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声》蓝目艽

2、part 2

　　第二日，芽去上了最后一晚的晚自习，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以后放课她就可以立即甩上书包走人，不再需要有人在她从操场回来时，摸着她的头说早点回。不再会一个人坐在两个人的长凳上，听人堆里的北很大声地叫她过去，一起开玩笑。不再会等到北惊喜性质地坐在她的身边，取下她一个耳机，一起分享有趣的视频。都不会再有……

　　那天，她的晚自习很有效率，一刻不停地在记忆中锁入知识与信息。三个多小时，那么飞快。第一道下课铃声响，很短的时间内，教室里就只剩下芽和北了。北趴在桌上，寂静的空间里可以听到轻小却平稳有节奏的呼吸声，他睡着了。放课的响声没有弄醒他，平时也只是他一个人走，并不结伴回家，所以才没有人过来叫他。走廊很快安静下来，芽想，其他教室会在第二道铃响过了才会放，那么还有一刻钟。

　　芽轻声收好书包，在白炽的灯光下歪着头看伏睡的北。她开始庆幸自己一贯的慢动作。磨蹭了十多分钟，她终于从座位上起身，伸出白皙的食指，轻抚过北的右手指节。

　　很平静地，芽说，说不定，我喜欢你也说不定。用的是最平淡和最寂静的声调。她走去门口，去碰电灯的开关，白炽的灯光一下子沦入黑暗，再看北，她什么都看不到了。走出教室，再很快地穿过走廊，果然，其他教室要等第二道铃。拐角处，她走下两层楼，就听到铃声和走廊传来的第二拨喧闹。

　　走到家巷子口的时候，很大的雨突然就下下来，根本让人来不及躲闪。芽迎着雨，疾速地在漆黑的巷子中穿梭，雨太大，不平的地面里已经积了水，回到家，芽的全身已经湿透。她很快地冲了澡，然后缩进被子里，蜷坐着，尽量让被子裹完自己的全身。但寒冬的风是这样厉害，宛如游丝，也似利刃，从任何一个小的缝隙都可以侵袭人体的热量。只一会儿时间，芽已全身冰凉，也终于安分地躺下来，抱着滚热的热水袋睡去。

　　“芽。”有人唤她，很温暖，很柔和的声音。可是她却全身无力，无法给予回应，她只能努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他对她宠溺地笑。“身体很不舒服？”他问着，就把芽抱出被子，让她倚在床背歇腰的软枕上面，拿过一件呢子大衣覆在芽鹅白的睡衣上。他用头顶了顶芽的额头，用手拍拍芽的面颊，“我去帮你倒杯热水，饿不饿？我帮你弄点儿吃的？”芽觉得，他的手，这整个房间的温度，都温暖得过分。

　　她轻轻摇头。他出去，但很快就回来了，把热水杯放在芽的手心。芽浅喝几口热水，他撩起她微乱的长发，然后开始很细密地整理。突然，他就用一种很哀伤的眼光看着芽，摄取着芽每一分毫的目光。他说，你这样痛苦。芽放下热水杯，让自己的左手覆上他的左手。他反手，十指相扣，倾上身体，亲吻芽的额角。

　　“没事的，我在呢。在这里一直陪着你，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一直都在……”芽终于放松地在他的胸口睡去，每一口呼吸，都是他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芽在浅梦中轻轻呼唤“北……北……”然后她清晰地听到，他在对她说，“我不是北，芽，我不是北，你睁开眼睛看看，你醒一醒，我不是北，你把眼睛睁开……”

　　芽把眼睛睁开了。她蜷在被子里，透过窗帘，她感受到外面强烈的阳光，同时也感受到了全身的无力以及腹部传来的刺痛和痉挛感，她甚至可以清晰地感知下身血液流出身体的速度。她忘了自己的生理期是在昨天。只是耳际旁一遍遍地想起两句话。北。我不是北。第一句是她的声音。第二句是梦中的声音。

　　身体的疼痛让她汗流浃背，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神志不清，迷糊中她再次看见那个梦中说不是北的男人。芽根本就不认识他的脸。除了梦中他对她的温情，芽对他一无所知。但芽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好友说的已被证实，她对北说了那句话。并且，是真的喜欢上了他。

　　可是那又怎样呢，芽想着，就起身，她今天一定迟到了，说不定还要旷课。但当她穿好衣服，她看见床头的一张白色便签纸：

　　芽儿，你发烧了，38°C多，可是我和你爸爸今天都有生意要谈，没时间照顾你以及带你去医院。学校我们已经帮你请过假了，你多休息。自己烧热水，醒了就喝一杯。午饭在高压锅里，是昨晚的剩饭，你自己知道怎么热。晚饭前我们会给你电话告诉你我们是否回家吃晚饭。

　　母上

　　芽看过一眼，就把它夹进了床头一个厚的文件夹里，里面已经有许多便签，关于是否回家吃饭一类的，家里两个大人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