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014》琉雾

12、Chapter 11

　　在“天使咖啡屋”里的时间让我很快乐，布诺斯是一个脾气非常非常耐心的人，我在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尽管问他。至于希菲多娅女士，也许是我的直觉也不一定，她虽然嘴巴很坏，脾气不好，但我还是觉得她是个非常善良的人，给我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而最最重要的是，在工作非常忙的时间，我几乎可以忘记金，不会再一整天脑子里都想着他，都围着他转。我离不开金，但同时他温柔笑容下的冷漠又让我望而却步，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感情，唯一只有选择逃避。
　　一个机械人的感情，就连我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至于金，似乎是只要我不惹出什么事端，他对我打工一事，可以说是漠不关心。偶尔我比他晚些回家，他虽然会语气淡淡地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但在得到我的回答后，便事不关己地继续看他手里的晚报。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金给了我曾经那段记忆的芯片后，我对金总是患得患失的，很害怕他会像把我仍在实验室里一样再次将我抛弃。其实我很想像人类一样以平等的姿态和他谈天说地，哪怕只是如普通朋友一样的交谈，都会让我很高兴。
　　于是，一次我尝试着和金说起自己在咖啡屋遇见的事，可刚说到“伯比今天带着威尔博士到我们店里来了，威尔博士看起来挺高兴……”，金就已经“碰”地将自己手里的报子仍在桌上，然后绞起眉头对我说：“够了，以后这种事情你不用向我汇报。”说完，他便上了楼。
　　我坐在空旷的客厅里，低下头，尴尬地苦笑一下。

　　这天星期六，布诺斯休息，轮到我和另一名调制咖啡的师傅看店。一大早，希菲多娅女士就穿着她那件碎花睡衣，坐在吧台后仰着头敷黄瓜面膜。我总结了一下自己脑内的数据，于是好心地上前去建议她：希菲多娅女士，黄瓜已经拯救不了你的脸了，您不如去纽约或者韩国整形效果还要来得好一些。
　　我是出自好心，可希菲多娅女士却不领请，扯下脸上的黄瓜片，一边仍我还一边对我咆哮：“死远一点！该干嘛干嘛去！
　　我扁扁嘴，扫走地上的黄瓜片儿。
　　不一会儿伯比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不正经笑容的威尔。威尔的头发染成了乌亮的黑色，剪短了，人也精神许多。今天双休日，威尔不是金那种工作狂，能偷懒的日子他是绝对不会放过。
　　“嗨，014，你居然也在啊~”威尔潇洒走到我面前，用很意外的口气对我说话。
　　我无语地放下手里的吸尘器，提醒他：“威尔博士，你都是用这种方式和人搭话吗？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除了周末，我天天都会在这里打工，所以只要你来这里就能看见我。”
　　“啧啧。”威尔摇摇头，惋惜说，“听你这话我就知道，014，你从来都没有被人搭过讪吧？”
　　我说：“不是所有人都像威尔博士您一样，会对一个看起来已经有20来岁的男人搭讪的。”
　　“呵呵，我可是个标准的GAY。”威尔笑得无比自豪。
　　希菲多娅女士走过来，对准威尔的后脑勺，一掌就狠狠拍下去：“威尔先生，我们这里是咖啡吧，不是酒吧，更不是GAY吧，可不是给您相亲的地方。”
　　威尔揉了揉后脑勺，转过头对她笑说：“希菲多娅女士，您今天真漂亮。”
　　希菲多娅翻个白眼，对身后的博比说：“小子，看好你的朋友，我胃病翻了，先上楼去换件衣服，等会要去趟医院。”
　　“哦，好的，好的。”伯比后知后觉地点点头。
　　希菲多娅上了楼，伯比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我与威尔旁边。六双眼睛，大眼对小眼，一片沉默无言。
　　威尔嘴角抽了抽，问伯比：“你坐过来干嘛？”
　　“呃……我母亲要我看好你。”
　　“……”威尔叹了口气，拍拍伯比的肩膀，“孩子，防碍人办好事会遭神遣的。”
　　伯比尴尬地扶了扶眼镜，低声说：“可我要是不看好你，会遭母亲的神遣的。”
　　“好吧，那你就继续当个没断奶的娃吧，我继续泡妞。”
　　“威尔博士……”
　　威尔没理会伯比，钩起食指，刮刮我的下巴，“宝贝，来，给你威尔哥哥笑一笑。”
　　伯比抿着嘴低下脑袋，不再多话。
　　我不悦地皱眉，揪住威尔无礼的手指：“威尔博士，我暴走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哎哟哟~宝贝，开个玩笑而已啦，好痛的……”威尔被我揪得一个劲喊疼，整个就是一副欠虐相。
　　威尔抽出手指，宝贝似的揉揉，然后看我一眼，问：“老实说，014，你是不是向金告我的状了？”
　　“嗯？”我不解地看他。
　　“金这几天脾气超坏耶，虽然他没说出来，但我总感觉金一副和我有深仇大恨的模样。”威尔顿了顿，钩住我的脖子，压下声半开玩笑地在我耳边问，“你是不是向金撒了什么谎，说我强BAO你之类的？”
　　“别把我想得和您一样‘风趣’好吗？”我说。
　　“可是被金严重剥夺了自由时间而无法跑来这里看你的我，真心很委屈呢。”
　　我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张无语问苍天的脸，不想再跟眼前这个无赖搭话。
　　“叮咚”。咖啡屋的门被推开。
　　“欢迎光……”
　　一句话没说完，我就愣住了。进来的人模特般的身材套着件修身的米色双排扣风衣，他挺拔的鼻梁上一副金边眼镜模糊了深邃碧蓝的美丽眼瞳。精致完美的脸蛋，强大威慑的气场，使他瞬间成了整个咖啡厅里的焦点。
　　我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根本不敢想像，这个只可能会出现在高级餐厅或者奢华酒店的人物，会毫无预兆地来到这间渺小的咖啡屋里，会出现在我面前。
　　“金……”
　　金看我一眼，又看看勾住我脖子的威尔，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一单人坐位上，坐下。
　　我急忙甩开威尔的手，拿了菜单，兴奋地跑到金面前：“金，你怎么来了？饿了吗？吃点东西吧？”
　　“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金轻微地勾着嘴角，拿过菜单，目光在菜单中游移一会儿，然后扫我一眼，问我，“威尔来看你了？”
　　我一愣，摆摆手：“不不，可能是伯比先生邀请他来的。”
　　金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喂，金，看见朋友居然不打招呼，太没礼貌了吧？”威尔走到我旁边，靠在金面前的桌子旁，伸手勾住我的脖子。
　　“你不是来打招呼了？”金笑了笑，微垂着头认真地看菜单。他抬起头来，对我招手，“过来，014。”
　　我忙甩开威尔搭在我肩上的手，蹦到金面前。
　　金笑了笑，摸摸我的脸：“你会调制什么咖啡？”
　　可能是在外面呆了很久，金的手有些凉。我对金在人前突如其来的亲昵感到意外，说：“呃……我只调过拿铁……可不太好喝。”
　　“那就给我一杯拿铁吧，你调的。”
　　我欣喜地睁大双眼。
　　还不待我回应，手臂猛然被人抓住，威尔将我扯到他身后，沉下脸说：“你别这样，金。你要是不喜欢014，就别用这种可能让他误会的态度对他！”
　　“不喜欢014？威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金从容地放下菜单，“014是我亲手创造的机械人，我怎么会不喜欢他？”
　　“我说的，不是指喜欢一个玩具的喜欢！”说到这里，威尔停下，然后用低沉但不容拒绝的声音说，“金，把014让给我，我会出你所花费成本的双倍价钱。”
　　我呼吸一窒，急忙看向金，非常害怕金会因为这个条件把我卖给威尔。
　　金微笑地抿着唇，他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指尖在扶手上敲打，似乎在思索什么。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威尔没有等金说话，一把抓住我的手，朝门外走：“跟我走，014。”
　　“威、威尔博士……！”我挣扎起来，可没想到威尔的力气如此大，居然能拖着我一路到了咖啡厅的门口。
　　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威尔，放开他。”
　　威尔脚步一滞，但依旧僵持着不回头。
　　金继续不温不火说：“你如果还想在旧金山有立足之地，就放开014。”
　　“金，你这是在威胁你的朋友？”威尔的瞳孔缩了缩，然后轻笑起来，“我知道旧金山是你的地盘，我斗不过你。大不了我不在这里发展，我会带014去南美，去欧洲，我就不信你能在全世界封杀我。”
　　“威尔。”金笑说，“你不是把014当做人类来看吗？那么在这之前，你怎么不问问014的意见？”
　　威尔浑身一僵，捏住我手腕的手更加使劲，有些急切地想将我拖走：“014，我们走！”
　　我抓住门栏，坚持不动，回头看向金。
　　金仰起长翘的睫毛看着我，嘴角挂着引诱的微笑：“014，威尔似乎想从我身边带走你，你该怎么做？”
　　我一滞，抿抿唇，然后将手臂转为手枪，抵住威尔的脑门。我沉下眼，尽量把自己的嗓音压得低沉：“对不起，威尔博士。”我顿了顿，继续说，“谁也别想带走我，我只认金这一个主人。”
　　金满意地笑了。
　　伯比跑上来急道：“别别，014你冷静点！”然后他小心地看看四周，低声说，“这里是咖啡厅，现在虽然没人，但过一会儿人就多了，你这样太引人注意了……”
　　我无视伯比。
　　“014……”威尔呆呆地看着我半天。
　　气氛一片凝滞的时候，希菲多娅女士的嗓门从二楼传来：“吵吵吵，楼下吵什么！”随后就是“咚咚”下楼的脚步声。
　　我看看金，在他的示意下收了手枪。
　　希菲多娅女士冲下楼的时候，空气已经平稳。她已经换好了正装，扫我们一眼，然后目光惊艳地在金身上定住，她看着金，话却是对伯比说的：“死小子……发生什么事了？刚刚怎么这么吵？”
　　“没事儿没事儿。”伯比急忙摆摆手，停了停，说，“就是我们上司来了。”
　　“上司……是这位大帅哥吧？！”希菲多娅女士兴奋地跑到金面前，朝他伸手，笑得眼儿都没了，“您好您好，您就是金莱特博士吧？我有在报子上见过您，我叫希菲多娅……”
　　希菲多娅女士在一旁与金搭讪，我默默地退到吧台为金调制拿铁。我抬起头，看看默默无言的威尔。他靠在桌子旁，取出烟点燃，吸了一口。发现我在看他，威尔皱起眉毛，又仍了烟，踩灭，然后侧过身去不再看我。
　　我将自己努力调制好的拿铁放到金面前的桌子上，金抬头对我笑了笑，拉下我的手，意外地在我额头印下一吻。
　　我呆了。
　　原本成了话唠的希菲多娅女士也噎了半天，才问：“那个……你们认识？”
　　金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从容地说：“我们在同居。”
　　“……”希菲多娅女士石化，在她身后喝着白开水的伯比 “噗”地一声喷水。威尔依旧没有说话，我估计他可能是被我的枪吓傻了。
　　我饶饶头，想要解释一下金这句话。金却打岔，他对我抬了抬手里的咖啡杯，说：“014，你调的拿铁真特别。”
　　我尴尬不已。
　　希菲多娅女士凑到金面前，吞吐半天，问：“那个，金博士，问个私人问题。”
　　“请说。”
　　“014这个名字，是不是您给取的？”
　　金点点头，问：“怎么了？”
　　“难怪，我就在想是不是您呢……”希菲多娅暧昧地看我一眼，说，“014说他的这个名字是他‘爱’的人给他取的呢~”说着，还故意强调那个‘爱’字。
　　我呛着了，忙咳嗽两声。
　　也许是我的错觉，金轻浅的笑容好象有一瞬间消失了，可眨眼，他依旧笑得温柔。他垂着眼，抿了一口咖啡，然后说：“是吗？”
　　“恩哼。”
　　一旁沉默的威尔变得有些烦躁，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我送送他。”伯比忙跟上去。
　　“哎，小子，等等我！”希菲多娅看看手腕上的表，然后对金说，“我约了医生1点见面，现在赶时间呢，金博士，我们下次再聊！”
　　金有涵养地点点头：“再见。”