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若狂》沈尼玛与游尼玛

23、Chapter.23

　　苏矢篇

　　很难说明我对柳兮有种怎样的感情，但我深知，那不是爱，也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发展为爱。
　　柳兮总是能引我气引我笑，似乎能轻易牵动我的喜怒哀乐，可没有柳兮，我也那么活。

　　前些天，我收到了柳兮的信。我大略扫了下内容，便不再细看。
　　那信我本不想看的，可是它搁在我终日看书的桌角上，我心下难免痒痒的，便不住取来看了。

　　看的时候我有些惊有些异。我伤害过她那么多次，她在信中竟无半分埋怨之情。虽然那信里所提之事都是老久之前的，我早已记不大得，且她在心中的错别字更是不堪计数，但说实话，我不是不感动的。

　　那信我给师妹安泽尔也看过，我觉得这么做，心里的罪恶感会少些。兴许是自欺欺人，但毕竟我是不能再与柳兮有何牵扯的，即便有，也是出于敌对的情况下。

　　谁知她看完后，好笑地对我说：“柳兮真笨，怪不得师兄你看不上她。”
　　我张了张嘴，想为柳兮辩解些什么，那些辩解的话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一是觉得没必要，更多的是觉得我没有这个权利。让她变成这样的，可不就是我？
　　可是柳兮其实不笨，她愿意毫无责怪地宽恕我，是她宁可对自己残忍。

　　我时常想，如果柳兮不是柳兮，我不是我，或许我们能尝试着在一起。
　　在一起的结果不出两个，相濡以沫，然后厌倦到终老；或者分开，文艺腔点说是相忘于江湖，然后怀念到心疼。

　　有时我甚至会想，和柳兮这样一个有趣的人儿待一起，兴许不赖。

　　可惜她即是柳兮，我也无法不做苏矢。

　　当我清醒地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只觉得胸口有些闷，并不难受。我觉得那闷不过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我告诉自己说，如果一个男人先前喜欢我，后来离开了，我也会这样。但我自然不是断袖。

　　于是我便知道，说的难听些直白些，柳兮在我心里，是无关痛痒的。她占着点位置，可那位置不大。

　　师傅曾对我说，相信的越多，损失的就越重。所以一直来，我不曾信任过谁。
　　可是当柳兮笑嘻嘻地将那火灵递于我眼前时，我心里一直坚硬着的一个角落轰然崩塌了。

　　我那时多想摇晃着她的肩，对她说：“你若不识得庄晓该有多好。”
　　可是她是庄晓的女儿，和庄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于是情理之中又情理之外的，我刺了她一剑。取出她身上的木灵后，将她关入了镇妖玲珑塔内。
　　我知道那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知道自此后柳兮看我的眼神会变得像是在瞅一个陌生人。但我不后悔。

　　人总是得失去些什么，才能得到些什么。
　　想成为强者，便得先舍弃那儿女情长。

　　我没想过要补偿柳兮，有些东西碎了便是碎了，再也恢复不到最初的样子。我宁愿记住它最好时的模样，然后终生看着那斑斑裂痕。
　　况且我也知道，要是补偿柳兮，我欠她的我一辈子也还不清。

　　但当我收到柳兮寄来的信时，手忍不住地一抖。我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瞧着那熟悉的字迹，心下思绪万千。

　　但我还是将那信的内容扭曲并传播了出去。我不知那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辜负柳兮。
　　其实我之于柳兮可以说是从未深情，那有何辜负可言？

　　师傅对我说：“等捉拿到若奈之后，你便与安泽尔成婚。我帮你们挑个良辰吉日。”
　　我默了会，须臾间，应了一声好。

　　我想那于我于安泽尔，都是件好事。

　　安泽尔对我有好感，我不过是两三天前得知的。
　　那日我在书房温书，安泽尔身着桃花色长裙，将一纸条递与我。我疑惑地看向她，只瞧见她眸含春水清波流盼。

　　我愣了愣，打开纸条，只瞧见那清秀的字体款款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刹时会了意。理智告诉我要接受她，而感情却背道而驰。
　　我想了想，道：“让我考虑一阵子。”

　　安泽尔是个温柔且善解人意的女子，我理想中的妻子不过如此。
　　她会在我读书时不声不响地为我沏杯茶，会在我午间小憩时默默为我点上熏香。

　　安泽尔与柳兮，我想是男人都会选择安泽尔。

　　安泽尔的察言观色本事是极好的，她永远知道你在这刻最需要的是什么，你皱了皱眉是因为看见餐桌上没有你最爱的鸡屁股还是忆起昨日邻村的小寡妇对着你的脸来了一记热吻。
　　而柳兮不同，她给你的，是她觉着最好的。

　　昨日，师傅对我说：“时机已经成熟。”
　　我点了点头。

　　师傅又对我说：“你可知木妖柳兮？”
　　我顿了顿，又微微颔首。

　　师傅道：“那你查处她所在之处，即刻将她捉来，不容有半点失误。她现在被妖族排斥，又被众捉妖师缉拿，捉她应是易如反掌。”
　　我听得只是有些愣，并没多大感受。那是我早预料到的。
　　食顷，我又点了点头。

　　师傅最后叮嘱说：“你一定得将她活捉。引来若奈，全靠她了。她是若奈的女儿，若奈不会放任不管的。一定不能出半点差错，切记！我们做了那么多，成败在此一举了！”
　　师傅说至此情绪起伏很大，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咳嗽了几声。

　　我道：“徒弟定会谨慎完成任务。”

　　我刚说完，师傅便转身不知又去了哪里。

　　我抬眼望了望天，天空是纯净的蓝，没有丝毫的杂质。偶有几只有着褐色横斑的赤腹鹰自天际的一边飞向另一边。
　　我对天轻声道：“柳兮，对不起。”

　　可是再没能盼来她当时的一句没关系。

　　我怔了会，便起身出发去寻柳兮。不，是捉拿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