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若狂》沈尼玛与游尼玛

41、Chapeter.41

　　肖拓抱着被褥与枕头乐颠乐颠离去的乌青色身影在我的眼中延绵成了一片海的颜色，安静而空旷。
　　恍惚间，我落入了这海中。我彷徨，挣扎，一阵阵腥咸的海风钻入鼻际，远处是沙沙的海浪声。四周雾气氤氲，海水轻触礁石。

　　远处似乎有人。我揉了揉眼，真真瞧见了一个背影立在光与影之间的缝隙里，如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然后那人缓缓转过了身子，熟悉的淡淡的笑。

　　我身子倏地一震，继而怒道：“肖拓你个王八蛋！又使幻术！”
　　谁知肖拓竟没走远，又打开了我房间内的门，探了个脑袋，唇齿间隐隐含着笑。

　　“嘻，又被你发现了啊？”
　　“废话。”

　　肖拓讶异，“你没了木灵怎么发现的？”
　　我深思了会儿，认真道，“凭感觉。”

　　“……”

　　肖拓：“你想不想我来你房间睡觉？”
　　我刚想骂人，突然又变了主意，低了低头，娇羞道：“有……一点。”

　　肖拓有些疑惑地瞧着我。
　　我对他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肖拓：“要不，我来你房内睡？”
　　我道：“甚好。”

　　肖拓：“……？”
　　肖拓：“你怎的改了脾性？”

　　我深情款款地说，“小女子自幼便深深爱慕肖公子，对肖公子的情谊天地可证明月可鉴……”
　　还没等我说完，肖拓便淡淡道：“我明了了，这屋内有古怪。我手中这枕……似乎也被下了药。”

　　我刚想说些什么，肖拓对我微微一笑：“正好，我抱着这枕去寻你爹去。”
　　我心里一怒，便“嘭”地甩了门，将肖拓的脸阻隔在了门的外头。

　　但隐约间似乎又发现了些什么。

　　然后一夜无眠。
　　醒来，拉开布帘，窗外正飘着小雪，地白风色寒。

　　我惊叹，这七月怎会无故飘雪？莫非是她？
　　我推开房门，施了个法便出了程府。

　　程府外开着几株山茶花，有些堕在了地上，半掩在雪中，红色与白色相并缠绕，哀感顽艳；还有些则戴着白绒般的雪，无论如何也不肯垂下芳华，傲然地挺立着，花蕊上顶着一髻儿的白。

　　我正瞅这山茶花瞅得乐着，冷不丁一阵啼哭声扰了我的兴致。

　　“呜……啊……哇……”

　　我皱了皱眉，听这声音，像是孩童的哭声，可这柳絮飘飘的日子，有哪个母亲会将自己的孩子给抛在这鬼地方呢？

　　我拨开了花丛，在最里头找到了那个声源，竟当真是个孩子。那孩子长得煞为好看，一双玛瑙般的眼睛镶嵌在脸上，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我心中的慈母情怀“哗——”地一下就被激发了出来。
　　我用尽可能温柔的声线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家在哪呀？怎么会在这里呀？爹娘呢？你走失了吗？冷不冷呀？需要姐姐的帮忙吗？”

　　那小孩似乎被我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懵了，嘴唇蠕动了下，声音微不可闻。
　　我又问道，“说响些好吗？姐姐听不见。”

　　那小孩果真听话地将声音放响，但却只说了一个字——鹅。

　　我不解，问道：“什么鹅？再说响些。”
　　小孩又大声重复了遍，吐字清晰道：“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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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觉得我们之间有代沟。

　　我想这小孩八成是想说些什么，却又表达不出来。

　　鹅？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我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是你追大白鹅追迷路了所以回不了家了对吗？”
　　小孩摇了摇头，重复道：“鹅。”

　　“是你想找烤乳鹅吃所以一个人跑出来了对吗？”
　　小孩摇了摇头，重复道：“鹅。”

　　“是你失了你的心上鹅心情压抑所以出来找它对吗？”
　　小孩摇了摇头，重复道：“鹅。”

　　我郁闷了。

　　“是你爹娘不让你吃烤乳鹅所以你怨念地离家出走了对吗？”
　　小孩摇了摇头，重复道：“鹅。”

　　“是你家的大白鹅爱啄人屁股所以你不堪重负逃出来了对吗？”
　　小孩摇了摇头，重复道：“鹅。”

　　“是你爱上了你家的大白鹅你爹娘不支持你们的跨物种相爱所以你气愤出走了对吗？”
　　小孩摇了摇头，重复道：“鹅。”

　　我愤怒了。

　　“是你爹娘变成了大白鹅所以你恐惧地逃了出来对吗？”
　　小孩摇了摇头，重复道：“鹅。”

　　“是你差点被人当作烤乳鹅吃了所以你来此寻求帮助对吗？”
　　小孩摇了摇头，重复道：“鹅。”

　　我倏地拍了下手，喜道：“我明白了！”
　　小孩一脸疑惑地瞧着我。

　　“你只会说一个‘鹅’字！”
　　小孩深深地瞅了我一眼，道：“不。”

　　我叹了口气，又施了个法，回了程府，顺道把这小孩丢给了肖拓。

　　肖拓奇怪地看着我，问道：“你有了孩子？”

　　我被那小鬼折磨得身心交瘁，没仔细听肖拓的问题，迷迷糊糊便“嗯”了一下。

　　肖拓惊：“你什么时候有的？”

　　我仍在神游中，迷迷糊糊地回了个“就方才”。

　　肖拓大惊：“和谁的？”
　　我还在思忖着“鹅”的真谛，又迷迷糊糊地答：“不知道。”

　　肖拓震惊：“你不知道？”
　　我被那小鬼搅得我心甚烦，当即回了肖拓句：“鬼才知道！”

　　肖拓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好几眼，我这才觉得似乎有些什么不大对劲。

　　我瞪了他一下，说：“看什么看！喏，这是我刚捡回来的孩子，你看看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些毛病，我问他问题他说来说去就一个‘鹅’字。会不会是个痴儿？”

　　肖拓：……

　　肖拓看了看那孩子发白的唇，看了看那孩子皱着的眉，看了看那孩子涩涩发抖的身子，确是被厚重的裘衣裹着的，最后再看了看那孩子扁平的肚子，恍然大悟道：
　　“他饿了，他说的一直都是一个‘饿’字。”

　　我：……

　　我猛然发觉我与那孩子之间的代沟堪比世界之最马里亚纳海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