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人夜话》糖葫芦甜

4、第三夜

　　阿圆懒懒的从躺椅上起身，这才感觉日上杆头，口干舌燥。喝了水揉了揉笑歪的脸，她还是感觉昨夜的那一切和做梦没什么两样。
　　音圆桃君啊音圆桃君，大将军府啊大将军府，富贵滔天权势滔天仿佛就在眼前……
　　多少人登门拜访，多少众星拱月四海扬名之美，伸手金银张嘴珍馐的日子为时不远……
　　这样的美梦成真千金难换那！
　　但阿圆没有想到自己的美梦会这样被打断。
　　“岚王病危？”她不满的看着小厮手上的拜帖。
　　“是，”来人恭顺的应和道，“请务必交到十言乐师手里，我家主人十万火急……”
　　“急？乐工坊又不是丧殡司，急着作甚？”阿圆出言不逊，心里不由暗道：谁愿去惹这霉神？
　　“这，这……”小厮似乎不善言辞，只道了一句“交给乐师便好”就匆匆离去。
　　还嗔怪了……阿圆咒了一声“晦气”，便把帖压在柜底。
　　当然，她自诩不是良生那般痴傻之人，于是在晚饭时分特地探了探纪十言的口风。
　　“师父，岚王殿下与宫中……是否交好？”
　　纪十言手一顿，问：“谁告诉你的？”
　　“优伶里的姐妹，”阿圆假意夹菜，用余光暗暗观察纪十言的脸色，“她们都说近日陛下为殿下的事忧虑不堪呢。”
　　“谣传之言有几句能信？尤其是宫人们的风言风语。”
　　“可她们都说殿下病危，好几日未见上朝了……”阿圆看见纪十言蓦然煞白的脸色，心中便知有戏，于是顺水推舟道：“午时王府的人送来拜帖，说要召您去……”
　　“良生！准备马车！”纪十言即刻放下碗筷起身，走出大门。
　　“别走啊！哎！”阿圆见纪十言如此，免不了心中几分不安，“要不要召集乐坊的人啊！师父……”
　　岚王府。
　　长信看着医者再次收回搭脉的手，不由再次恳求：“大夫！再看看我家王爷吧！”
　　“王爷命归何处乃上天定夺，我等……”
　　“阿信，去王府门口候着。”
　　“王爷！”长信回头看着眼睑半合不知是梦是醒的人，不由心生怜悯：在他们眼里王爷曾是那样风光霁月的男子，可如今……
　　是要离开了么？
　　长信长叹一口气，应了一句“好”，便退出房去。
　　“宫廷乐手纪十言，闻王爷特召速来求见！”纪十言跳下马车朝守卫行礼。
　　“可是天下第一乐师？”长信不淡定的上前询问。
　　纪十言看了他一眼，没有半分犹豫道：“正是！”
　　“失礼了！请随我来！”长信脚力不停的在前面带路，心里念叨着：
　　来了，最终还是，来了么……
　　“阿纪，可是阿纪在外头么？”躺在病榻上的男子仿佛听见了什么动静，从床榻上支起，忽然想看看外面的情景，却不想被病体所累，趴在床沿上喘气。
　　纪十言走进屋内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
　　“王爷！”她立刻奔上前扶起他，道：“阿纪如约而来。”
　　“外头……可好？可有人给你委屈受？”岚王支起因病痛而苍白消瘦的手，“你都有白发了……”
　　“是，”纪十言有些哽咽，但还是语气平静的说，“年过十五载，阿纪拜师学艺。康平十五年，阿纪初次在上阳宫奏乐。康平十七年，阿纪于太公主归宁宴独奏得陛下赏识。正德元年，太后与陛下提‘天下第一乐师’金匾命人挂于乐工坊，并赠予府邸一座。正德三年，阿纪收徒一人并传与毕生所学……阿纪早已不是以前那个阿纪！”
　　“阿纪，你长大了……”岚王透过纪十言的眼睛似乎又看到了过去，“是我没能看好你呢，对不起……”
　　“太晚了……”纪十言轻抚他的背，叹息道，“若王爷这一声道歉能够早说几载，阿纪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阿纪阿纪’，这个名字还是我起的呢，”岚王忽然笑起来，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的风霜，这一声笑，仿佛让光阴又回到了锦瑟华年的少时轻狂，“你可还记得我的表字？”
　　“王爷若上碧落黄泉，阿纪定追随左右！”纪十言见他如此不由红了眼眶。
　　“休说分离苦，怯道相思意，”岚王握紧纪十言的手，“你可懂我？”
　　“好好活着呀，我的好阿纪……”脸上的死气蔓延到眼中，把那最后一丝的温柔都抽走，只留下一具微笑着的尸首。
　　还记得我的字么？
　　叫来听听吧……
　　“兰商！钟兰商！你别死！”一滴清泪滑过眼角，落入尘埃之中，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说

　　很早以前曾经写过一个这样的结尾。
“男人不知道，世上有再多看不厌的豪车名媛，数不完的钞票收藏，最爱的人，永远只有那么一个。
女人说：‘我从未觉得有谁对不起谁，你不用在付出补偿，我不用再负罪自责，点到为止最好不过，不溯及以往才能共担风雨，不是么？’
于是，他们依然是朋友。”
明日有番外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