真,很开心,要是她这样对我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朱由校痴痴地说,转而又郁闷道:“不过这又能如何呢,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哥哥!”朱徽赢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她毕竟年龄小,对男女情事似懂非懂,碰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急急忙忙中脱口而出:
      “刚才我看见父王了。”说完恨不得拍死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朱由校听见后,心里果然又添了一层郁闷之情。他颓然坐下,伤感地道:“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个木匠的孩子,这样就不必那么痛苦了。要是每个人都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那该有多好!”

      辞别朱由校后,朱徽赢带着碧桃返回永安宫。朱由校毕竟还小,情绪来得快消失得也快。朱徽赢临走时,他已经从伤感中解脱出来,并且和她约定好,等过一阵子天气更暖和时,一块儿去放风筝。不仅如此,他还要亲自做风筝。
      回到宫中,差不多就是正午时分,宫人们伺候着母子三人吃午饭。饭桌上朱徽赢提了提放风筝的事,李选侍笑着说:
      “我就知道你静不下来,病才刚好,就寻思着玩了。罢了罢了,病了大半个月,你也憋屈坏了。你年纪小,应该多跑跑,我也不能太拘着你。”
      朱徽赢笑得十分乖巧:“我就知道母亲疼我。”
      她看向朱由检,道;“五弟要不要一起来,你整天呆在屋里不是读书就是练字,也该出去放松放松了。”
      “我不想去,母亲给的作业我还没完成呢。”
      “我看你呀,不想出去是真的,作业什么的都是借口。五弟,你太用功了,要注意劳逸结合嘛!”朱徽赢循循善诱。
      朱由检摇摇头,不为所动。朱徽赢暗暗感叹: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小睡了一觉后,朱徽赢从床上起来开始练字。每次大病一场后,她都感觉自己的身体更轻盈了,大脑也更加空灵,仿佛什么都不想,心里很透彻,好像能包容一切。像雨后的草地,洗去了所有的灰尘和污浊,干净、清新。

      她喜欢在这个时候练字,心随笔走,飘飘然不知何所以,心灵在不知名的地方游荡,仿佛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她往往在这个时候完全沉醉于自己的内心世界中,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个中的美妙滋味,没有做过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情的人是不会体会到的。

      她之所以能理解朱由校喜欢做木工的行为,就是因为她能体会到他做木工时的那种幸福快乐的感觉。生性懦弱的朱由校在木工上找到了自信,感受到了自己能够主宰一切的力量。
      朱徽赢最喜欢的是王羲之的字,“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一个人的字代表着他的风骨,魏晋名士的洒脱不羁和追求率性在王羲之的字里彰显无遗,让她为之倾倒。

      李选侍对于子女的教育尤为重视,没有老师,她就亲自教导女儿。朱徽赢五岁时,便开始读书习字。再长大些,就开始背诵唐诗宋词,读一些经史子集。虽然她没有过人的智力,但却很有悟性,能够举一反三,对这些也很有兴趣,李选侍还比较满意。朱由检也不例外,自从来到永安宫,李选侍就开始悉心教导他,要求也颇为严格。

      朱徽赢记得,关于女子的教育,她和她母亲曾经有过一段对话。那时她大概八九岁吧,对于天天学习非常苦恼,于是就问自己的母亲:
      “我又不是男孩子,为什么要学习,这对我来说有什么用。”
      李选侍说:“没有什么用。但是你要知道,一个女子,即便她高高在上为公主,如果不能知书达理,与一个目不识丁的村女有何分别?你皇爷爷那么多年独宠郑贵妃一人,你可知为什么?”
      朱徽赢猜测:“因为她漂亮?”
      李选侍说:“宫里面比她年轻漂亮的多的是。”
      朱徽赢灵机一动,说:“难道因为她读过书?”
      “是的,就是因为她读过书,皇上才觉得跟她有共同语言。她知道皇上想什么,为什么忧愁,也知道怎么说皇上才能高兴起来。”李选侍道。
      “那父王为什么宠爱西李?她可不像读过书的样子。”朱徽赢问道。
      李选侍鄙夷道:“她当然没有读过书,否则怎么会那样粗俗泼辣。”停了半天又说道:“不过你父王也没读过什么书啊。”
      朱徽赢每每想起还是忍不住想笑,不知道是笑自己的母亲还是自己的父亲。

      二月一过,天地间便彻底摆脱冬天的阴影,春风和煦,草长莺飞。柳树开始抽芽,梨花、杏花、桃花相继开放,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自从朱常洛训斥他一番后,朱由校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屋里读书,哪也不去。母亲王才人看到后也甚感欣慰,吩咐众人不要打扰,让他静心学习。这一日风和日丽,他看了几页书后昏昏欲睡。正昏迷间,听得宫女忽报:“客奶奶来了。”

      朱由校困意顿消,“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起来,跑出去一看,果然是乳娘客氏。朱由校不禁喜逐颜开,向客氏撒娇道:“客奶奶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看我?我可想你啦。”

      这客氏是朱由校的奶娘,全名客印月。她原是河北农妇,嫁当地人侯二为妻,不久怀孕生下儿子侯国兴。因家贫入宫,后来成为朱由校的奶娘。客氏今年约有三十二三岁,她生得本就美艳,又加上保养得当,虽已不再年轻,却另有一种成熟女人的动人韵味。

      她进宫给朱由校喂奶时,亲生儿子尚在襁褓之中,后来也没有机会再照顾儿子,所以暗地里把朱由校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疼。
      朱由校从小身体虚弱,生性懦弱老实,父亲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母亲又不得宠,因此免不了被人冷落。这从他今年已经十三岁,却还没有被册立为“皇太孙”,甚至连出阁读书都不能就可以看出。但凡对他好的人,他都很珍惜,他是客氏看着长大的,自然对她非常依恋。

      “我如今不在永宁宫里住了,哪能像以前一样天天来看你。哥儿的气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客氏宠溺地说。
      “客奶奶一走,我就没心情吃饭了,客奶奶你回永宁宫吧,别走了。”朱由校拉着客氏的袖子说道。
      客氏笑道:“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这是宫里的规矩,哥儿大了,也不需要我了。再过几年,就娶亲了,还这样拉着人不放,成什么样子,也不怕人笑话。”
      朱由校不好意思地撒了手,说道:“那你可要时常来看我。”
      客氏满口答应,又问道:“天气这么好,哥儿怎么不出去转转?在屋子里也不嫌闷。”

      朱由校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得一拍脑勺道:“哎呀!我忘了今天约好了要和四妹一起去放风筝的,她该等急了。”他随便叫了一个内侍,吩咐他把书房里的两个风筝拿出来,又对客氏道:
      “我得走了,客奶奶,这次不能陪你了。”
      客氏笑道:“我正打算回去呢,你别急,四姑娘脾性好,不会怪你的。”

      那内侍看朱由校着急,拿了风筝慌慌地跑出来,只顾低头看路,没想到一下和人迎面撞上了。一时只感觉这怀抱又软又香,不由沉醉,忽听朱由校急道:“客奶奶没事吧!”
      那内侍方醒悟过来,抬头一看,见客氏花容月貌,不由呆住。他本就长得忠厚老实,此时更是一脸痴呆样。
      客氏情知他是为自己姿色所谜,心里不但不怒,反而觉得既得意又高兴。
      她有心偏袒,于是答道:“不过撞了一下,哪能这么娇贵!我没事,哥儿快去吧。”

      朱由校斥道:“进忠,你一向稳重,怎么今天毛手毛脚,看在客奶奶的面子上,今天就饶了你。快拿着风筝跟我走。”
      李进忠答了一声“是”,又向客氏道:“多谢客奶奶开恩,小人记在心里,来日必当回报。”
      客氏见他如此识趣,又多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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