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窃城》子珮

3、第三章 夜探

　　夜深之时，更漏在“嘀嗒嘀嗒”地响着。

　　云慕风说，他听不见这声音会睡不着。所以蓝怀佳只好慢慢去习惯这“嘀嗒嘀嗒”的声音。她会忍不住去数……

　　越数便越清醒。

　　这三天以来，他真的是以礼相待。最亲密的行为也不过是牵着她的手在云城内城逛了一圈。蓝怀佳有些失望呢——收着的□□一包都没有用得上。真失望啊！本来还想看看中了师姐配制的□□的人会有什么反应呢。

　　她屏住呼吸，笑嘻嘻地靠近了那张沉睡中的俊脸。只见他的长睫毛颤动了一下，在梦中还带着微笑。他那天额上撞到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青紫色。

　　想起婳儿给云慕风搽药酒时瞪着她的眼神，蓝怀佳还是心有余悸。
　　可是云慕风也只是说：“没事，是我自己摔了。啊啊，婳儿你轻点……”她感激得一塌糊涂。

　　算了，见他这么善良可爱，以后就不要再作弄他了。不，还是“尽量少”作弄他吧。

　　“月色正好，不明也不暗。确实是个‘行事’的好夜晚。”睡在床里侧的美人悄悄地睁开了双眼。
　　她旁边的所谓的夫君倒是睡得挺舒服。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在黑暗中平缓地呼气吸气。

　　如此美夜，适合独自偷欢。
　　探路也好，得手更佳。

　　再过几天，云城的代城主，云慕风的叔父云振霆将要从城外回来，倒时才开始下手，就更加困难了。

　　城玺这玩意，本来也没有用处，只是象征了一座城的拥有权。实际上不过是一个摆设……这么说起来，倒是和这个“少城主”的存在有些相似。不过既然有人出了个这么合适的价钱，倒也不妨冒险一窃。

　　这内城九拐八弯，楼梯和回廊像是绳子一般绕在亭台楼阁四周，整座内城和迷宫一样，难以分辨每一条回廊通去何处。蓝怀佳花了三天，好不容易才摸清了内城东侧的路线。

　　按照这些君主城主达官贵人的癖好，她猜测那城玺是藏在云振霆的楼殿之中。

　　她赤着脚走在瓦背上，轻盈地在回廊之间跃过。风扬起了她的衣摆，一头未束的青丝也在风中自由飞扬。好像只有在瓦背和横梁上，她才觉得比较舒心。

　　攀着走廊上的飞檐，蓝怀佳往下一看，才发觉这悬在空中的走廊离地面有三层楼高。她倒是觉得挂在空中的感觉颇为好玩——夜风微微刮过脚底，让她觉得自己是在踏风而行。她摆动腰肢，摇着双臂，靠着惯性把自己从飞檐上甩到了走廊里面。

　　呼，安全到达……门口。

　　这里该是藏书阁之类的地方。门上挂着一把虎形大锁。
　　那铜铸的老虎张牙舞爪，栩栩如生。铁锁就像是指示的路标一样；门上的锁越厚重、越刁转古怪，门里面的东西也就越贵重。

　　她从头上取下师姐给她的铜发簪，把发簪的一根根穗子取了下来摊在手掌中。然后按照上面刻着的细小编号把穗子拼在一起。穗子边上的花纹叠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弯曲的沟壑。

　　通过增减穗子的数目来调整了厚度之后，这并起来的铜片条刚好能塞进锁孔中。蓝怀佳把锁头贴在耳边，闭上眼睛细细听着里面金属碰撞的声音。随着她手中细微的动作，那穗子的沟壑触到了锁中的一处机关。
　　“卡嚓”一声，锁开了。机关一解开，那铜铸的老虎收敛了手脚，变成了温顺地蹲坐着的姿势。

　　“不外如是。”蓝怀佳轻松地把长锁从门柄上摘下，放在脚边。

　　她推开了楼阁的门。

　　这是云振霆的书房。唔，果然富丽堂皇。

　　青玉石的地砖上铺着毛毡，横梁上镶着拳头大的夜明珠。那夜明珠发出的光把房中架上的瑰丽摆设都照得光怪陆离。
　　横在房中的案几也比云慕风的案几大了许多，案几后的几排书架上叠着一摞摞的锦盒和木刻书。

　　今夜踏着夜色出来，一是为了探路，二来也不过是想舒展筋骨。她着实不在乎城玺会放在哪里。蓝怀佳大摇大摆地踏进书房中，打量着雕花木架上的珍宝。

　　“唔，这翠玉寿桃大是大，却未免俗气了些，送给师父那老头子也不错；这古籍残典，假冒的越来越多了，师父也不喜欢这个吧；这琉璃花瓶，蓝谷已经有一堆了，不需要……哇！这一盒银铸的暗器！竟然有这样的藏品，花纹还如此精巧！好东西啊好东西……”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手中的珍品：“等我离开之日，我就带你走。”

　　她不自觉地舔着嘴唇，贪婪地抚过盒中的每一件暗器后，又把那锦盒合上，并且轻轻地放回架上。

　　那城玺是为雇主而盗的，自己总得顺手牵些东西才不负此行。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

　　她扭头瞥向案几后的几排书架。眼睛一转，说不定那里有更好的东西呢。也不知这书房中是不是还有暗格暗道之类的东西？

　　她喜欢玩寻找秘道的游戏。喜欢去闯人家设下的迷宫。死性不改。
　　把师姐和师父的训导抛之于脑后，她一步一步向案几后面走去……

　　那梁上的夜明珠散出诡异的光，瓦背上传来一丝动静。蓝怀佳警惕地止住了脚步，明亮的眼睛扫过两边的窗口，却惊恐地发觉五色琉璃窗外有人影闪过。

　　她连忙屏住呼吸，闪到房门背后半蹲下身子。

　　若是在屋内被发现了，躲在离出口最近的地方其实更容易逃脱。这是她多年的经验。若是闯进来的只是一个人，蓝怀佳还打算直接动手……大不了就连夜向城外逃了去。

　　门被轻轻地推开。

　　修长的身影被月光印在门纱上，她还没有来得及认出他的轮廓，便已经抬起了手肘准备击向他的腰间。

　　谁知那人反手拽住了蓝怀佳的手腕，把她摁在怀中。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正想抬脚往后踢，却被他按倒在地毡上——完败！

　　蓝怀佳被那人扳着手压在地上。小脸贴着有地毡，不由得哼了一声。
　　他力气好大，任她怎么挣脱，摁住她手臂的那只大手依旧没有丝毫松开。

　　正当她心慌得要叫出声响之时，他却捂住了她的嘴，附在她耳侧低语道：“娘子，是我，不要作声……”语气中还带着些许慌张。

　　嗯？！竟然是云慕风。

　　蓝怀佳顺从地停止了挣扎，使劲地点了点头。
　　随后，云慕风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依旧捂住她的嘴巴。
　　他把她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里，挪到门后。

　　云慕风靠在门背上，轻轻地把张开的一丝门缝合紧。

　　蓝怀佳喘着气，听见瓦背上和门外的脚步声慢慢逼近后又越走越远。
　　原来刚才一直有人在楼阁周围。

　　等过了半刻，云慕风才松开了她。蓝怀佳连忙从他的怀中爬了起来。
　　他却伸手搭在她肩膀上，双手自然地抚上了她的脸，轻轻磨蹭。他长长地呼了口气，压低语调说：“娘子，你这样子闯进叔父的书阁，若是被那些巡查的暗卫捉到……会很麻烦的。”

　　夜明珠的微光之下，她看见了他脸上的担忧。他微皱的眉头带着轻微的责怪之意，双眼却依旧是无神地低垂着。
　　云慕风微微撑起了身子，蓝怀佳才发觉自己坐在了他大腿上，于是连忙把自己的屁股挪了下来……

　　“这么晚了，娘子你来这里，是在干什么？”他疑惑地问。
　　“上茅房！”

　　“……茅房不是在……”
　　“我迷路了。”

　　“……是吗？”他懊恼地挠了挠头：“都是我不好，都没有带你熟悉这内城，让你大半夜地一个人找不到回房的路。”他倒是责怪起自己来了。

　　“咦？”稍微平顺了呼吸，蓝怀佳想起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不是……”他不是失明的吗？！怎么能在夜里跟着她身后找到了这里？

　　“我睡到半夜醒来，发觉你不在身边，心里担心。想着若是你走到外面被叔父的暗卫捉住，我就……我就见不到你了，所以我到处寻你，后来听到这边有动静，所以就进来了……你在叔父的书房干什么啊？若是被那些暗卫捉到，我也会很麻烦的……”他看上去似是有些委屈，语气中尽是对他叔父的惧怕。

　　“云城的暗卫这么可怕，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啊？”她故意扯开话题。

　　“我怕吓到你。”他牵起她的手，说道：“叔父很严厉的，你要时刻呆在我身边才会安全。我是你夫君，我自然要保护你。”

　　这家伙现在看起来对她颇有感情。可他们相识不过三天。

　　云慕风在内城之中过得是有多么孤单？
　　身边都是他叔父安插的人，云城内城中也没有几个能和他自然交谈的人。虽然婚事还是不由他做主，可毕竟她是他的娘子。就像是黑夜里逮住一只萤火虫一样，心里泛起悸动，却也不知道那是不是随时熄灭的微光，而且也不知道该如何亲近吧？

　　借着夜明珠的光，她抬头看见自己在他眼中的影子。

　　“娘子，我们回房去吧。我还是很怕叔父的暗卫。”云慕风向她伸出手：“拉我起来好不？刚才那些暗卫在门外走过，吓得我腿软……”

　　“好、好吧。”她苦笑着把这个刚才还颇有几分身手的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是真的吓得脚软。

　　“娘子，我好困。”他顺势贴着她的后背，把大半身的重量都搭在她的肩膀上。这架势是要她背他回去？！

　　“……你好重。能不能自己挪挪脚。”
　　“哦。”他听起来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拖着发软的脚步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