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若狂》沈尼玛与游尼玛

22、Chapter.22

　　在倒下后，我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那一梦亦是我一生中最悠长的一个梦。
　　梦里是漫天飞雪。唯瞧见表姐化为人形，与一条黑犬在一起。

　　那黑犬全身毛黑得发亮，依偎在表姐的怀中，它仰头，舌头舔了舔表姐的胸部。
　　我那时满脑子只有一个字，草。

　　表姐那时羞红了脸，躲在一旁化成了树身。那狗也不急，在她身边悠哉悠哉地。
　　撒了一泡尿。

　　我脑子里的字顿时增加了一个，变成了“我草。”

　　同样是个寒冷的雪夜，不知道下了多久的雪，雪悄无声息地落在我的枝上，银白色裹住了整片大地。彼时有一个男孩，他为我拍去了那沉重的雪，捧着雪球儿，和小伙伴去玩耍。

　　冷月照出他的背影，勾勒出他浅浅的轮廓。
　　其实，我真得想对那些孩子们说，夜深了，小心色狼。

　　可树说不出话。

　　我听见他们都叫他，“苏矢，苏矢”。
　　苏矢，苏矢。

　　为何是如此熟悉的名字。
　　好像曾经是镌刻在我心头的一块磐石之上。

　　少年郎，你是谁？
　　没有丝毫回应，只看到他走远了。
　　那时我企图化为人形，可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成功。

　　我的视线追随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逝。

　　雪景骤然转化成一条长长的红色回廊，一望望不尽尽头。我朦胧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四周。

　　梦里我在不停的奔跑，追寻着回廊昏暗的消失点。我隐约看见那里有一个人，他走得不快，手中提着一把剑，我几乎脱口而出他的名字，“苏矢——”

　　他却似没有听见，仍是向前走去。我拼命地追赶他，他却似永远在最前端，在他面前的是一片黑暗。我急了，便施了法，脚踩微风阵阵飘了去。

　　他离我越来越近，四周的回廊似乎也已消失。只瞅见四周绿荫如盖，高大的树木遮住了半片天，偶尔能听见鸟儿悠扬婉转的啼鸣，叫得漫花盛开。

　　更近了。
　　更近了。

　　我似乎能看见他衣角绣的花纹，我似乎能看见他剑鞘上沧桑的痕迹。

　　末了，他终于停下。他回过头，对我道，“柳兮，你若再追我，我便跳下去。”
　　他的身后，是万丈悬崖。

　　我的心慌得不得了，我喊道：“你别跳，我不追你了。”
　　他只向后退了一步，道：“那你得先离开。”

　　我怕他在我离开后便跳下去，便喊：“你先过来些，我再离开好不好？”
　　他又后退一步。我险些急疯了，却听到身后有人淡淡道：“你是想他跳下去，还是不跳下去呢？”

　　我转过头，便看到肖拓。他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风吹得他衣带飘飘，他又复述一遍：“你是想他跳下去，还是不跳下去呢？”

　　我急得跺脚道，“自然是不跳，你快些救他。”
　　只听苏矢狠狠道：“你们莫要左右我的选择，我只巴不得你们快些走了，别碍着我的路。”

　　肖拓却飘了过去，我没瞅见他的身形，却转眼发觉他站在了苏矢后面。他道：“可惜柳兮不让你跳，所以我倒也不想让你跳了。”

　　苏矢一惊，躲过了他。

　　那时我忽然听到身后喧闹的噪音，看见灰云布满天际，桑梓楚身后站着百妖，她的身侧站着若奈。我虽没见过若奈，却分明地晓得他就是若奈。桑梓楚笑得生媚，眼角的风韵险些将我的魂儿勾去。

　　她道：“柳兮，玩够了吗？”
　　我不语。

　　她又道：“柳兮，苏矢是敌。你怎可去救一个敌人的命？他迟早会杀了我们的。”
　　我道：“他不会。”

　　彼时沈亦非站了出来，他漆黑的瞳孔盯着我，“你能替他保证？”
　　我道：“我能。”

　　沈亦非笑道：“可谁又能替你保证。”

　　四周一边死寂，呼呼的风声宛如刺耳的讥笑。
　　我几欲开口，声音却又隐没在风中。

　　只听远远有个声响，“我能。”
　　是肖拓。

　　他唇角含笑，走至我的身旁，淡淡道：“我能。”
　　我似乎来了勇气，再度迎向他们的视线。

　　只听桑梓楚笑道：“肖拓，莫要再玩弄小姑娘的心理了好么？”
　　我身边有声微微的叹息。

　　一只手突然紧锁我的咽喉。
　　我眼角的余光瞥到身后的肖拓，此刻扣紧我咽喉的手，正是他的手！

　　我严肃道：“你在做什么？”

　　肖拓道：“柳兮，我真真是看不惯你的任性。”
　　他说的是那么自然，好像从一开始便是与百妖一起的人，似乎是一开始便厌恶着我。

　　如果，我没有爱上苏矢，又如果苏矢并非捉妖师。
　　此刻，我将会与百妖站在一起，去面对另一个陌生人吧。

　　可我又为何偏偏被命运选中。
　　其中的道理，真是说不透，说不透。

　　我只觉得整个天旋地转，杀气从四面八方袭来。泪模糊了眼前的世界，将我的视线揉碎在了风中，隐约看到是谁挡在了我的身前。

　　然后天空中洒下了水，成一道优美的弧状淋向了我们，好像是撒尿犬在撒尿。

　　所以。
　　毫无疑问的，我醒了。

　　醒来的时候，觉得脸颊略湿。
　　一摸，竟是止不住的泪。

　　好像是宣告着谁的衰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