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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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商议许久，却始终没有良策，最后橼渊决定待他见过肖将军之后再做定夺。但是，他既然要南下平乱，冬季河工之事便得换人，而不管是领兵出征还是疏浚河流，他都希望能仰仗归雁之力，归雁和他一样无法分身两顾，如之奈何？
归雁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他怎也无法把当日第一眼时见到的那个慵懒女子和后来坚强干练的青玦联系到一起，初见时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自在悠闲，迅速被后来的冷静和锋芒毕露所掩盖，究竟哪个才是真的她？是自己没能看清楚她，还是根本连她都没能看清楚她自己？
橼渊一连叫了归雁好几声，才把他从沉思中唤醒。归雁听了橼渊的问题，想了想之后道：“橼渊，我于兵法知之不多，去了也只能凭些许功夫尽量保你周全。但河工之事不能不管，今年洪水太大，再不整修只怕明年会出大麻烦。所以，橼渊，我必须留下来。”归雁盯紧了橼渊，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但是，我希望青玦能够陪你去。”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哑口无言，厅内寂静无声，窗外传来轻响，似乎青玦又吃了一惊。归雁赶紧接着说下去：“青玦的功夫在江湖上算是相当不错，尤其是轻功身法，她去了至少足以自保。”归雁脸上露出些似笑非笑的神情，橼渊一见便恍然大悟，却只能苦笑。
被橼渊称作洪伯伯的大汉和叶昊一样，都是夏彤当年的下属，如左膀右臂一般。他原先叫洪益，当年夏彤把他全家从洪水中救出来后，他的妻儿都没能再睁开眼睛。洪益痛苦之下愤而改名洪克水，从此一直追随夏彤，几乎是看着夏橼渊长大。
夏彤遇害之时他正被派在沱江上游，闻讯赶回后，夏氏已家破人亡。年前听说夏家还有少主在世，一日一夜间赶了两百哩山路回来抱着夏橼渊大哭。他算是这群人中与夏家相交最早的，此时听了归雁的提议，虽未反对，却犹豫半晌，从齿缝里挤出几句话来。
“少主，”洪克水有些吞吞吐吐，“青玦姑娘是个好女子。这个，……，不知道老侯爷和夫人有没有跟少主提过华家之事？”
橼渊想起窗外的青玦，脸色微变，“洪伯伯，娘跟我提起过此事。不过华家之事与治水无关，我们不如先把河工之事商议停当？不管青玦是否随我南下，归雁还是留下为好，无论如何，河工之事都不能再拖。”
夜深，众人终于纷纷离去。橼渊在书房榻上坐下，拿本书翻看，却怎也看不下去。他索性披衣起身，也不唤人，向院内信步行去。
月已过中天，小径微明，前面回廊院落里如筑巢引凤一般遍植梧桐，而他的凤此刻正栖于房中。
橼渊并不上前叩门，只倚在梧桐树下默默望着回廊后的正房。
这是童年时自己居住的地方，回忆中尽是温馨。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自己儿时总是赖在娘身旁，做什么都要跟娘在一起。直到六岁后，爹说男儿不能老是与爹娘同住，才把自己搬到了另一处，但这里仍然是自己最常来的地方，小时听娘讲故事，大了跟娘识字读书，也练功习武。爹不喜欢娘教给自己太多的武功，说逞一夫之勇远不如谋定而后动，好男儿志在天下苍生百姓，学问和见识都远比武功重要，于是娘也就只给自己做些筑基的练习，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读书。若不是后来跟师公再学了一些功夫，自己恐怕也就跟爹一样，只能算是身体强健。即便现在自己也仍然远不及归雁，当然也不及青玦。不过当年爹也远不及娘的武功，娘望向爹时的眼神里却总是崇敬和爱慕。
秋日炽热，正房的窗户上，盛夏时挂的草帘仍未取下。隐隐的，帘内还有些光亮。他突然童心大起，几个起落便轻轻地立在窗外。待要伸手去掀草帘，洪克水的话却在耳边响了起来。华家？橼渊长叹一声，把手收了回来。男女授受不亲，现在算不算是闯入人家闺房之内？若是掀开草帘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让青玦如何自处？
橼渊突然脸红心热起来，就像已经看到了闺房内的青玦。自己是肯定要娶青玦的，那便迟早有那一天。橼渊痴痴地想着，突然心中一惊，风露中宵，自己却立在人家闺房窗外，成何体统？橼渊有些怅然地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草帘掀开，青玦望着橼渊的身影消失在一排梧桐之后，明眸里的笑意温暖如春，“呆子。”
翌日，橼渊把叶昊和洪克水请来，让叶昊的府部开始准备出征需要的甲胄兵器和马匹，又让洪克水在丁部挑选出一队亲兵，随自己南下。交待完之后，橼渊换上官服，打算去拜访肖铭。
一名主簿提醒橼渊，虽然肖铭是大将，橼渊为副手，但从朝廷封爵来说，其实肖铭应该来拜见橼渊才是。橼渊却执意前往，毕竟肖铭是父亲的知交，自然应该是自己执子侄之礼前去拜见。
刚带上随从策马而出，一名白衣男子却纵马拦住了他的去路。
“靖江侯出门，怎可少得了我？”
橼渊苦笑，“青玦，我这是去拜访大将军，带着你去不像话。”
“反正我要随你去南下，早几日见大将军，又有何妨？”
“青玦，我没有答应要带你去。”
青玦轻笑，目光狡黠，“哦？好吧，那你就不带我去好了。你我向来有缘，没准能在滇蜀边境再邂逅一回。”
橼渊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好好好，今天我带你去，南下之事回头再说。”
等橼渊到得大将军府，却被告之肖铭接旨当日便去了城外军营。橼渊想了想，令一个随从回去跟叶昊和归雁说一声，带着青玦和余下的几人向城外驰去。
很快便到了城外军营，营门守兵报上去后，等了许久却不见肖铭出迎，反是一个副将策马跑来，说是大将军在校场练兵，不便出迎，请靖江侯移驾校场。
校场上杀声阵阵，土烟翻腾。远远地便可看到有个雄伟男子身着玄色锁子甲，正在马上与手下儿郎拼斗，长枪如风，杀得三五个人根本无法近身。在他们身后，一队队的蜀兵正在操练，士气如虹，军容整齐，显是训练有方。
见橼渊等人策马立在校场旁边，那雄伟男子一枪如旋风般扫过，把周围数人逼到数尺之外，双腿一夹马腹，迎了过来。人马还在数丈之外，却见他蓦地从鞍旁抓过长弓，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箭破空，快如闪电地直扑橼渊面门。
青玦不动声色，那一箭分明取的是橼渊鬓角三寸之外，其余的从人却惊呼出声，纷纷抢上。
橼渊的眼力不及青玦，却依然如长枪般挺立马上。电光火石之间，心里转过无数念头，最后却是父亲在世时曾说过的一句话，若是没了信任，洪水扑来时便只有死路一条。望着长箭，橼渊反而微笑，肖铭既是父亲知交，自己又要随他征战，那自然就得全心信任，把命交给他又有何妨？
果然，长箭从橼渊右额旁擦过，带起的劲风如刀般锋利，在橼渊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肖铭勒马止步，放声大笑，“好！好定力，好眼神！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肖铭常以未能见夏彤最后一面而引为憾事，但今日之见，夏彤若是在天有灵，自当快慰。”
接着却话锋一转，“不知贤侄沙场工夫如何？可容老夫一试？”
橼渊下马抱拳躬身行礼，“橼渊见过大将军。大将军过奖，橼渊既要追随大将军，自然应当听将军指挥。”
“好！儿郎们听令！火一队出列！”
后面的蜀兵齐齐住手，列成方阵。接着，一个百人队奔出，刷拉拉弓箭林立，数百枝箭对准了橼渊数人。
旁边有人奉上盾牌和长矛，橼渊脱下身上宽袍大袖的官服，里衣雪白。一块莹润的半环形玉佩正系在里衣腰带上，玉色极纯，隐隐地似有飞龙正冲上九天。他将玉佩除下，郑重其事地交给青玦。
回过身来，面对数十丈外严阵以待的蜀军和如林长箭，橼渊突然之间有种身处沙场的感觉。劲风拍帐，旌旗半卷，壮士破虏，虽死犹生。热血涌上头顶，橼渊昂首大笑，豪气顿生。他索性将里衣一扯，上身精赤，抓起盾牌长矛便要飞身上马。
青玦叫住他，将飞鸿的缰绳递了过去，橼渊知道飞鸿是汗血马的后代，神骏非凡，他点点头，二话不说，跃上飞鸿便向箭林冲去。
飞鸿马如其名，越奔越快，几乎如同在云端掠过一般。橼渊却如战神一般威然立于马上，久在洪水中搏击的身子强健有力，带些古铜色的皮肤下一块块肌肉隆起，充满力量。
箭如雨下，橼渊将身弓伏，如黑豹一般蓄势待发。他将真气贯注到盾牌之上，将来箭一一挡去，偶有遗漏，只需长矛轻拨。
第一波箭尽，第二波又生，橼渊却是心头一惊，刚才的箭都是在一人高以上，与飞鸿无涉，而这次的箭势竟不朝向自己，全是冲着飞鸿而去。虽说自己只要跃起，几下起落便可冲到箭队之后，这场考验便算过了。但飞鸿可是青玦的命根子，说什么也不能伤了飞鸿。
橼渊咬咬牙，大喝一声，将贯满真气的盾牌掷出。盾牌飞旋，扫掉了大半飞箭，仍有小半没能挡住。橼渊长矛出手，左挑右挡，刚堪堪扫尽余箭，第三波却到了。这回竟然又是射人，没了盾牌的遮蔽而纯用长矛，橼渊根本挡不得那么多箭，一连中了数枝。好在这是军中演练用的无头箭，并无大碍，但也照样撞得身上青肿，甚至擦出伤痕。
第三波箭未过尽，橼渊已冲过弓箭队中间让出的甬道。蜀军见副将如此神勇，欢呼阵阵。
正在此时，却见一枝冷箭突然从斜后方窜出，又准又狠，直取橼渊后脑。
青玦大惊失色。就算是无头钝箭，如此近的距离，以那箭的劲头去势，只怕橼渊不能生还。只是橼渊已在十丈之外，救之不及。情急之下，青玦一声呼哨，飞鸿竟然在急奔之中收蹄而立，橼渊促不及防往下扑去，间不容发，劲箭从橼渊头上数寸处飞掠而过，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