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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少主 ...

  •   还好这梨木雕花床足够大。

      就算蓝怀佳的睡相极其地差,一夜翻来覆去地转了几个身却也没有砸到她旁边的“夫君”。

      已是清晨,云慕风还在睡着。昨晚他真的没有把她怎么样。那些龌龊的想法让做了这么多年贼的蓝怀佳第一次尝到了“作贼心虚”是什么意思……

      话说,洞-房花烛夜,他竟然对她没有丝毫触碰。这样正常吗?
      蓝怀佳睁着圆眼,理了理身上的喜服,她坐起身来,侧头看着睡得香甜的云慕风。

      他的脸沾上了晨光。她忍不住细细端详,却坏心地想:“莫非……这云城少主是有隐疾?”

      “哎呀!”正这么想着,那人突然间睁开了双眼,把蓝怀佳吓得贴在了纱帐上。

      “娘子?你醒啦?”他睁着惺忪睡眼看着帐顶,轻声问道。

      蓝怀佳忍不住又把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却丝毫吸引不到他的视线。他依然直直地看着帐顶。
      唉,浪费了一双美目啊。她再次感叹。

      “娘子,我们起身梳洗一下,我带你到处走走。”他坐起身来,像黑缎一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她有些忍不住想伸爪子去摸摸。

      *

      成亲后的第一个早上,蓝怀佳随着云慕风在云城的内城到处游走。

      她原以为她这个失明的夫君总需下人扶着行走,或是自己扶着墙缓缓移动的。谁知他走起来比她这个看见东西的人还快——精准地踏上楼梯的阶级,在七拐八弯的走廊上如风穿行,而且,连大厅中门槛都能一下子潇洒地跨过。

      正当她疑惑地挠着头时,他笑着说:“娘子,我从八岁开始就看不见东西,这内城的所有摆设,早已熟悉了。”

      “可是,我才来一天。你等等我啊……”她嘀咕道。

      在蓝怀佳跟得气喘吁吁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内城最高的楼阁。

      *

      云城真的很大。
      鳞次栉比的房子被东西南北四条大道整齐划分开来,以内城为中心,向四方蔓延。

      从内城最高的掠云楼望下去,可以看见城中人被缩得像蝼蚁一般大小,在城中的大街小巷里来来往往。城内百业兴旺,高筑的城墙仿佛远在天边。而城外还有八方驻兵。
      云家人守着的内城也像是个迷宫一样;设置各司、任用内臣,所有事务都井井有条。

      一点都看不出十八年前那场惨烈动乱留下的痕迹。云城根本就像是一个小国一样。
      只是,十八年前景国覆灭之后,再也没有城敢自称为国。

      内城布置复杂,蓝怀佳在一天半晌之内根本寻不到出路,只能乖乖地待在云慕风身边,打算见机行事。

      反正师父和师姐都不急,她急什么?
      她懒洋洋地伸了个腰,望向房中另一边的案几上。

      云慕风在批阅云城内上呈的折子。刚才,蓝怀佳还在疑惑他该怎么“读”那一沓书函时,一个长得颇为娇俏的丫鬟推门而进……

      整个早上,这个丫头一边给云慕风念着那沓呈上来的折子,一边悄悄地瞄着她。那眼神,并非善意。

      “少主,城东的锦缎庄要送八千匹布往南去江城,这是他们呈上的请求通关的函书……”
      “少主,这是代城主从城外寄回的信函……”
      “少主,这是城外第八营驻兵将领的密函。要现在念吗?”

      那个叫婳儿的丫鬟警惕地望向趴在窗边的蓝怀佳。
      蓝怀佳在吮着糖瓜条。她明白这丫鬟的意思,于是从长椅上探着身子,从果盘里拿起了几颗蜜饯,问道:“那个,我要回避一下吗?”

      “不必了,怀佳是我的娘子,是云城的少城主夫人。云城的密函她自然是可以听的。”云慕风笑着说道,把头转向怀佳的方向,视线却只是落在她的衣角上。

      听他这么一说,蓝怀佳又歪斜地靠回长椅上。
      其实她也不太想听这些折子上的琐事,只不过这长椅躺着颇为舒服。

      云慕风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衣袍,长发用锦缎松松地挽着,垂在肩侧。骨节分明的长指握着婳儿递给他的青玉笔,他的左手轻柔地抚平桌上的宣纸,在右上角开始落笔。

      他平视前方,手上却在奋笔疾书。纸上的字在刚劲中带着几分飘逸,让人想不到写出这样隽美字迹的竟是一个失明之人。
      他每写完一行,婳儿就把纸张往一边移动一些,方便他在空白处下笔。

      婳儿为他研墨,看着笔上墨迹渐淡时,便轻轻取过云慕风手中的笔,为他蘸墨。

      蓝怀佳看出来,两主仆的默契必然是多年的时间培养出来的。

      可是婳儿这丫鬟分明是对这位云城少夫人抱着敌意——连水都不肯倒给她。
      看着空空的五彩茶杯,她只能自己去隔壁房间的小炉上倒热水——蓝怀佳身边没有丫鬟。这是云城的规矩。送亲的队伍已经全数回去江城,只留她一个人在云城之中。这样很好,若是让江城那三小姐的丫鬟跟着,她会被认出是假冒的。

      回复的信函写到一半,云慕风发上束着的锦缎已经滑落到发梢。

      婳儿嘀咕道:“少主,少夫人刚进城,不知道伺候你,好歹今早也该让奴婢给你梳头吧。”
      蓝怀佳听出来了:这是责怪还是怪责?她却也没有说什么,只能稳稳地对上婳儿那哀怨的目光。这个丫鬟必定是喜欢云慕风的。不过这主仆情深什么的与她何关啊,她只是来路过一下的……又不是真要做什么少城主夫人。

      她抿了一口茶,不作声。

      云慕风轻轻一笑,像是感觉到了婳儿的针对之意。他把手中的青玉笔搁在笔架上:“那,婳儿你再替我把头发挽一下吧。哦,还有,我和少夫人都还没有用早膳呢,你去准备一下吧。”

      “是的,奴婢这就去。”婳儿微微俯了身,退到了门外。整个过程中,这丫鬟没有看蓝怀佳一眼——少城主夫人的存在感真差。

      于是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

      虽说挂着夫妻的名衔,却也只是不过相识一晚上的陌生人。蓝怀佳心想着反正他看不见,便索性把脚也收上榻上,身子斜靠着椅背。

      这样“优雅”的坐姿若是让她的师姐看到了,必然会大喝道:“蓝怀佳,你到底有没有长骨头的啊?!去去去,给我坐好来!坐没个坐相的……”余音可以绕梁三日,经久不息。
      然而她此刻只想到:“哎哟,这椅子,这褥垫,真真舒服。等下回了蓝谷必然要弄一套,长日地在上面躺着。云城的人还真是知道享受……”

      浅色的眼睛瞄向端坐在案几前的云慕风,心中竟然有些感叹。

      这个云城少主五岁之时便遇上那场倾国之乱。父母双亡。

      如今的代城主,也并非是他真正的叔父。代城主云振霆只是云家的辅臣,在城主死后才跟了城规改姓云。狼子野心被看在眼里,云城上下的臣民起初也并不待见他。只是云城不可无首……当时动乱,作为云城少主的云慕风也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童,如何托付?

      这个挂名叔父夺权之后虽把他抚养成人。近些年倒是像在用心良苦地辅助这个徒有虚名的少城主……可是若不是八年前云振霆的独子死去,云慕风也不见得会是少城主;外界的人都看得很清楚,他的叔父是把这个孤儿当作手中的傀儡。

      所谓的云城少主,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等云城内外真正安定之时,这样的棋子随时可弃……

      而且他八岁时患病失明,看来将来这云城也不会接受一个失明的城主吧?

      本以为他会是个神态恹恹的皮肤惨白的病秧子,可眼前的人与蓝怀佳的想象有些不同。虽是目光涣散,却依然总是带着一脸的平静淡然,那微微上翘的眼角和似笑非笑的嘴唇像是掩盖着什么东西……

      这个想法让她打了个寒颤。

      咦,真是无聊得要胡思乱想了么……

      “怀佳?你在吃什么东西吗?”云慕风以手撑着脸,手肘抵在案几上,和她搭话。那绵绵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是我把你闷到了么?和我说说话吧,我们以后还要一起在云城里生活的。”

      看起来他对叔父给他挑选的这个江城三小姐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像是他这一生以来的逆来顺受。

      蓝怀佳只能硬着头皮和他搭话。一路从他的童年回忆问到了他昨天吃过什么东西。

      “所以,慕风你自八岁以来便没有出过这内城?”
      “内城守卫深严,叔父说外界动乱,我在内城会安全。而且,对于我来说,出不出去还是一样的。”

      他是想说因为自己反正出去了也看不见那些景致么?可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惋惜。

      蓝怀佳不由得从椅上坐直了些许,向他投去同情的眼光,心想:“他必然是习惯了吧?真是可怜。”

      “怀佳,怎么觉得总是我在回答问题呢?”他微微笑着,那头长发早已散了开来。他的长发被窗外的风吹起。发梢落到了砚台之上被墨水浸染,他却浑然不知。“你告诉我,江城是个怎样的地方?我想知道你生长的地方是怎样的……”

      完了……她也不知道江城是个怎样的地方啊!
      那是个小城子,她还没有去过呢。这次出任务真是来得仓促,什么都没有调查好。

      “慕风这么想知道?”她装作顽皮地应了一句:“你走过来,我便告诉你。”
      云慕风轻笑一声,站起身向她走来。

      蓝怀佳圆眼一转,弯唇笑出了一个狡猾的弧度。她抬起脚尖,把一边的小矮凳挑到了大厅中间,正正挡在了云慕风面前。

      “嗯?……啊呀。”他果不其然地被这张小矮凳绊倒,摔在她面前。额头撞到桌角,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云城少主把这个不怎么雅观也不怎么潇洒的摔倒动作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趴在地上,许久没有起来。看上去和听上去都很痛的样子啊。
      她没有意料他摔得这么严重。这下玩大了,颇有些欺负失明人的嫌疑。

      蓝怀佳马上滚下长椅,带着无比真诚的歉意把他扶起。

      云慕风揉着额头上的红肿,皱眉说道:“娘子啊,你以后还是少动城里的摆设吧……还有,这一摔不要让婳儿知道呢。不然她又得嘀嘀咕咕的……”他眼角都痛出了泪花,嘟哝着说道:“娘子也未免太贪玩了些。”

      “嗯嗯。”蓝怀佳呐呐地应道,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乖乖地把他扶回案几那边。
      云慕风还一边揉着额头,一边低语道:“真是好痛的。谋杀亲夫呢……”

      他偷偷擦去眼角泪花的样子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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