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Chapter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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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窗外的世界依旧是与我无关的热闹繁华。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晚都会做梦。零碎的，间断，每晚都会梦见一些人事。哭的，笑的，悲伤的，高兴的，那是陌生的脸陌生的世界。最初不是没有过疑虑没有过担心，不是没有想过要告诉金，只是后来，做梦成了习惯，慢慢的，也是赫然有一天发现，原来那并不是梦，而是不知多少年前，真实存在在一个人脑海里的记忆。而那个人，他叫斐尔利。因为在梦里，人们不再叫我014，而是斐尔利。
玻璃窗反射出我的脸，软软的栗色头发，细腻的白瓷皮肤，玻璃里的男孩很漂亮，无论过了多少年，这张缺乏笑意的脸依旧有不变的天真与青涩，只可惜他大大的眼睛却是空的。我猜测，这也许是斐尔利的灵魂已经离开这具身体的证明。我呆呆地用手指勾勒玻璃窗里我的轮廓，想着许多年前，斐尔利是不是也像我这样在玻璃窗上画自己？
开始很害怕在金面前提起斐尔利，有时候哪怕觉得自己灭亡，也真希望斐尔利从未存在过。因为即便他死了，成了空气，成了烟雾，成了天使，金依旧不会忘记他，他会从我身上去缅怀他。
忽然想起金去议会院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从夜市回到酒店，金将我搂在怀里，静静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聊天。从旧金山聊到莫斯科，从实验室聊到会议院，我们几乎什么都会聊，只除了斐尔利。除非不得已，否则我和金都很有默契地对这个名字绝口不提。
我一点点抚摸着金送给我的手表，周围很安静，金的声音就像大提琴拉出的音符，低沉和缓地撞击我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如此天籁。我还记得当时我洋溢着怎样幸福与温暖的心情。见我半天都不说话，他翻过身，将我压在身下，佯装不高兴，声音却温柔得可以把人溺死，他说：“014，要认真听我说话，不可以走神。”
我眯着眼睛笑一笑，抬起手臂，指尖在他柔顺的发梢上打转儿，我说：“我在听呢。”
金的手指插入我的发间，顺着我的头发，摸上我的脸颊。他垂着大海一般无垠的眼注视着我，眼内是一片荡漾的柔软波光。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问：“014，有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也许都是梦？”
“恩？”
“也许有一天你忽然惊醒，发现自己只不过是躺在草地上睡着了，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阳光照得你睁不开眼，你迷糊地坐起来，告诉身边的人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而身边的那个人只是笑骂你，让你清醒。你会发现一切都未改变，岁月静好，现实安稳，一切都还有希望。”
我静静地望着上方沉溺在自我向往里的男人，他美丽的嘴角有抹淡淡的，似乎还遗留有花香的微笑。我摸过他的脸颊，为这一刻的金而心动，而心痛。如果说金是高贵优雅的黑玫瑰，那么离开了做为雨露沃土的斐尔利，他便逐渐枯萎，凄美华丽地默默凋零。
哭一哭，笑一笑，就是我卑微的爱情。而对于他，他们，乃至整个世界，我都只不过是路过。看着金与斐尔利的故事，明明只是属于他们的故事，自己却不甘地满眼泪水。
金捧起我的脸：“怎么了？这种表情。”
我定定地看着金，停顿好一会儿，才问：“金，你信神吗？”
“你以前好像问过我这个问题。”他摇摇头，“不信。”
“恩。”
“你说过，你是相信神的吧？”
“恩。”我点点头，又说，“不过现在决定不相信了。”
“哦？说来听听。”
“因为你也不相信。”
金愣一下，不禁失笑说：“怎么会扯上我，我一直是不相信的，可你以前很信。”
“恩。”我只是微微一笑。
以前？以前我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地爱你，爱到可以改变信仰。而我，不求你深深记我一辈子，只求你偶尔想起我还在你的世界。
机械人这一生，寿命无限，能做的事情却不多，所以我要尽可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被拒绝了，被嘲笑了，至少我努力过。
不知不觉地靠着窗站了一个上午，再坐回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个下午，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是满心的落寞。莫斯科今天没有再下雪，春日里傍晚温暖的阳光经过积雪的反射后格外耀眼，阳光再侵入落地窗，撒了一室橘黄色的光辉。又是一个夕阳西下的时段。
金大概明天就能回来了。
我穿好衣服，带上钱包，走出酒店，去了一趟莫斯科夜市。金送了我一块手表，我得回送金点什么礼物才是。
在一家珠宝店前停下，灿烂的灯光将珠宝店里的金银首饰照耀得闪闪璀璨。我往里面张望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去。
服务员微笑，有礼貌地问：“先生，需要点什么吗？”
我回以一笑：“随便看看。”
目光在玲琅满目的商品之间流连，然后不经意扫过摆放戒指的专柜，停下。戒指这东西包涵的含意太多，却不是用来形容我和金的。尽管如此想，但仍忍不住走上前去看看，不可能得到金送的戒指，但至少让我奢望一下。
专柜服务员走过来，为我拿出几款最新上架的对戒，一一解说。我在戒指中来回扫视，一眼便看中了其中一款低调却不失高贵的戒指。服务员看准我的心思，将那枚戒指取出来放在我眼下，微笑着说：“先生您眼光真好，这款戒指是Loe大师亲自设计的，全世界就只有这一枚哦。”
戒指被打磨得光亮优美，中间一颗蓝宝石就像金美丽的眼瞳，在灯光下灼灼生辉。
我将那戒指取出来，刚好能套进我的食指。正好，我食指和金的无名指一样粗。
我很了解自己，对于喜欢的东西，固执地无论如何都想得到。就像金，就像这枚戒指。即使知道，买戒指送金这种行为很不合适，还很有可能引起金的厌恶，但我还是做了，也许，我也有一点小小的希望吧，希望能看见金收下戒指后温柔的笑颜。
带着精心包装过的戒指回到酒店，隔老远就能看见酒店门口站了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我真好奇，即使入春了，可莫斯科依旧是大雪不断，阿加塔穿成这样不会觉得冷吗？女人还真是难理解的动物。
阿加塔四处搜索的目光停在我身上，就像站在这里等了我好久一样，兴奋地对我挥挥手：“嗨！014先生，在这儿！”
这招摇过市的女人弄得我好不尴尬，只有硬着头皮在酒店服务生们怪异的目光中走到她面前，和她站在一块，我像生活在南极大陆，而她简直就是没有穿衣服。嘴角抽搐地压低声音说：“阿加塔小姐，你声音可不可以低调一点？”
“啊？为什么？”
“……”我沉默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句回话，说，“不为什么。”
“嘿，别和我说这些。”阿加塔倒大方地摆摆手，将另一只手拧的一个袋子递给我，说，“我是来还你衣服的，昨天谢谢你了，咯。”
我接过袋子：“恩，不用谢。”
阿加塔沉默地看着我，我眨眨眼睛，也沉默地看着她。阿加塔突然皱起眉毛，叹口气说：“我说你啊，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这家酒店没有预约是不能进入的，我在大门口瑟瑟发抖地等了你这么大一会儿，你不请我进你的房间喝咖啡暖暖身子你还是男人吗？”
“……”这阿加塔不愧是经常和男人打交道的，我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男人，无论如何也得请她进房间去了。怕什么，她虽然是个妓nv，可好歹也是个女人，我还怕她吃了我不成？
带着阿加塔进入电梯，输入了密码，然后直通酒店最顶层。从电梯里出来，到达套房的时候，阿加塔还在惊叹连连：“天啊，这总统套房也太夸张了一点吧？不用说，肯定是给金博士准备的，你只是搭了个顺风车而已。”
“恩。”我点头，进入卧房将口袋里的衣服取出来挂好，说，“金很厉害。”
阿加塔也跟着我进了卧室，说：“只有一个卧室哦？你和金博士睡一张床？”
不想金给人留下不好的映像，我解释说：“不，金这几天都在开会，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
“哦~”阿加塔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我转过头看她：“要喝点什么？”
她大刀阔斧地往卧室的沙发上一坐，厚脸皮的程度和威尔有3分神似，说：“来杯mocha就好。”
我嘴角又抽了：“抱歉，小姐，咖啡只有速溶的。”
小姐一耸肩，迁就地说：“真小气，那就速溶的吧。”
我耐着性子为她冲了咖啡，放到她面前的小茶几上。
阿加塔有模有样地将咖啡拿到鼻下闻一闻，然后抿一口，赞许地说：“你手艺挺不错。”
我血管爆裂。速溶咖啡只需要我兑水，这手艺算哪门子的不错？这女人存心折磨我是吧。
我懒得再和这女人打太极，径自从口袋里拿出小巧的礼品盒，琢磨着该把这礼物放到哪里才能给金一个惊喜。
“那是什么？”阿加塔问。
“没什么。”我握紧礼品盒，要将它从新揣入兜中。
哪知道阿加塔手脚利落，一把就抢去了礼品盒，打开一看，惊呼：“哇塞，是戒指！”
“还来！”我一声怒斥，冷着脸上前一步。
阿加塔大概也没想到我反应会这么大，先是一愣，随后就不满地将戒指塞回我手中：“这么凶干嘛，我虽然是妓nv，但素质还是有的，不会偷你的戒指。”
我抿抿嘴唇，将戒指从新装好收入怀中，说：“我不是怀疑你。”
阿加塔撇撇嘴：“这么宝贝那戒指哦，是金博士送你的还是你送金博士的？”
我垂下眼，没说话。
“唉，你们还年轻，还对爱情抱有希望。”
阿加塔也不过20来岁的年纪，我为她故意装出的老成口气而失笑，说：“你好意思么，你男朋友呢？”
阿加塔“切”了一声，说：“我实在受不了这鸟气了，昨天就跟他分手了。一对情侣，一方提出分手，不管是爱与不爱，另一方痛苦是肯定了。被一个妓nv给甩，你是不知道他当时脸上的表情多有趣。”
“……”我想了半天，才说，“你开心就好。”
阿加塔倒来了兴趣，吹了个口哨：“诶哟，这么温柔啊？”而后暧昧地看我一眼，调笑说，“怎么，看上我了？”
这个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女人。我摇头：“你想多了。”
阿加塔装做没听见，径自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摸摸我的脸颊：“如何，今晚你抱我，我算你便宜点。”
我的脸可以说是已经僵硬到不能僵硬，嘴角抽搐着想维持礼貌的微笑：“不用了。”
阿加塔又看我一会儿，才松手说：“我倒忘了，你是同性恋。”
“……”
“喂。”她说，“看你长得挺娘，骨子里倒还是很男人，你真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向？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女人？”
“谁告诉你同性恋就很娘的？”我耐着性子，垂下头说，“而且我不是同性恋。”
“你骗谁呢，金博士不就是男人么，你这戒指不是送给他的？你难道不喜欢他？”
“……”我又无言以对。
“看吧，还对我撒谎呢。”
我沉默一会，才艰难地说：“可，可我只喜欢他，这跟他是男是女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我对其他男人根本没兴趣。”
“看来你倒是很痴情呢，014先生。”阿加塔凑近我，近到我的脸颊能感觉到她的鼻息，她放低声音，柔软地诱惑，“真不想和我试一试？你很让我着迷，大不了今晚免费，恩？”
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说：“真的不用了，谢谢你的赏识。”
“不要那么固执嘛，难道你还要守身如玉么？跟我上床和你爱男人，这一点也不冲突。”
“不是冲不冲突，而是我真的不想。”
“哦~”阿加塔露出邪恶的笑容，“我本来还想告诉你，那天在电梯里金博士用俄语和我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占有欲那么浓烈的一句话我还猜你肯定会感兴趣呢。”
我一愣，忙说：“什么话？”
阿加塔又朝我走近，在我耳边吐息：“抱我一晚，我就告诉你，怎么样？”说着，她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一手伸过来，轻轻环过着我的腰部，用柔软性感的身体若有似无地摩擦我。而另一只手则伸进我的衣领里。
大脑“噔”地一声，就像触电一样全身麻木。我爱金，可不代表我会对身体上的摩擦无动于衷，就算是只狗，被撸两下也会有感觉吧？
我已经僵硬，在大脑回神之前，反射性得就想推开她。然而我的动作不够快，因为下一秒越过阿加塔的脑袋，我看见走过客厅出现在卧室房门的金。
这下，我是完全呆了，连推开阿加塔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冰冷，僵硬得彻彻底底。
金站在房门外，一手拧着行李包，脸上除了风尘仆仆后的疲倦就是在看见我后的冰冷。他的眼睛微微泛着红光，轻慢的声音传来，比愤怒更加让人心惊：“在楼下听服务生说你带妓nv回来过夜，我还以为只是个玩笑。”他顿一下，目光在阿加塔脸上游移片刻，又看向我，“014，女人的滋味如何？”
大脑空白，我张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阿加塔反映倒快，忙推开我，紧张地看看我，对金解释说：“那个，我想，可能金莱特博士您误会了……”
金只是危险地眯着漂亮蓝眼睛直直盯着我，话却是对阿加塔说的：“愣着做什么，难道需要我出去？”
阿加塔满脸尴尬，歉意又慌张地看我一眼，低声说了句“好好跟他解释，他会明白的。”便低着头，越过金出了房间，然后走进电梯下楼。
卧室里是一片死寂，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喉头上下滚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金忽而勾起嘴角，蓝眼睛微微发红，似乎有于团烈火在他瞳孔里燃烧。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一路下滑，停在胸前被阿加塔扯开的衣领子上，笑容也越加冰冷窒息。他说：“变化得不错，才两天没见，我可爱的机械人就已经学会招妓了。”
“金……”他的“赞许”让我张皇失措，我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没有招她……只是，只是在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就在楼下……所以就请她上来喝杯咖啡而已……”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这个解释反倒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个谎话被戳穿还要狡辩的骗子。
果然，金的脸色也越加冰冷。
“金……”我努力寻找措词将话题引开，“金，你不是要明天才能回来吗？会议怎么样？顺不顺利？”
他毒蛇打量青蛙似的冷冷看我一会儿，然后径自走过来，视我如无物般将行李里放在角落里。
“金……”我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衣袖，果不其然在他眼中看见了微妙的厌恶。可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害怕金对我不理不睬，他打我也好讽刺我也好，只是不要当我是空气。
金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冷漠地俯视我：“014，你让我太惊讶了。如果我今天没有提前回来，你和那个妓nv会做到哪一步，恩？”
我咬咬牙：“金，我真的没有。你也看见了，你来的时候我们什么也没做……”
“噢？这么说，我倒打扰到你们了？”
“不是的！”我紧紧捏住金的衣袖，紧张到舌头都在颤抖，硬是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金，你信我，我没有！”
金没再说什么，冷漠地扶开我的手，只说：“时间不早了，睡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西伯利亚。”
我一愣：“可，红场呢？金，你不是，要带我去红场么？”
金勾起嘴角，眼里的红色光芒又深了几分。他忽然说：“你知道吗，014，我果然还是没办法和一个半机械人睡在一个卧室里。”说罢，他便已经掏出手机，按下号码，对电话里说，“再准备一个单人套房。对，还要一间。”
“金……你不睡这儿？”
金挂断手机，对我微微一笑：“在充满了刺鼻香粉味的房间里，我会失眠。”他顿了顿，嘴角的幅度更大，充斥了血红色的眼弯弯的，好似下一秒就要将我撕裂：“玩吧，014，继续玩。这世界让你好奇的事情还有很多，如果不懂了，可以请教我。”说罢，就自行抬脚朝外走。
“金！”我抿抿嘴唇，“金，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金没有再和我说话，冷漠地出了卧室，冷漠地进了电梯，冷漠地离开。只留给我一道冷漠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Chapter 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