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若狂》沈尼玛与游尼玛

40、Chapter.40

　　一把普通的小白扇藏于袖中，淡然地回了府，遣退了周边的下人，才缓缓将白扇掏出。一把普通得再无法普通的白扇，却唯有当周边无人时才可掏出。

　　或许是心中对于族规隐隐的反逆之心，或许只是徒徒为了与沈熙有把相似的扇子。这把白扇终究是落入了我的手中。

　　我不清楚是悲或者是喜，我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否会因此而改变。
　　但我只知，此刻，我的命运终将是由我来书写。不再是走着长辈所铺之路，我宁可踏上一片荆棘，踏在危机四伏之中，似下一刻就将魂飞魄散的路，那条路是我自己铺的，也是我自己走的。

　　我以传唤令唤来沈熙，我略感紧张，竭力使着自己面无表情，看起来严肃些。我想着要对她说些什么，亦或是做些什么。

　　孰料她一进门便向我欠身，轻轻的声音卑微地呼唤着我的名字：“亦非哥哥。”
　　一切幻想在她这一声呼唤中破灭，沈攸也唤我“亦非哥哥”，只是她的那声呼唤中，不曾有过这种距离感，不曾有过这种卑微感，她的声音中总是洋溢着自信与幸福，似要将我的名字揉入她的生命之中。

　　同样的名字，被拥有着相似容貌的人唤起来，味道竟是不一样的。
　　是什么滋味，是苦涩，还是平淡。

　　我分不清楚。

　　我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走过来。她走近我的身侧，我才从怀中取出那把白扇，她的容颜霎时显得苍白，立刻在我面前跪下，“亦非哥哥……这……”

　　原以为她会欣喜，或许是恼怒，没想到只是这般跪下。
　　每每都跪下。

　　为何每每都是跪下……

　　我淡然摇了摇头，“无他，只是忽然也想要把白扇罢了。你起来吧。”
　　她方才站起，只是喃喃念道，“亦非哥哥身为族长，这……”。

　　我道，“族长……我都允了你的白扇，难道允不得自己有一把？我让你看，不过是以为你会高兴罢了。”

　　她不语。

　　我的兴致也已全无。
　　想来自己莫名地讨好，却使得双方都如此尴尬。我果真是有些可笑的。

　　她轻轻道：“亦非哥哥，请放心。此时我决不会说出去的。”
　　我“嗯”了声，忽然觉得这白扇还是没有买错。

　　我抬眼望了望她，终是道：“你退下吧。”

　　我一直以为从头至尾只不过是我一人的爱恋，只不过是我一人的倾心。
　　我却始终喜欢用传唤令叫她来我的书房，让她立于身旁，静静站立。只不过这次数不能太过平凡，更不能引起他人怀疑。于是我便将沈熙沈攸那一辈人每月轮番唤入书房，让她们拿着府内先生布置的功课进来。

　　才掩饰了这颗爱慕之心。
　　也顺道教导了那些小辈们。

　　沈熙的功课不差，却也不能称得上是好。有次她题目着实做不出，于是我便握着她的手，在纸上书写。她的手背冰凉，似隐隐有颤抖。

　　我克制着心中所想，佯装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用心看着。”
　　其实我何尝用了心呢。

　　沈攸被唤进来的时候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拿着功课让我帮她写完。我冷着面拒绝了。
　　我严肃道：“先生如何教你的？”她才乖乖闭上嘴来。

　　有一日，兴许我是被冲昏了头脑，在教导着沈熙功课时，忽然淡淡问她道：“你可想成为我的夫人？”说完我愣了愣，她更是愣了愣。

　　然后她果断跪下，摇头道：“沈熙不敢，那是姐姐的福分。”
　　我想我当时是很平静的，我认真地问她，“熙妹妹，你可喜欢我？”

　　她道：“哥哥已与姐姐有了婚约，按理而言，哥哥即是哥哥，亦是姐夫，更是一家之主。切不可无视了族规，淡漠了情谊。”

　　族规，又是族规。

　　我淡然道：“也罢，就当忘却了今日这番话吧。”
　　她点头。

　　曾几何时，我是恨透了这族规，将我囚禁为笼中鸟的族规。
　　不会有下一次了。

　　我再找她来书房时，她都以各种借口推脱了。

　　我又做了件傻事。
　　笑叹自己。临潭照应，我不过是一身黑，是个永被囚禁在黑暗中之人罢了。

　　程司白近几日与我书信时，告诉我说天界的肖拓仙人替他算了一挂，要他小心提防着人间的捉妖师苏矢。

　　苏矢这一名字我也是听说过的，据说此次他与众捉妖师意欲阻止若奈突破封印。
　　不过倒也可笑，如今捉妖师一代比一代弱，妖界众灵更是鲜少去人间了，偶尔去了几个，捉妖师都发觉不了。偶然间有几个强大的捉妖师，早不可以与七万年前相提并论了。

　　七万年前，若是肖拓仙人愿意帮忙，怕是那些捉妖师都无办法。更别提如今了。
　　我一族的消息素来灵通，只听说肖拓仙人意属若奈的女儿，这般，更不会让若奈再次被封印了吧。

　　本来心情无半点波动，结果次日，程司白的一封信，吓得我了身冷汗。
　　信上不符合程司白惯有的潇洒，唯有两个字“卅君”。

　　卅君，是捉妖师卅氏一族历代家主的统称。早有传闻卅氏一族早已无。他一族之宝素来多，“玲珑塔”便是其中之一。若他肯帮苏矢讨伐妖界，那一切将错乱开来。

　　于是，经过与司白等人的筹谋，我派人去将目前在玲珑塔中的苏矢小情人柳兮接来，同为妖，我想她会愿意助我们去杀苏矢，破卅君。
　　由于肖拓仙人将去锁妖塔救人，一切就简单了。

　　看到柳兮本人之后，我便不经意质疑，肖拓仙人与苏矢的品味似有些……奇异？
　　熟知她竟和沈熙打起来了。

　　未曾料到世间有这般痴情与不知好歹之人，无他，本想任由她去了，奈何肖拓仙人求了情。便又留她于府内。

　　程司白此时发来一封书信，又是只有三个字，“擒柳兮”。
　　具体的过程我不想再说，我先是答应了，然后告诉程司白，待柳兮出我府，你们便擒吧。我这里有肖拓仙人，我不便动手。

　　柳兮来了后，我一族越来越乱，发生了很多不愉快之事。

　　头疼了数日，自柳兮离去后，妖界越来越乱。
　　或许如果我不知道那件事，我会参与其中，去除柳兮。

　　只因一日，我唤沈熙来书房时，她轻轻对我道，“无论如何，请亦非哥哥珍重身子。”
　　累人，累心，一句言语，却温暖了我半响。

　　那时我想着，若是没有族规为界，怕是我与她，便不会有那么多隔阂，那么多费解吧。眼底特蔓延起一股雾气，顺手将桌上的公文全数扫地。

　　我恨透了！
　　恨透了！

　　不想再有任何界限，任何说不清的暧昧。
　　或许玲珑塔，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那里，终于不用受族规的限定，那里我们可以穿着白色。
　　那里即便永远是黑暗，我们却将成为光明之人。

　　那里即便是囚笼，我们的心却是自由的。

　　一切如计划行事，当假以借口带沈熙出府后，终于被捉妖师所擒。

　　在被擒的那一刻，我对沈熙说：“从今往后，族规再不是你我之间的界限。”
　　我顿了顿，道：“熙妹妹，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是真得喜欢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