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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青玦住在夏府东南角小院的正房,就在夏府大堂右侧。被橼渊称为洪伯伯的那个大汉曾道,这里便是当年夏侯和夫人所住的地方。橼渊一直忙,吃住全在大堂东则的书房内。他毕竟还年轻,虚心地向父亲的部属们学习,归雁也被他扯去,日夜商议不停。
      橼渊如此安排,青玦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金屋藏娇却把她关成了苍白的笼中鸟,日日望着窗外青天发呆。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些日子,真喝了不少好酒。
      刚才一个当初治水时留守在夏府的家人来找青玦,呈上一封书信,说是夏侯回来之前一名女子的留书,那女子天天来探问橼渊是否回来,却在数日前急急离去,只留书一封要那家人转交。而橼渊回府之后便一直忙碌,那家人根本找不到面呈的机会,拖到此时,只能来找青玦。
      女子留书?青玦有些诧异,嘴角一丝微笑浮了上来,莫非橼渊还有什么艳遇不成?
      打开信一看,青玦才发现是当初橼渊在江中所救的那名叫柳拂衣的绝色女子所留,书上寥寥数字,字迹清秀,说明一直在此相候恩人,还未曾相见,家中却突生大变,只得回家去。恩人大恩大德,日后必当图报。
      青玦苦笑,橼渊忙成这样,连自己都好几天没跟他好好说过话,那女子就算等到他回来,只怕同样见不着。唯一的好处是喝酒没有人管。
      青玦看着书上“拂衣叩首”四个字,突然笑了起来,拿起书信径直去寻橼渊。

      书房内,一张巨大的帛布遮了整面墙,布上河道纵横,沟渠林立,都是这些日子橼渊向那些曾走遍巴川蜀水的人们求教的结果。
      夏家男子十八岁开始随长辈行走江湖,橼渊却在十四岁时家破人亡,没有能得到父亲的指导。好在夏彤喜欢跟朱影谈论治水之道,朱影更是秀外慧中,将之逐一录下,橼渊才能从母亲手书的笔记里聆听父亲教诲。夏彤也留下了一些江河之图,多是草草,而从那些部属口中得到的回答详则详矣,却丝毫没有关联,幸亏有一个曾到蜀地游历的归雁,这是个胸中有沟壑之人,终于在多方对照之后,弄了个蜀地水图出来,等接下来几年,橼渊打算踏遍蜀地山河,将其一一映证完善。
      房内只有两人,橼渊正对着帛布仔细端详,随口和归雁商谈在即将到来的冬季里必须要完成的河工,冬季枯水,是整修水利的黄金时节。
      青玦穿窗而入,轻飘飘地落在橼渊身后。橼渊丝毫未察,却见归雁突然微笑不语,这才惊觉转身。看到俏生生玉立窗前的青玦,只能苦笑。
      “你啊,这里多亏没有外人,要是让旁人看到,非笑话不可。青玦姑娘,旁边就是门,推门而入比起从窗口跃入,费不了多少事。”
      好像有十多个时辰不曾听到他的声音了吧?青玦发现自己在橼渊的轻责之下都生不出一丝委屈,她毫不在意地笑笑,把手里的书信递给橼渊,“你当时从江里救的那个女人,留书作谢。”
      橼渊看了看,随手放到案上,“哦,她太在意了。父亲救人无数,我算什么?这些日子读娘留下的笔记,我才真正明白归雁那日所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最高明的治水,是预先化水患于无形。”
      归雁笑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孙子兵法的记载。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等归雁出了房门,橼渊一本正经地问道:“不知青玦姑娘来找在下有何贵干?”
      青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应该抱拳,这才是江湖中人相见时的规矩。”
      “坐吧,还规矩呢,你一点规矩都没有。这些日子我没时间陪你,你都在做些什么?”
      青玦很想告诉他自己无聊得只能喝酒,口中却道:“要不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这里都是男人,我可不愿意让你跟他们坐在一起。青玦,你来成都府快一年了,有没有去市集里转转?成都世称‘锦官城’,既有胜过云霞的锦缎,又有巧夺天工的绣工,你带着婢女去买些喜爱的东西吧。若是喜欢首饰,府南河前有片珠宝店,百年老店了,连天竺的宝石都有。以前娘就喜欢那里的饰品,哪天若是得空,我陪你去挑几样可好?”
      橼渊打量着青玦的青衣素裙,“青色很好看,不过,年轻女子多添几身衣裳也好。还有,”他扯扯自己身上的长衣,笑道:“我也要。”
      青玦苦笑,“我还是回去吧问问婢女们谁会动针线吧,我毕生最恨的便是女红,拿剑之手,拈不动金针。”
      橼渊还未开口,房外却传来人声,被他称作叶伯伯的叶昊冲了进来,“少主,有圣旨到。”

      入夜。一众人等在厅内肃然无声,面有忧色。橼渊倒是神色自若,谈笑如常。
      “滇酋犯境,卢太守在请战书中慷慨陈词,说蜀之力,足以保疆护土,且近来又得夏氏靖江侯夏橼渊,年少有德,为军民爱戴。因此卢大人保举橼渊与肖铭将军一起南征滇地,说是定能得胜而归,扬我□□声威,感他夷狄来降。”
      橼渊说罢,众人沉默不语,他接着说道:“肖铭乃我蜀中最负盛名的大将,也是先父早年时的知交好友。但一直被朝廷派在西疆戍边,前年方回蜀。能与肖将军同行,的确是橼渊的万幸。”
      一名中年男子终于忍不住出声:“少主,卢安吟是要借刀杀人。”
      橼渊苦笑,“好个借刀杀人之计。先奏明朝廷还橼渊爵位,封地俸禄,褒奖有余,再提议朝廷多多起用少年英雄,为怕有失,还请得西疆名将坐镇,橼渊不过副手。圣上一看之下,保不齐还对卢安吟如此费心培养同僚之子大加称赞,坊间传言道卢太守毒杀夏侯,只怕尽是村夫蠢妇之言。”
      归雁淡淡道:“最难得的是滇酋如此听话,便在此时前来攻蜀。近十年来胡马犯疆多是每年冬季,滇酋为何不等到秋末冬初再来进犯?届时圣上顾忌西疆,不敢过多动用肖帅兵马,岂不大妙?”
      有人接道:“滇民愚昧,不能以常理度之。”
      归雁摇头道:“五十年前道魔之争时,中原就发现滇地不是如我等想象一般简单。据说魔门曾与滇酋勾结,差点便攻下巴蜀和荆楚。二十多年前滇地再乱,杀官兵,灭汉族,朝廷多次派官兵围剿,均失陷于滇地白山黑水之中,连战报都不曾发回。传言之中,滇地被说成了恶魔居所,遍地毒虫,处处瘴气,男人野蛮剽悍,女子用盅专情。中原人人自危,最后是世称清溪先生的一名年轻儒将,被封为安西大将军,领兵前去,虽然同样是全军覆没,却奇怪地传回消息,已把大祸消饵无形。接下来滇酋称王,却开放边境与汉人通商,二十年来再无战事。”
      归雁环视众人,再续了下去,“归雁曾随师尊去过滇地大理,既没被滇地男子截杀,也不尝与滇女有过红粉纠葛。那滇地百姓有包括汉族在内的诸多种族,除了服饰口音略有不同之外,其他与你我无异。”
      橼渊点头,一脸崇敬,“先父当年曾提起过清溪先生,很是钦佩。以归雁看来,卢安吟是否与滇酋勾结?”
      众人哄地议论起来。从一开始的封爵请赏,到现在的请旨南下,卢安吟将其做得滴水不漏。圣旨已下,推是推不掉了,只能想方设法地谋划周全。
      归雁沉吟不语,窗外一声轻响却没能逃过他的耳朵,似乎有人正在偷听,呼吸声微,是个女子。归雁将呼吸心跳逐渐放缓,心神从喧闹的厅中抽离,神聚窗外。厅内一切声响都如从天外传来,而窗外滴水檐下那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心神。
      那人却好耐心,就是伏着不动,刚才若不是听到说卢太守与滇人勾结太过惊讶,只怕也不会露出声响。如此关心,多半是青玦。归雁装作无意斜斜一瞥,月光下窗外隐隐有一抹青影。
      这女子还真是行事大胆,归雁嘴角微扬,饶有兴味地寻思。听说夏家男儿娶的多是江湖女子,但夏氏毕竟是官家,女子不谋政事那是朝廷定规,不知这窗外窃听之举是否也是夏家的若干侯爷夫人传统?
      不过,夏橼渊之母朱影肯定不是如此。一想起书房里那近十本笔记,归雁便肃然起敬。朱影肯定是兰质蕙心的绝世佳人,身为颜缺之徒,她的武功便不算惊世骇俗也多半是高深莫测。经历过江湖的自由自在之后还能耐得寂寞,整日里相夫教子,就如从江湖消失了一般。有那种女子作母亲,是夏橼渊的福份,却是青玦的不幸,在橼渊心中,只怕她是永远也比不上母亲的了。
      归雁环顾厅内众人,似乎只有自己察觉到青玦在窗外偷听,如此轻身功夫也算是高明。她曾提及是家传功夫,归雁一时之间还真是想不起来这样的功夫出自哪个门派。突然之间归雁心中一动,如此好的轻身功夫,却会在跃起之时撞倒香炉?
      微笑凝结在唇边,归雁竟然难得地愣住了。
      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天意使然?归雁眼前浮出青玦的青衣长裙,此女气势如山间劲松,不但临山风不倒,而且满树碧针,剑拔弩张。木?归雁苦笑,此女加上香炉才是真正的木上遇火,难道这才是当初那鼎卦的来由?
      天意想要做什么?难道就是要让自己帮助夏家如此简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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